琳琅知道小姐又要去找凌少爺,正想提醒小姐現在必須要和凌少爺保持距離,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府裡的女人說不定正等着抓小姐的把柄呢!
琳琅還沒說話,卻發現小姐的神情帶着前所未有的決絕,琳琅眼眸一黯,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琳琅雖自幼跟隨小姐在身邊伺候,卻從來都看不懂小姐,小姐如同一個謎團,始終給她一種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的感覺!
她迷茫過,苦惱過,也曾努力過,直到有一天小姐告訴她,她不需要看懂小姐,也不需要費盡心思去猜測小姐,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的事情即可。
琳琅初始覺得這樣的小姐有些不可思議,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小姐除了讓人捉摸不透之外,真的是個天下難出其右的主子,性情隨和,沒有架子,極好相處,就算她不小心犯了錯也只是一笑了之,從不懲罰她,久而久之,琳琅在小姐面前沒有了下人應有的拘謹,反而經常可以和小姐可以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那現在到底要不要勸小姐呢?琳琅陷入了猶豫,可是一擡眸,看見臉色蒼白的小姐,琳琅非常心疼,那個臉上永遠帶着明媚笑意的小姐不見了,自從從邊疆回京之後,單薄的身子似乎怎麼調理也不見好轉,反而日復一日的消瘦下去,太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開一個調理的方子!
琳琅心下澀然,不禁紅了眼眶,自從回府之後就沒有出過門的小姐今日突然有了外出的興致,而且是去找凌少爺,琳琅突然覺得不應該阻攔小姐,讓小姐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寧靜琬忽然輕輕咳嗽了兩聲,琳琅急道:“小姐,你怎麼了?要不要傳太醫過來看看?”
寧靜琬輕輕擺手,用蒼白的手拉住琳琅的手,說出讓琳琅目瞪口呆的話,“琳琅,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不論多好的姐妹也終有分開的一天,你的未來我已經替你安排好,前些日子我吩咐福伯爲你找戶好人家,不求對方大富大貴,只求對你一生珍重!”
琳琅震驚了半晌,看着小姐蒼白的臉色,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想哭的衝動,她和小姐要分開了?她原本就不是感情內斂的女子,淚水潸然滑落,哭着道:“琳琅不要嫁人,琳琅要一輩子跟着小姐,小姐是不是嫌棄琳琅笨手笨腳,所以不要琳琅了?”
寧靜琬一笑,“傻丫頭,你怎麼能跟着我一輩子?福伯已經給我回信了,說給你找的那戶人家,家境殷實,未來的公婆都是賢慕之人,未來夫婿也人品穩重,有口皆碑,福伯辦事,我向來放心,把你交給他們,我也放心,不過以後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能一輩子陪着你!”
琳琅聽着小姐話語裡的濃濃離殤之意,忽然有一種感覺,這是不是永別?她怔怔忘了哭泣,遲疑着問道:“小姐是不是要離開景王府?”
寧靜琬不置可否,輕描淡寫道:“別問那麼多了,以後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好好愛護自己!”
琳琅終於確定小姐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景王府了,她泣不成聲,“小姐真的要離開,那王爺…”琳琅想說,王爺肯嗎?就算小姐逃到天涯海角去,以王爺的本事也能把小姐找出來,還有,小姐和王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小姐回京之後爲什麼這樣的蒼白單薄?小姐爲什麼要決然地離開王爺?還有,錦繡山莊要怎麼辦?小姐到底是怎麼想的?……
種種疑惑縈繞在琳琅的心頭,寧靜琬看着她眼中的迷茫不解,微微一笑,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清澈柔軟,“別爲我擔心,就算是王爺,也未必能掌控世間一切!”
琳琅聽着小姐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越發茫然,“小姐…?”
寧靜琬站起身,“好了,別問那麼多了,我近日會派人送你回錦繡山莊,福伯會爲你籌辦所有出嫁事宜,要記住,這個地方以後再也不要回來!”
琳琅雖然並不完全瞭解小姐,可是也知道小姐決定的事情從來都無從更改,她泫然欲泣,“小姐……”
寧靜琬一笑,伸出蒼白的手指輕輕拂去琳琅臉上的淚水,聲音輕柔,如同安慰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聽我的話,琳琅!”
★★★
如意賭坊的陳管事今日意外地見到了許久沒見的寧大小姐,更讓他意外的是,寧大小姐沒有往日的神采飛揚,反而是蒼白地令人擔憂,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吹倒,陳管事心下狐疑,寧大小姐現在可是景王妃,怎會變得如此單薄瘦弱?
陳管事震驚半晌,才反應過來,心中嘆息,不知道少爺見到寧大小姐這副模樣,會怎樣心痛?
寧靜琬將陳管事的驚異和惋惜看在眼底,微微一笑,“少爺今日有在嗎?”
陳管事點點頭,“少爺在二樓!”
寧靜琬越過聲音此起彼伏,嘈雜不堪的一樓,徑直去往二樓,腳步輕緩,從未覺得這條路這樣漫長。
二樓異樣的安靜清幽,彷彿與一樓不是同一片天地,寧靜琬站在這間熟悉的雅室前面,輕輕叩響門扉。
裡面並沒有立即傳來回應,反而是片刻的沉默,“莫言!”寧靜琬輕聲道。
裡面傳來一片更長久的沉默之後,房門忽然在寧靜琬面前頓開,一襲玄色衣襟的莫言出現在寧靜琬面前,依舊是英俊無雙的模樣。
凌莫言初見寧靜琬,眼底閃過一絲驚痛,良久才道:“靜琬!”
寧靜琬故作輕鬆一笑,“不請我進去坐坐?”
凌莫言似乎才反應過來,心中一緊,“靜琬你怎麼…?”眼前的這位臉色蒼白,身體單薄的女子哪裡還是錦繡山莊那位意氣風發的大小姐?
寧靜琬不理會莫言的驚愕,徑直走了進去,坐在熟悉的位置,莫言默默地跟隨着靜琬,熟練地爲她煮茶。
寧靜琬看着凌莫言嫺熟的動作,讚道:“你的手藝又進步了!”
凌莫言自嘲一笑,不置可否,“你到底怎麼了?”
寧靜琬站起身,斜斜地倚靠在窗前,答非所問,“我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是在這裡!”
凌莫言心下一沉,半晌才道:“他欺負你了?”
寧靜琬搖搖頭,“莫言你應該知道,這世上沒人能欺負我!”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凌莫言看着靜琬蒼白的臉頰,一字一頓道,他自然知道,靜琬不是來和他敘舊,他們身份的差別已經不允許繼續交往下去!
寧靜琬輕輕搖頭,用近乎祈求的語氣道:“莫言,別問了好嗎?”那段往事,她再也不想提起!
凌莫言忽然伸手緊緊地抓住靜琬潔白細弱的手腕,緊緊地盯着她明澈雙眸,“靜琬,你應該知道,若是我想查,不會查不出來!”
寧靜琬嘆息一聲,故作輕鬆笑道:“說正經的,話說你飛鴿堂最近的生意怎麼樣?”
凌莫言看着眼前靜琬淡如蓮花般的笑意,一如少女般甜美如昔,從幼時開始,他便沉浸在這樣的笑意中,再也走不出來!
凌莫言漫不經心地敷衍道:“還好!”他和靜琬一起長大,太瞭解靜琬,毫無疑問,這樣清雅絕俗,純淨潔美的女子最終還是被景王爺辜負了!
寧靜琬回眸看着他英俊落寞的臉龐,淡淡一笑,“不想知道我今日來找你幹什麼嗎?”
凌莫言輕輕搖頭,“不想!”
寧靜琬一笑,她和莫言之間太熟悉,太瞭解彼此,只需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種默契,從未變過。
寧靜琬無聲輕嘆,看着窗外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羣,聲音溫柔,“花開花落,愛恨情仇總有消逝的一天,莫言,有些東西,留在回憶裡就足夠了,我們都長大了,不要停留在過去不走出來!”
莫言身軀劇烈顫抖,驀然擡眸看着帶着清雅笑意的靜琬,“你在說什麼?”
寧靜琬一字一頓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只要你敞開心扉,總會有適合你的女子,別再苦守一場無望的等候!”
凌莫言沉默良久,忽然擡眸,聲音輕柔,“靜琬,你今天很奇怪,你知道嗎?”眼前帶着淺淺笑意的女子,是他最初的等待,如一股清泉,隨着月光淌進他的心底,儘管身邊不乏年輕美麗的女子芳心暗許,可是隻有在想她的時候,心底異樣的純淨安寧,沒有別人可以達到!
凌莫言看着寧靜琬單薄的身影,“近日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的,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寧靜琬有些意外,認真地看着他,“什麼事?”
凌莫言看着靜琬蒼白的臉頰,沉默不語。
寧靜琬明白了,輕輕搖頭,“莫言,你真的變了,你的飛鴿堂是從來不涉及朝堂的,你說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朝堂和江湖是兩個世界,何必要沾染麻煩上身?”
凌莫言看着眼前如煙清眸的寧靜琬,心中嘆息,這是他的夢想,一個人若是沒有了夢想,不知會有多寂寞,幸好,他還有夢想。
凌莫言緩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人羣,聲音堅定,“我是不想涉及朝堂之事,可是你在朝堂,我不想你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