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轉而看向慕容舒清,墨黑的頭髮在夜風中紛飛飄揚,臉上是一貫的輕柔淺笑,身上卻只着了一件靛青長衫。雖然是在溫暖的南方,但是初冬的夜風依然寒涼。商君微微皺眉,說道:入冬了,出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進去再說吧。
兩人進了竹屋,裡面暖和了很多,一盆燒得火紅的木炭就放在窗邊,即使有冷風吹進來,也不顯得寒冷,顯然舒清不會照顧自己,身邊的人卻把他照顧得很好。
爲商君斟了一杯熱茶,舒清問道:“怎麼有空來看我?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事。”將茶握在手中,商君笑道:“我去了一趟海域,回城經過花都,就來看看你。”
站在商君身側,如她一般靠在身後的窗檁,舒清問道:“海域?”她來這異世不過兩年多,一直只聽說滄月,燕芮,卻不知道還有海域這樣一個地方。
雖然有炭火夜風並不凜冽,只是舒清單薄的青衣還是被吹得翻飛作響,他在臨風呆慣了不怕冷,舒清可受的?拉着舒清進內室,商君才解釋道:“海域爲處於東海盡頭,少有人知道進出的方法,所以與內陸少有往來。我這次去看過,那裡十分富足,奇珍異寶也很多,我想經常與之貿易交換。”
進了內室左右看看,商君才發現舒清的房間除了一張大牀,一把躺椅,半面書櫃,再無其他,讓舒清在躺椅上坐下,商君索性在他身邊席地而坐,也不在乎自己那一身似雪的白衣。繼續說道:“海域是島國,種不出好茶,產不出精棉,那裡的人又似乎很喜歡這兩樣東西,所以,我想長期和你購買茶葉和絲綿,如何?”
慕容舒清失笑,她雖然沒有蓋世武功,但是身體還沒有那麼弱好嗎!商君的細心周到,舒清看在眼裡,這樣處處爲人着想,卻總是忘了照顧自己的女子,誰能不心疼呢?!拉起商君的手,讓他與自己並排而坐,舒清才微笑回道:”那當然好,我正準備擴大茶園,把茶葉分等級出售,到時候留些好的給你。
“分等級?”商君一臉莫名的看着手中的清茶。
慕容舒清點點頭,笑道:“對,我發現茶只分新茶、陳茶,品種遠遠不夠。同一品種的茶,還可以根據產茶的土地、陽光、雨水、採摘時間的不同分等級,甚至一株茶,也可以將茶芽,茶胚細分,我要讓茶賣出黃金的價格。”
讓茶賣出黃金的價格?商君輕輕揚眉,頗有興致的說道:“這個想法有意思。”
“物以稀爲貴,天下間從來都不缺有錢人,我也不過藉助了人性的虛榮而已。";到最後,也不過就是讓所謂的達官顯貴用來附庸風雅罷了,她倒覺得浪費了他的好茶。那些人根本不懂得欣賞和品位差意,他們喝的不過是那份虛榮而已。
好個人性的虛榮,商君搖搖頭,笑嘆道:”還是你會做生意。”
半倚着商君,兩人背靠着背,舒清揶揄道:“你也不差啊,聽說現在誰要送貨物到倉月,走龍峽谷,必找飄渺山莊,你是大大有名了。”他拿下了龍峽谷這條黃金通道,可比她的茶值錢得多呢!
商君用後背輕輕推舒清,苦笑:“你又來消遣我。”
兩人笑鬧着,原來別於商君腰際的一塊玉佩順着躺椅哐當落地,舒清彎腰拾起,窗外的月光透過窗臨照在舒清手上的玉佩上,瑩潤的墨綠光華讓舒清低呼:“這是?”
商君微笑回道:“青玉菡萏佩環。”他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竟有一種心悸的感覺,彷彿與他極有緣分。細看才發現,青玉上雕刻的,是菡萏,母親最喜歡的話。他和它,後續真的有緣吧。
舒清輕撫玉身,細膩潤澤,圓形的雕花,讓它看上去圖案飽滿,而最爲難得的是,雕刻着對於青玉的瞭解和喜愛都表現在這小小的玉面之間,青玉每一處自然紋理的翡翠,都對應着一朵菡萏花,細緻而絕美,潑墨的玉色,極致的雕工,真是一件難得的精品。
“你喜歡?”看得出慕容舒清愛不釋手,商君輕聲笑道:“送你吧。”菡萏又名荷,清雅高潔,與舒清倒是般配,若他真喜歡,送她又何妨呢。
舒清卻是搖搖頭,將玉佩遞還給商君,淡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認識他兩年有餘,他幾時帶過什麼配件,唯有這塊玉佩,他即隨身攜帶,該是深愛至深吧。
商君將玉佩放進舒清的手心,慢慢回握,爽快地回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好的想送給好朋友,該是一件美事,或許舒清比他更適合這塊青玉菡萏。
兩人握着玉一陣推搡之後,忽然相視而笑,他們這是幹什麼,一口一個君子的,他們既是遵循君子之道了?!爲人處世不過隨心而已。舒清握着玉佩,最後坦然道:“商君,這玉佩我收下了,謝謝。”
商君搖搖頭,回道:“你喜歡就好,它是在海域偶得的,我還選了一些精品,明日讓人送過來。我在臨風關只想做交換貿易,不方便開店售賣,那些古玉珍寶,總是要倒賣的,不如賣給慕容家,你來出售,價格當然你來定了。”
慕容舒清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倒是不錯,慕容家原來的絲綢布匹生意確實不錯,但是沒有新的產業終究不是辦法,商君若能找到好的古玩美玉,他是有興趣試上一試。把玩着手上的玉佩,舒清笑道:“看來我要準備開幾家古玩店了。海域,能出這麼多奇珍異寶,應該是個靈氣十足的地方。”
舒清雖慵懶,但是做起事來,必是言必行,行必果。商君低笑:“東隅很快就會出現一家讓人趨之若鶩的古玩店了。剛下船沒多久,又一路奔波到花都,商君有些累,半靠在軟榻上,說起海域,他輕輕揚起嘴角,回道:”不知是靈氣十足,還奇異非常呢。“起碼他沒聽說過。
舒清接過商君手中的空茶杯,看他笑得古怪,不禁也奇道:“是怎麼個奇異非常?”
“海域民俗特別,那裡女子爲尊,上至君王,下至販夫走卒,莫不如是。”
“是嗎?”舒清大笑,想不到異世也有母系氏族社會,真正是有意思的緊,“那倒有趣了,你與沒有如魚得水的感覺。”商君這樣的女子,在這裡,絕對擔得上巾幗不讓鬚眉,去海域,自是不必說了。
誰知商君撇撇嘴,一臉沮喪的回道:“可惜,我現在是男人。”想起孟大人在他手上摩挲的肥手,他就一陣惡寒!
啊?!舒清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這世界怎麼了,在滄月,商君必須女扮男裝,才能讓自己屹立於天地間,而到了海域,好不容易女子爲尊了,他又卻是個“男人”了!怎麼不讓人感慨,世上的事情,多半不如人意。
起身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書架旁邊,舒清發現窗外竟然下起了細細密密的小雨,打在平靜的湖面上,寂靜無聲,卻是蕩起了一波波漣漪,她喜歡這樣清冷的雨天,如霧般的細雨,能讓她神清氣爽,若是人心也如這平靜的湖面,是否也期待一場如這般潤物細無聲的情思呢?
“商君”你既然來了,就在花都多住幾天,臨風關天氣寒冷,我這有些貂皮白裘,明天讓人做成皮襖,你給笑笑帶回去穿吧,反正花都也穿不上。“慕容舒清轉過身,之間軟榻上的商君面色平的微閉着眼睛,彷彿睡着了又彷彿只是在閉目養神。
”商君--“舒清低喚。
“嗯--”久久,商君才輕輕回了一聲。
舒清低嘆,他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好的睡一覺,不用這樣即使是睡覺的時候,也緊覺着,清醒着?那張絕美的臉,要到何時才能綻放出柔和的笑容。
商君這個不過雙十的女孩子,還要苦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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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商君還是沒在花都呆多久,就匆匆趕回了臨風關,因爲冬至快到了,他想陪笑兒一起過節,快馬加鞭,終於還是在日落前到了飄渺山莊,可是,在門口迎接他的只有楊忠。
“主子,您回來了。”
“笑兒呢?”他爲了讓笑兒開心,不是提早修書,說今天到嗎?!怎麼不見笑兒?
楊忠哈哈大笑,回道:“小姐知道您今天回來,非要親自去買您喜歡的桂花香蜜,侍衛護着她出去了。”三天前接到的消息,這大小姐可沒瞎折騰,一會兒要種新的花草,一會又要買新窗簾,剛纔又風風火火的要出門買花蜜。讓侍衛去還不行!!
笑兒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倔起來也是一頭牛。商君失笑:";去了多久了?“
楊忠看看天色,回到:“有一會兒了。”
商君乾脆也不進莊了,直接將馬匹交給楊忠,說道:“我去接她,晚上讓廚房做酒釀丸子。”
“是”老尤看着那抹白影急急的往山下奔去,不由搖搖頭,會心一笑,這兄妹倆,都是一樣的急性子。
臨風關集市平日就很熱鬧,現在快過元宵節了,大家都想趁早準備好過節的用品,即使暮色漸濃,還是人聲鼎沸。商君一路尋去,在市集門口看見一羣人圍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麼事,不是還傳來男女的對罵聲,商君本來想離開的,又覺得那女聲有些熟悉,想了想,商君還是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你不要臉!";
商笑叉着腰,對着一個尖嘴猴腮的乾瘦男子破口大罵。
乾瘦男子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潑辣,忍不住喝道:“小丫頭,你怎麼罵人啊?”
商笑纔不怕他,上前幾步,繼續罵道:“罵你怎麼啦,你就是不要臉,趁人之危。”
看熱鬧的人見着小女孩罵的爽快,管他發生什麼事,先起鬨訕笑再說,男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推開旁邊看熱鬧的人,指着一素衣女子大叫到:“笑話,你不識字還不長眼啊!沒見她自己白紙黑字寫着“賣身一夜,厚葬家父”,我這是在幫她,免得他爹曝屍荒野。他還要謝謝我呢!”
原來地上還跪着一個人呢?
衆人向那女子看去,只見她身着一件素衣簡裙,頭上插着一根枯草,她的身後,還有一句白布蓋着的屍體。女子長得倒是清秀瑰麗,但是她面無血色,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臉上也未見悲傷。任前面兩人爲了她吵得天翻地覆,她甚至連眼都沒有擡一下。若不是她還能跪着,真懷疑她也是一具屍體而已。
“你!無恥!”商笑指着乾瘦男子大罵。她本來要來買花蜜的,但是看見這登徒子對那姑娘又是摸又是捏的,人家死了爹爹已經夠可憐的了,他嘴巴還是不乾不淨的。這樣厚顏無恥之徒,還敢大放厥詞!!她不好好教訓他一頓怎麼行!!
“無恥?”乾瘦男子哼道:“人家姑娘願意賣,我願意買,你管得找嗎?”
商笑從懷裡掏出一帶銀子,晃了晃,笑道:“好,要買是吧,我買!”她絕不讓他得逞。
“你買?!”乾瘦男子忽然大笑起來,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臉奸猾的笑道:“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話,人家是賣身子陪睡,不是給你做使喚丫鬟,你媽還真是浪費了這水靈靈的大姑娘,還不如讓我來疼呢."
這污言穢語商笑哪裡聽得下去,,衝上去就給了他一腳,罵到:“我呸!你也不照照鏡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臉沒皮。”
男子被她這一踢,竟是跌倒在地。商笑本來就練了幾年武功,尤其是這兩年,得商君指點,又勤學苦練,武藝精進不少,對方這麼一個乾瘦男,自然是小菜一碟。
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抓起旁邊小販的扁擔就要揮向商笑,守在一旁的侍衛豈容他放肆,手中的長劍紛紛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