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何寧輕輕翻過身,瞧着身邊的位置,心裡像是缺了一個口一般,竟然空嘮嘮的難受。
他從一起吃了晚飯又回了書房之後,就一直沒回來。而牆角擺着的那一面西洋鐘錶上頭的時間,已經快要接近兩點了。
他是去了哪裡?從她到了商家,商澤修歸家的時間就從來沒超過八點,晚上睡覺的時間也從未超過十點。
即使他睡不着,也會躺在牀上,跟何寧談天說地,把她給哄得睡着了之後,他才慢慢入睡。
他這是去了哪裡?
或許,他只是因爲商鋪裡頭的事情太忙了?或許他還在書房沒有回來?
何寧笑自己,她從沒指望過自己會變成寬容大氣的正室,可她也沒想過,自己會那麼快就變成了一個深閨的怨婦。
又在寬大的雙人牀上頭翻了兩個身之後,何寧終於起了身,喊了好幾遍樂冬,都沒見樂冬進來伺候。
披上一件外袍,推開了房門,這漆黑的深夜,還真的有些嚇人。她從來都是一個害怕黑暗的女孩兒,小時候她還有何母,現在她也有了商澤修,即使現在沒在他身邊,可一想到商澤修對她所做的一切,心裡依然是暖的。
這一暖,便就不怕了。
她在何家的時候,就聽多了那些偌大卻又空虛的房子裡頭鬧出來的鬼故事,夜裡的冷風一吹,長廊上頭掛着的昏黃紙燈籠微微晃動着,把她的身影拉曳的更加扭曲。
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她拉緊了身上的外袍,低着腦袋順着商澤修書房的位置跑去。
遠遠的,就瞧見了商澤修書房那一盞亮着的燈。何寧暖心的一笑,連害怕這兩個字的忘記了,腳步變得愈發的輕快。到了書房外頭,揚起的手掌正要拍在那房門上時,她整個身子卻像掉進了冰窟一樣,冷的徹骨,連呼吸都那麼困難。
那房中正在嬌喘的女子,是誰?!
那一聲聲媚骨的嬌喘,還有何寧最爲熟悉的喘息,像是一隻無形大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掏噬着她的心臟。
揚起的那一隻手掌,似乎不像是要去敲打房門,而是狠狠的給了她一個耳光。那房中的聲聲嬌喘,是誰!
那是商澤修的書房,那書房裡頭除了商澤修,連她都只進去過一回!那個女人,是誰!
不知何時,她的臉上竟然已經是滿面的淚水,夜風一吹,陣陣的冷意,那些淚水被冷風一刮,變得像是刀刻一般,生疼。
她心裡正在狂嘯的叫囂着她,要她衝進去看看,那裡頭搶了自己丈夫的人到底是誰!可是她卻始終提不起那個勇氣,她不敢去拍開那扇門,她不想看見他的懷中,他的身邊,竟然是別的女人。
是賀子娉?還是林一琪?
又或者,是別人……
他是商澤修,他是商家的大少爺,多少女人想要爬上他的牀。商老太太早就已經說過,商澤修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她不該有如此的肚量。
那隻來勢洶洶,卻又苦澀收回的手被何寧捂在了心口,她的心明明跳得很快,可身體卻冷的厲害。
前一步是懸崖,後一步,是黑暗。
何寧忘了她是怎麼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忘記關上了房門,冷風呼呼往屋子裡頭吹,將柔美的紗簾吹得凌亂。
若是這個院子裡頭有人起夜,一定會狠狠嚇一跳。昏黃燈光下頭,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坐在高堂,眼睛直直望着院門的方向。那雙眼睛像是期盼,又像是一片死寂。
商澤修是在早上六點四十八分回來的,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女子,那女子滿臉嬌羞,雙腿有些發軟,一夜癡纏,真的從麻雀變成了鳳凰。
是樂冬!
她早該料到了……從前她一喊樂冬,樂冬就會立刻出現在跟前,特別是在有商澤修在的時候。可是昨夜,她喊了那麼多遍,都沒有瞧見樂冬的影子……
原來,竟然是樂冬。
商澤修從進了院子就已經看見了規矩坐在老式堂桌旁的何寧。他眉眼微沉,瞧着那一臉冷然的小女人,心裡竟然生出了愧疚與歉意。
跟在他身後的樂冬,在商澤修快要踏進屋裡的時候,眸子一轉,那還虛浮着的雙腿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超過了商澤修,一步便跪在了何寧的跟前。
“少夫人,是樂冬的錯,不怪大少爺。只求少夫人能留下樂冬,別將樂冬趕走!能遠遠瞧一瞧大少爺,樂冬心裡就知足了!”
何寧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瞧着那樂冬,浮上一絲笑。
“你這是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個善妒的人。既然你已經是大少爺的人了,那也是位姨太太,我又怎麼會趕你走呢?書房簡陋,你快去梳洗梳洗吧,一會我去和老太太說一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