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槍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乾幫地方不大,現在大門緊閉,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如臨大敵。
何寧的心揪了起來,不知道蘇禾柳的下落,不知道鄭嶸還在不在青州。這亂世裡頭的小方淨土,也終於要被戰火摧殘了麼?
不知道外頭究竟是什麼人,全是槍子,誰敢出去看?
過了半天,才聽見槍聲逐漸的小了下去。肖孟九命人去開了門,只是纔開了門,那外頭橫列的屍體,就驚得開門的那混子後退了好幾步。
“大當家!外頭,外頭,死了好多人!”
肖孟九帶着人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垂在兩側的拳頭驟然捏緊。他肖孟九不是善人,可是瞧見面前這麼多的青州百姓慘死,也會覺得有些慘不忍睹。
外頭的世界他不知道,更多的只是聽聞而已。現在他自己能看見這一幕,真真的只覺得震驚。
原本悄悄跟在肖孟九一行人身後的商瑜,瞧見堵在了門口的一衆人,心裡泛着嘀咕的擠了出去,瞧見地上那些慘死的橫屍,當初就驚愣住了。
肖孟九回頭,才瞧見滿臉蒼白之色的商瑜。把商瑜重新推進了乾幫大門裡,對着身邊的那一票手下說:“去查探查探,這些是什麼人。另外給我把鄭司令跟蘇禾柳的消息打探清楚。”
那幫手下平日裡仗着自己是乾幫的人,耀武揚威。特別是跟了猴三兒幾天,更加覺得自己的身份了不得,完全就沒想的起來,自己當初也不過是個混混而已。
現在瞧見這外頭的慘狀,雖然槍聲是停了,但是誰能保證那幫放槍的人不是躲在暗處,等人過去了之後又放個冷槍?
命是自己的,可是開不得玩笑的!
只是肖孟九沉着眼眸看着這一幫平時裡風光無限,現在又貪生怕死的混子,身上氣息更加寒冷。
“怎麼?我現在還使喚不動你們了?既然這麼怕死,那重新回孃胎裡呆着去!”
這話一說出來之後,還真有了幾個人不服氣的站了出來。緊接着,又有人跟着站了出來。肖孟九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分配了一些事情之後,自己又帶着還驚在門邊的商瑜回去了。
把商瑜帶到了何寧的身邊,沉沉的望着何寧說:“這幾天外頭亂,別讓商瑜出門了。”
何寧從剛纔就瞧見商瑜有些慘白的臉色,明顯就是受到了驚嚇。她沒去過外頭,但是她能想象到那外頭的景色。
“商瑜剛纔跟你出去了?”
肖孟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嗯。”
何寧皺着眉心,冷了臉的走到他的身邊去。“肖孟九,她還是個孩子,你怎麼能帶她去看那些東西?”
他的心一瞬間就煩躁了起來,拉扯住何寧的一隻手,用了幾分力氣。眼眸微沉,透着不悅。低沉嗓音,透着危險。
“孩子?現在這個國家,你真的以爲還有簡單快樂的孩子?何寧,那是在之前,現在已經沒有了!”
何寧聽了他的話,錯愕他的態度。她記憶裡頭的肖孟九,雖然不說對商瑜有多寵愛,可是一直都能算的上是親密的。現在他的態度,明顯的是判若兩人。
商澤修從外頭進來,瞧見的就是肖孟九拉着自己的嬌妻,兩個人似在爭吵。他心微微漾了一下,走到何寧身邊,把那隻被肖孟九捏得快要紅腫的手給拉了回來。
“大當家這是在跟寧兒置什麼氣?”
肖孟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離開了。瞧着他確實是出了門,商澤修才低頭細心的給何寧檢查着那隻手腕,瞧着上頭淡淡的紅色,有些心疼起來。
“他從來都不跟你紅臉的,今天怎麼就突然這樣了?”
何寧收回那隻手,瞧着還呆在一邊的商瑜。離開了商澤修的身邊,何寧把商瑜攬進了懷裡,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我們去上海,回了上海就好了,就沒事兒了。”
商瑜這纔有了些情緒,抽了抽鼻子,小聲的啜泣了起來。“外頭好可怕,我不要呆在這這裡。媽,上海真的不像青州麼?”
“不像。上海有租界保護,商家祖宅就在英租界旁邊,沒人敢去打擾。”
商澤修雖然不知道事情經過,但是聽見商瑜鬆了口,也接口說道:“上海是大城市,裡邊的都是大人物,別人輕易不敢惹的。如果你們不喜歡上海,我們去南洋。”
何寧有些驚訝,連帶着商瑜,都驚得止住了哭聲。“南洋?”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兩個字來。在兩個人的心裡,南洋是那些個富家少爺小姐纔去的地方。回來之後,變得洋裡洋氣,時髦漂亮,更加懂得生活。
只是那些令人豔羨的生活,不屬於她們,不適合她們。
她們是受着本國的教育,聽着傳統老人們的話長大的人,她們骨子裡頭就是安分的性子,出國到南洋,根本就是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商澤修也不逼他們,只是輕輕攬了攬她們,輕聲說道:“放心。我商澤修在一天,就不會讓你們再出事兒。”
兩個小時之後,肖孟九纔等到了手下的回覆。
鄭嶸帶着蘇禾柳昨晚就已經走了,一起離開的還有蘇禾笙,商家的丫頭冬香,陳景俞帶來的小江。
而槍襲了青州城的人,正是軍裡的一個人物。
肖孟九聽了手下人的回稟,低聲笑了起來。笑到後來,竟然越來越大,有些止不住的樣子。
有人覺得奇怪,又不敢直接去問他,只能瞧着現在在肖孟九面前還能說上幾句話的瘸五。瘸五低頭想了想,問着肖孟九。
“大當家,難道那鄭司令昨夜離開青州,是收到了消息,帶着自己的人外出逃難去了?”
商澤修看了他一眼,嘴邊的笑意變得嘲諷。
“這回這麼多的人來青州找他,明擺着就是個陰謀。石軍長跟陳景俞沒了蹤影,你們曾經的二當家也不見了人,緊接着就有人進了青州城裡掃蕩一番。戰事永遠都是硝煙瀰漫,哪裡能是這麼一會兒就消停的。”
頓了頓,肖孟九又吩咐瘸五說:“你再去給我查查,青州的大洋醫院,是不是已經被掃射的差不多了。”
瘸五愣了愣,又瞭然的大悟點頭。帶着一些人威風凜凜的出了門,直直的朝着鄭嶸呆過的醫院就趕了過去。
事情果然就跟肖孟九猜想的一樣,那些人,果然就是直接奔着醫院去的。爲了,只不過就是鄭嶸的一條命。
竟然事情是這樣發展,那想來陳景俞跟石軍長已經是站在了一塊兒,對鄭嶸,對青州,都恨之入骨了。
而猴三兒……
肖孟九眼裡閃過陰鷙,冷笑道:“猴三兒,我故意的放走了你,你要是還不知好歹的回來擋路,我一定好好招待招待你。”
身邊的乾幫兄弟,瞧見這樣的肖孟九,身子頓時就冷了半邊。猴三兒留在乾幫裡頭的有些手下,現在都歸順到了肖孟九的身邊。他們之前見過的肖孟九,雖然有着冰冷決然的氣勢,但是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讓人覺得琢磨不透,陰冷恐怖。
肖孟九重新回到乾幫的那一天,他們就再沒見過猴三兒。猴三兒不歸,肖孟九重新坐回了大當家的事情,乾幫的人私下裡不是沒有議論過,只是誰都不知道,猴三兒竟然是生還是死,到底是因爲什麼事情,他得遠走回不得乾幫。
現在聽見肖孟九說他故意放走了猴三兒,所有在場人的心裡,都更加疑惑了。
商瑜還是放心不下蘇禾笙,可是現在,他們根本就是不知道鄭司令的消息,更何況是蘇禾柳跟蘇禾笙。禾笙跟着鄭司令走,那還是情有可原。可小江和冬香跟着走,並未回到商家。
這讓商澤修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澤修,肖孟九說現在警衛廳的人也死了大半,馬廳長正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事兒呢。聽說現在軍力發了命令,要封鎖住青州。”
商澤修越發肯定了心裡所想,對何寧說:“所以我更加覺得,那封密報提早了進程。而且,陳景俞跟石軍長應該是上報了軍力,把我有這封密報的消息抖了出來。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麼輕易就結束。他們找不到鄭司令,找不到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何寧的手心驟然一緊,眸子裡頭透着不安。“怎麼辦?警衛廳那些人,都是些草包。馬廳長見錢眼開,從來都沒爲青州百姓作對過一件事情。現在青州出了事兒,他倒是懂得賣乖。”
商澤修有些歉疚自責的看着何寧,又說:“都怨我當初走上了這麼一條路,沒想到要回來親眼看看。現在我頭頂一個禍字,還牽連了妻女。”
何寧搖頭,緊緊抿脣的看着他。過了幾秒,她才說:“我們得趕快離開青州。蘇禾柳跟着鄭司令,鄭司令會護她周全,我不擔心。現在我們要想的,是怎麼從青州出去。”
商澤修想了想,只得說:“我明天出去看看,順帶去趟警衛廳。怎麼說馬廳長他之前還受過奶奶的恩惠。託個關係,不知道能不能離開。”
“可能青州也沒外頭說的這麼嚴,他們就算在有權有勢,也不能輕易的就說要封鎖青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