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警衛廳裡,大牢還是前朝時候的樣子,一間一間的,陰冷潮溼。馬廳長在前邊走着,商澤修跟秦連在後邊跟着,一路上的味道,直嗆得秦連捏着鼻子憋着氣。
商澤修面色依舊,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味道,一點兒也不會覺得不適應。
馬廳長在前邊停下,回身來望着商澤修。商澤修腳步稍微快了一些,走到那牢門前頭站定,才瞧見了躺在裡頭,滿面血污的肖孟九。
“警衛廳就這樣對待肖大當家?爲什麼不找醫生?”
馬廳長有些爲難,商澤修冷冷看了一眼,就轉身去吩咐秦連。“你去找個醫生來。”
秦連應了一聲,就往外頭走。馬廳長聽見,又喊住了他。秦連回身,瞧了商澤修一眼,看見商澤修沒什麼動靜,又接着往外頭走。
馬廳長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被一個商家的下人打了臉,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商大少啊,這肖孟九的罪證已經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在場的那麼多人都看着呢!我就說個明白話,就他這樣的,先不說上頭的意思,就是青州的醫生們,都絕不能容忍!你說他把那些藥都能私藏起來,青州百姓用什麼?”
商澤修看着他,突然嘲諷的笑了起來。“青州百姓?原來馬叔叔還能心繫青州的百姓?”
馬廳長的臉一紅一白,最後還是用輪迴了黑色。
“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他是坐實了私藏販賣西藥的罪名。這事兒我已經上報到上頭了,他就是被醫治好了,也依然逃不過一個‘死’字!”
商澤修深深吸了一口,眼眸裡頭的暗色又沉了沉。
“馬叔叔你說當時的人很多,怎麼我聽到的,只有乾幫二當家和馬廳長兩隊人呢?我還沒回青州之前,我夫人就跟我說,大當家幫了商家不少事兒,以至於怠慢了乾幫的兄弟們。現在這事兒一出,明擺着就是乾幫的人在內訌窩裡鬥,警衛廳非得要攙和一腳博個好名頭。總之,肖大當家的人格品性,我商澤修是信的。”
馬廳長哼了一聲,抱手在胸前,一副高官得意的樣子,一點兒都沒有被商澤修戳破了陰謀的不安窘態。
“商大少離開青州這麼多年,夫人只是兩句話的事情。真正裡頭的事情,商少又能知道多少?商夫人跟肖孟九的交情我看着倒是不錯,只要有飯局,兩個人是一定在一塊兒的。聽說肖孟九有一段時間還住進了商家……商少啊,女人的話也不能全信,得要用眼睛看啊!”
馬廳長一邊說着麼,一邊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商澤修仰頭大笑兩聲,不再去理會馬廳長,而是直直的看了會肖孟九。
“把門打開。”
馬廳長又怎麼可能會聽他的話!把人帶進來,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對肖孟九,馬廳長雖然還喝了人家的幾頓酒,可是相比起自己的官途,他更加需要“提拔”兩個字。
商澤修勾着笑,有些意味不明。他提步逼近馬廳長,原本就比馬廳長還高出一個頭的他,更加顯得氣勢逼人。
“其實商家跟肖孟九的關係,在馬叔叔你看來,不是也很可疑麼?既然我商澤修今天站在這兒了,不妨,馬叔叔也把我關進去?”
馬廳長的嘴角明顯一抽,臉色越發的僵硬起來。
“現在肖孟九出了事兒,商家自然逃不過嫌疑。如果肖孟九真的在牢裡死了,更加坐實了他的罪名。如果他沒死,有心的人爲他來伸冤,豈不是麻煩?就像我。”
馬廳長把臉撇到了一邊去,又從鼻子裡頭哼了一聲。商澤修又重新走到牢門前,盯着地上的肖孟九看。
秦連帶了個醫生進來,商澤修點頭,轉身對馬廳長說:“開門。”
馬廳長依舊抱着雙臂冷眼看着他,“肖孟九罪有應得,他這樣的人就是真死在了牢裡,也怨不得別人!”
“馬叔叔,最後再奉勸你一句,乾幫的大當家是肖孟九的事實,你也該知道。猴三兒不管現在再怎麼強勢,他也只是一個二把手。你真的覺得,肖大當家跟猴三兒之間,是猴三兒比較能保得住你麼?”
馬廳長心口一窒,暗自思索了起來。確實,猴三兒是怎麼成了乾幫二當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乾幫窩裡鬥,他也始料未及。而且最讓他吃驚的是,猴三兒竟然還讓人去喊了警衛廳的人到場。
雖然看起來像是當場人贓並獲,可回來後一想,這明擺着就是猴三兒要奪權篡位。
細細想來,肖孟九爲乾幫大當家的時候,跟商家一塊兒確實是沒少關照過警衛廳。只要是有好處,第一份送到的就是警衛廳。
而猴三兒的爲人,他也清楚明白。自私自利,明明就是草包,還得縫個繡花面兒。要真的把兩人相比起來,猴三兒怎麼能及得過肖孟九?
而且,肖孟九的人面甚廣,先不說只在青州,就是煙臺日照,更甚遠的上海,肖孟九的人脈也光的很,黑白兩道,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物。
那每一年都來商家小住的人物,別人不知道,他一個警衛廳的廳長是一定知道了,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肖孟九跟商家,還真的得小心謹慎了。
想到這,馬廳長讓人開了牢門,秦連這才帶着醫生進去檢查了起來。商澤修跟着進了牢房之後,馬廳長突然提步往外頭急衝衝的就走了。商澤修聽見那疾走的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只是秦連纔剛剛把肖孟九扶了靠坐在自己身上,醫生的手纔剛剛談過去,肖孟九就猛然睜開了犀利凌冽的雙眼,差點沒把那醫生的手給擰斷。
秦連驚呼一聲,又慌忙的把醫生的嘴巴給捂上了。
商澤修原本是背過身去的,聽見動靜就轉了過來,愣了片刻,蹲下身來望着肖孟九笑說:“我就知道,大當家命那麼硬,哪裡是那麼容易死的人。這是自己人,大當家放心。”
肖孟九這才鬆了手,卻依然不放鬆警惕。他被自己親信的人給背叛,現在真的就不知道,乾幫裡頭還有什麼人能夠值得信任。他心裡有些酸楚,想不到猴三兒竟然能把勢力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真是小看了他。
商澤修懂他的謹慎,示意醫生繼續給他檢查。槍傷從背後一直嵌進了他的身體,離心臟就只有一點點的距離。子彈深一些,他就沒命活到現在了。
“先生的傷太重,得去醫院裡頭開刀把子彈給取出來。這樣留在身體裡,隨時都會喪命。”
商澤修沉默了片刻,卻聽肖孟九笑了出來。
“醫院不用,你們不是有手術刀麼,拿過來,直接取!”
醫生大驚失色,“那是活生生從身體裡頭拿出來,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得了的。而且萬一處理不當發炎感染,你也一樣會送命!”
肖孟九想笑,卻因爲疼痛而扭曲了臉孔。“我肖孟九早就是死過幾次的人了,取顆子彈算得了什麼?”
醫生連連搖頭,擺手自己不敢幹這樣沒有保障的事情。商澤修眸子沉了沉,又吩咐了秦連一些事情。
因爲有了何寧和商澤修的吩咐,商家的人對馬廳長帶人闖入的事情也有了準備。作戲,就要做的像。冬香打開了商家大門後,刷得就白了的臉色,讓馬廳長越發的激動起來。
光是肖孟九一個人,或許他還會有些顧忌。可是如果商家真的跟這件事情搭上了邊,只要他立場站穩了,連着把商家都給扳倒了,絕對比死了一個肖孟九帶來的利益要大的多。
何寧帶着迷茫看着氣勢洶洶的馬廳長一行人,“馬廳長,這是?”
馬廳長倒是一本正經,挺直了腰板的說:“肖孟九昨晚在碼頭的商船上被查到了私藏販賣西藥,人贓並獲。介於肖孟九跟商家走的太近,警衛廳上頭也有壓力,所以現在纔來查一查。”
何寧蹙眉,掃視着他。“大當家的人格品行,我以爲馬廳長多少是知道的。”
馬廳長冷笑道:“正是因爲這樣,我才更加不能姑息。要是肖孟九拿着我這個廳長的名號出去做了惡事,我可絕對不能答應的。”
何寧低頭淡笑,眼裡有些諷刺。“肖大當家,該不會這樣吧?”
馬廳長的臉色一僵,悻悻哼了一聲。“人心隔肚皮,轉身就是另外一個人樣,誰知道?”
“所以,馬廳長這回來?”
“商家跟肖孟九這等關係,絕對脫不掉嫌疑,來人,給我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過!”
何寧請了馬廳長上座,青竹給他上了茶,蘇禾柳扶着額頭進來,瞧見馬廳長,微微一愣。
“馬廳長大駕,真是蓬蓽生輝。”
蘇禾柳今天穿着一身水紅的貼身旗袍,婀娜的身段玲瓏有致,精緻的臉龐不施粉黛,頭髮垂在一邊,慵懶又養眼。
吳楊在旁邊是看呆了眼,馬廳長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蘇禾柳盈盈笑了起來。“我今兒都沒好好打扮呢,就讓馬廳長和吳大哥看呆眼了?這樣以後,我還敢不敢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