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沉重的厲害,擔心是自己聽岔邊了,又問蘇禾柳。“你說什麼?”
“我知道商澤修的消息。”
剛說完這句話,何寧的臉就湊了過來,大大的杏眸流露出驚喜。“你真的知道?”
蘇禾柳有些心虛起來,只能強裝着鎮定,扯起了慌來。
“我聽有個老闆說,有個長的像是商大少的人,出現在了武昌。”
“在武昌哪裡?”
蘇禾柳歉疚的望着她。“說是在醫院裡頭,具體哪家醫院我不清楚。而且,而且聽說那人傷的不輕,估計都沒性命了。”
何寧反倒是笑了起來,這麼些天,終於是等到了商澤修的消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蘇禾柳有些擔心她,拉着她的手問:“寧兒,你有沒有聽我說話,那人都快要死了,可能現在他已經死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你在給澤修添福呢。我要去武昌,我要去武昌!青竹!”
何寧掙開蘇禾柳的手,高聲喊起了青竹,一邊喊,一邊跑出了屋子。
蘇禾柳有些急了起來,她把這事兒說出來,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掀開了被子想要下牀,又不小心撞翻了放在牀邊的那碗冷粥。粥灑了一牀,還得重新換。
蘇禾柳有些憂傷起來,何寧一直以來,不管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她都覺得商澤修還活着。今天她忍不住的多嘴,她敢肯定,何寧明天就會衝到武昌去找商澤修。
何寧一直都那麼勇敢。
那她呢?
自嘲的笑笑。“蘇禾柳,你就是個慫包。”
第二天一早,何寧就把商瑜託付給了蘇禾柳,自己帶着青竹就買了去武昌的火車票。當肖孟九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當天的晚上了。
他那隻大手掐住蘇禾柳的咽喉,用商瑜一輩子都記得的陰狠說了讓蘇禾柳後悔了好幾年的話。
“要是何寧出了什麼意外,我一定要你死了都沒葬身的地方!”
而在武昌,病房裡頭的商澤修已經能夠沒有障礙的走路了。只是走一段歇一會兒的,讓他有些喪氣。
“先生,我買到火車票了!”
護工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張熱乎乎的火車票,遞到了商澤修的面前。商澤修收好了票,由衷的道了一聲謝。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先生現在的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夫人能瞧見你平安歸來,一定會高興的。對了,我打聽過了,陳小姐過兩天要出武昌,去哪兒倒是不知道,但是你上火車那天,是絕對趕不回來的!”
商澤修勾着笑,愈發期待了起來。
陳景俞跟軍閥能有關係,商澤修一點兒都不懷疑。她的表哥就是當兵的,她在意外外頭又僱了幾個人盯着他,他都知道。
他時不時的偷着陳景俞的錢,然後一邊讓那男人再去發假電報,一邊又扣出一些來,讓男人幫他買了一張回青州的火車票。
那封寄走的信也不知道有沒有到了青州,怎麼久久都不見消息。他心裡等得着急,乾脆就自己回去,不要何寧來接了。
這纔有了偷買火車票的事情。這事兒要是被陳景俞知道,估計着會讓整列火車都走不了。
商澤修望着院子裡頭那幾個永遠都在一邊看報一邊望着病房的男人,冷冷笑着。
“陳景俞,我願意留在這裡,不過是爲了治好腿上。我想要回青州,還真的回不去麼?”
於是商澤修回了青州,而何寧,在商澤修所乘坐的那列火車剛剛開走不到一刻的時候,終於踏上了武昌的土地。
青州。
蘇禾柳在第二天一早就被冬香給喊醒了,說昨天那個鄭司令又過來了。
她不予理會,翻個身又記者睡,把冬香急得直想跳腳。外頭那些拿着槍的人,她見了就害怕,偏偏現在何寧又沒在青州,唯一能做主的,就只有蘇禾柳了。
而且,那人本來就是來見她的。
“蘇小姐……”
蘇禾柳忍着心裡的氣,終於是磨不過冬香,起了身子,又磨蹭了半天,這纔到了前廳。
“商家簡陋,怕接不了鄭司令的大駕。有事兒說事,我今兒還挺忙。”
她撿了個離他最遠的椅子就坐下,一臉不耐煩的看着他。
“幾年不見,你比當年更成熟了一些。”
無事他灼灼的眼眸,蘇禾柳冷笑說:“都做了人家姨太太了,又怎麼還能是小女兒家脾氣?秦玉梳那一套,我這一輩子都學不來。”
鄭司令沉默了起來,就那麼靜靜的瞧着她。她被他瞧得全身都不自在,站起來走到門邊,做出送客的姿勢。
“瞧出來了,鄭司令也沒什麼事情,那就不送了。”
“我查過,商家沒有你這個姨太太。你開了個旗袍店,生意經營的不錯,現在爲止,你還是一個人。”
“那又怎麼樣?”她反過來問他,眼裡盡是好笑。“我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都來了青州,還撞在我眼皮底下,是我最近沒燒香麼,真是晦氣。”
他的臉上劃過痛苦,低沉喊了她一聲:“禾柳。”
“請叫我蘇老闆。”
鄭司令嘆了口氣,目光從她那張素淨的臉上滑下,到了露出一半的頸部。目光一凌,他身上的氣勢瞬間就冷了下來。戰場上頭的殺伐銳利讓蘇禾柳一下子就回到當年第一次看見他的那一刻,簡直就是跟當年一模一樣,壓迫着人心。
“有人敢傷你?”
他從椅子上頭一躍而起,兩步就來到了她的身邊,目光緊緊盯着她頸上的淤紅。
蘇禾柳冷了臉,挺着胸膛像個潑婦一般的抵在他的身前。
“昨晚鄭司令夫人砸了商家的大門衝了進來,差點兒沒掐死我。是誰給了她這麼大的膽子?可不就是你麼,鄭司令!”
她後頭那三個字說的咬牙切齒,一聲聲的撞擊着他的心。他眼眸微微一閃,有些失望。
“禾柳,你什麼時候,竟然也學會了撒謊。”
蘇禾柳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得都流出了眼淚,直到最後,再笑不出聲來。鄭司令聽着難受,看着更加不自在,低喝她:“你瘋夠了?”
她像是累了,乖巧的坐在了椅子上,玩着上頭染得嫣紅的指甲。“夠了。”
鄭司令長嘆一口氣,撫了撫眉心的位置,大步又走了出去。她瞧着那走得相似一陣風一般的男人,撫了撫心口的位置,久久不能平靜。
她永遠都記得,第一回看見他的時候,終於知道什麼叫做行如風……
原來現在,也是一樣。
商澤修這輩子最痛恨的人,估計就只有陳景俞了,他真是領會了一個粘皮膏的不要臉。陳景俞哭紅了雙眼,不惜動用了她表哥的關係,只是爲了讓那列剛剛駛走的火車停下。
她攔住了商澤修,讓他回不了青州。
“陳景俞,你還要不要臉?”
陳景俞用那雙通紅的眼睛,死盯住他,痛心的哀求他留下來。
“你都要走了,我還要臉做什麼?”
他真的想不透,自己當初怎麼就能跟這樣的女人相處相戀。還好,他娶的是另外一個女子。
“火車坐不了,我還能坐船,我還能靠雙腿走過去!”
“你真的就那麼討厭我,那麼想要離開?青州有什麼好,商家有什麼好,你有什麼拋不下?”
商澤修沉了沉眼眸,竟然能平下心來的問她:“我有什麼好?天底下那麼多男人,你偏偏要追在我身後?”
“那何寧有什麼好?”
他想起那溫婉的嬌妻,眼裡帶過柔軟,連着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
“因爲她知道適可而止四個字。而你,腦袋裡白裝了一個腦子。”
陳景俞心口的痛意差點把她整個人都吞噬掉,蒼白着一張臉孔,她對身邊的人使了眼色,幾個高大的男人上前去把商澤修擒住,用了最大的力氣。
商澤修只會做生意,哪裡會什麼拳腳,又大病了一場,身體也沒之前的好,怎麼能敵得過那些壯丁。
“我早就知道,那人瞧着老實,可心眼兒卻多了很!那些被你拿走的錢根本就沒全數給我,要不是我機警一些,你還真的就回了青州是不是?澤修,青州回不去了,奶奶聽見你出事兒的第二天,就去了。你的何寧,在你出事兒了之後,竟然讓肖孟九住進了商家,她存的什麼心,你還不明白麼?”
商澤修身子猛然一震,眼瞳裡頭就只剩下了空洞。
“奶奶去了?”
他沒提起何寧,陳景俞就已經覺得是萬幸了。走近了商澤修,聲音輕柔的安撫着。“澤修,奶奶去了,但是你還有我。”
“你?”商澤修那一雙眼眸突然射出寒光,讓陳景俞冷不防的嚇了一跳。“我憑什麼信你這張不知道幹過什麼的嘴巴?”
陳景俞睜大了雙眼捂着嘴巴後退兩步,滿是痛心。狠狠心,一揮手,示意那些男人帶走了商澤修。
商澤修趁着其中一人不注意,往他膝蓋上狠狠一踢,藉着那人呼痛的空檔利落的閃身,竟然逃脫了這些人的控制,跑到了火車被逼停在荒野的林子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