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自己的天塌了下來,晃了晃身子,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要不是青竹手快把她扶穩,準能狠狠摔到地上去。
商家,一瞬間就亂了套了。
青州,一瞬間就亂了起來了。
商澤修出了事兒,已經死了的消息傳遍了青州每一個角落。那些想看着商家倒臺的人愈發的吹風造謠,說商澤修在外頭得罪了人,被人給殺了。又說商家樹敵太多,早就有人看不慣商家,故意把商澤修給說死的。
也有幾個瞭解商澤修跟陳景俞事情的,又藉機說,商澤修是拋下了家產和嬌妻美眷,跟着情人私奔去了。
何寧醒來的時候,青竹正急得跳腳。見她醒來,緊緊抓着她的手。
“少夫人,老夫人她……”
何寧耳邊一片嗡鳴,什麼都聽不着了。急忙忙的去了老太太的院子,發現一屋子裡頭擠的全是人。
“王媽!快去喊大夫,快去叫何大夫過來!”
何寧尖銳的一聲讓屋裡頭的雜亂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的望着何寧,他們都明白,老太太這回是真的挨不過去,到時候了。
“愣着做什麼!都聾了?”
她冷言呵斥,那雙眼睛冰冷凌厲的眼睛直盯得每個人心裡都覺得害怕。最後還是王媽站了出來,忍着眼裡的淚水。
“何大夫已經來過了,就是他給老老夫人看的診。”
“那不會再去請別人?整個青州就只有他一個大夫?我指使不動你是不是?青竹,你去,把青州所有的大夫都給我喊過來!”
青竹應了一聲,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王媽看着是直流眼淚,心疼的緊。
“少夫人啊,老夫人那一跤摔的不輕,當時嘴裡就嗑出血了。何大夫來瞧了之後直搖頭,說老夫人要是熬不過今晚,就真的不行了。”
何寧雙目一瞪,走到王媽的跟前來。“老夫人怎麼會摔下牀的?你是怎麼照顧的?”
王媽緊緊咬脣不說話,旁邊有個得過王媽照顧的丫頭站了出來。
“少夫人,是樂姨太聽了風聲,告訴了老夫人。老夫人受了刺激跌下了牀,樂姨太就跑了。”
何寧怒視着那丫頭,擡手就狠扇了過去。
“你們沒長耳朵是不是?當初大少爺在的時候就說過,不能讓兩個姨太太進老夫人的院子,你們怎麼還讓樂冬那賤人進來?商家養你們都是幹什麼用的?樂冬呢?把樂冬給我帶過來!”
她這一巴掌是打得真不輕,把那丫頭半邊臉都給打紅了。丫頭低着頭垂着眼,小聲的啜泣着。
王媽瞧不下去,又說:“前廳這邊才傳來你秦連一個人回來,少夫人你又氣暈過去的消息,整個商家都亂了,哪裡還有人能顧得上規矩。樂冬趁亂進了院子,我剛好給老夫人去取藥,就給她鑽了空子。我趕過來的時候,樂冬慌慌張張的從裡頭跑出來,老夫人,就跌下了牀……”
“反了!你們都反了!”她氣的渾身發抖,掃了一眼臉色不一的衆人,又看了一眼臉色蒼白難看正昏迷不醒的老太太。
“我沒找人看着她,她又給我扯出亂子了。青竹呢,青竹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青竹就急急的跑了進來,大口喘着氣。“少夫人,樂姨太捲了一些東西,跑了!”
“混賬!”
何寧怒極,擡眼間纔看見衆人又是各自精彩的臉色。“把樂冬給我抓回來!另外通知警衛廳,人抓到了就直接給我關進牢裡,我不信我整不死她樂冬!”
所有人的臉色大變,這進了警衛廳的人,還能出來?就算出來,也一定是缺胳膊少腿的人,廢了!
何寧遣散了一屋子的人,與王媽單獨說着話。話纔剛說了沒幾句,秦連面帶苦色,來找了何寧。
“秦連,過來做什麼?”何寧蹙眉,冷眼看着他。
秦連按捺不住心裡的恐懼害怕,可還是顧及着這是老太太的屋子,只能把何寧請到了外頭。
看了看四周確實是沒人,秦連這纔對何寧說了出來:“少夫人,這回事情真的不好了。”
何寧苦笑兩聲。“怎麼,還有比你家大少爺找不到蹤跡更加不好的事情?”
秦連咬牙,狠狠的往自己臉上甩了一個耳光。“商家又難了,現在老夫人又……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你白長一張嘴,不會好好說話了是不是?”何寧冷眼呵斥着秦連,要不是算着他是跟了商澤修那麼久的人,她準要狠狠打他一頓。
秦連嘆了一聲,兩腿一彎又跪了下來。何寧眸心一窒,心口一亂,伸手想要把他扶起,秦連卻不讓。
“少夫人,早前商家的生意就已經出現了問題。之前還有大少爺壓着,別人不敢怎麼樣,現在大少爺沒了下落,那些牆頭的亂草一看風向變了,就全一股腦的找上了門,要商家還債……”
何寧的身子又搖了搖,聲音乾澀又沙啞。“你說什麼?”
她突然想起了那幾本她瞧不太懂的賬本,明明像是沒問題,可是細看之下,裡頭又有着好多的理不清的錢。
明明像是虧空賠本,竟然能憑空的又鬧出好大一筆錢來補上。她上回去陳掌櫃的店鋪裡頭還問過陳掌櫃,他卻說新來的賬房先生弄錯了賬,回頭讓賬房先生再補上。
原來,竟然是生意出了問題?
這麼一想,商澤修在老太太病重的時候不讓她去西醫院裡頭診治就能說得清了。原來他是擔心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傳了出去,商家虧損的生意會越發不可收拾。
原來竟然是這樣!
“商家虧欠了多少錢?”
秦連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搖頭說道:“我只是知道生意出了問題,大少爺用融資的方式弄到了錢,可是具體是多少錢,大少爺沒說。”
何寧的一顆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兩隻耳朵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秦連一下慌的沒了主,想要開口問何寧該怎麼辦,又有些怕今日的何寧。
從前的少夫人在人前總是溫婉柔弱,哪是現在的凌冽冰冷。
“秦連,我現在沒法出去,你去把陳掌櫃給我叫過來。”她的眸子沉得看不見底,晦暗不明。
秦連點了點頭,擦了眼淚站起來就跑了出去。何寧折回了老太太的屋裡,擡了個凳子坐在了旁邊,望着躺在牀上的老太太。
秦連跑到了店鋪前頭,發現店鋪門口早就被人給堵了個嚴實,陳掌櫃的聲音從最裡頭傳來,大概意思不過就是讓大家稍安勿躁,不要輕信謠言。
可是這在外頭圍着的人,全都是商澤修用融資一說借了錢的人。現在商澤修出了事兒,老太太又傳出病重的消息,商家還有誰能支撐住?現在再不把錢要回來,那不是傻麼。
陳掌櫃都已經喊幹了嗓子,還是不能讓這些紅了眼的人靜下來。商家其他的鋪子都關上了門,全都在後頭鋪子裡商量着對策,一來二去,兩邊都氣勢了起來,差點沒打上架。
秦連費了勁的鑽進了人羣裡,好不容易到了陳掌櫃的跟前,拉着陳掌櫃就耳語了起來。要賬的人瞧見兩人耳語,又不滿的叫囂了起來。
“商家是想要賴賬還是怎麼說,有什麼不能讓大夥兒聽見的?”
陳掌櫃聽完了秦連的話,心裡是直嘆氣。他擡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卻根本沒有一點兒成效。
秦連張口就大喊了一句,人羣裡頭才終於安靜了下來。陳掌櫃看對面的人都呆了下來,這纔開口說:“各位,這位小哥一直都是跟着我們大少爺的秦連,想必大家都見過。他剛纔跟我說,我們少夫人讓他過來給大家說一聲,外頭的謠言不可信,我們家老夫人是年紀大了,聽了外頭的謠言氣火上來,這才找的大夫。”
“最重要的,我們家大少爺沒有出意外,他去了上海去談商而已。商家跟各位老闆融資的事情,當初大少爺就已經跟各位保證過了,出不了岔子。這點兒,我陳某人可以保證,我們少夫人可以保證。”
有人聽了倒是沉默,有人卻又叫囂了起來。
“你們那個少夫人,我們見都沒有見過,怎麼就能輕易的聽信一個婦道人家說的話?你說商澤修沒出事,我們可是差人打聽過了。前幾天從西南來的那商船,確實是翻了。”
陳掌櫃心裡也沒了辦法,負在身後的拳頭緊的都能聽見骨節的咯咯聲。秦連滿面急色,一時之間只想急得跳腳。
“翻了又如何?誰說我們家大少爺是坐商船了?要是在座的各位瞧見我們家大少爺坐了那張穿,那現在也不該站在這,不是麼?”
人後想起一個清冷女聲,語裡的不畏與威嚴氣勢倒是像極了老太太年輕的時候。
衆人回身側目,只見一臉淡漠的何寧從後來走來,步步優雅,處處經驗人前。
“在場的各位是親眼瞧見商大少上了那商船了?那我倒是要說,前一段時間李老闆家的木材廠差點被乾幫給收了場地,是不是真的。”
何寧指着其中一箇中年老闆,嗤笑一聲。
那老闆怒目而視着何寧。“自然不是真的,都是訛傳!”
“那不就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