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柳怒視着禾笙,垂在兩邊的手心漸漸握攏成拳,指甲都已經陷進了手心裡。
何寧剛想要打聲招呼,又聽身邊的禾笙賭氣一般的回着蘇禾柳。
“我怎麼樣不需要你管!”
蘇禾柳氣的是渾身發抖。她早就覺得禾笙有什麼事情瞞着她,她就知道何寧怎麼可能什麼都不說就走了。原來她竟然是讓禾笙到商家給她女兒做私教!
“我是你姐姐!”
“我情願你不是!”
何寧驚訝不住,問身邊黑着臉的禾笙。“你不是說你跟蘇老闆已經講過了麼?”
蘇禾柳只是站在門下,他們說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她冷着臉,反問何寧:“這麼大的事情商少夫人是不是得跟我親自談一下?還是我蘇禾柳在商少夫人眼裡依然沒有什麼地位,就是一個煙塵女人!”
“你怎麼能這麼說少夫人!”禾笙痛心疾首,雖然他跟姐姐鬧,可是他知道自己姐姐骨子裡頭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這話斥責的是蘇禾柳對何寧的誤會,可一方面也是心疼自己的姐姐。
蘇禾柳反笑了起來,已經顧不上場面,兩步上前就把禾笙給抓到了跟前來。“你怎麼回事?我養不起你麼?我送你去新式學堂,讓你做個文化人,別像我一樣的沒出息。可是你呢,你就那麼喜歡甩我臉是不是?”
“蘇老闆,進來說話吧。”何寧淡淡開口,是不容拒絕的嚴厲。
蘇禾柳止住了聲,狠瞪了禾笙一眼,跟着何寧進了商家。禾笙張了張口,又提步跟了上去。
“老師,蘇姨是你的姐姐?”商瑜抱着小黃狗,一步一步追在禾笙的身後。
禾笙被她煩得是真沒辦法了,這才停下腳步來狠狠瞪了她一眼。這一瞪,又把商瑜給唬住,抱着小黃狗可憐兮兮的望着他。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簡單了答了一個字。“是。”
得了禾笙的回答,商瑜又高興的蹦跳起來,又追着他問別的問題,直把禾笙煩得要命。
算算也是吃晚飯的時間,何寧就招呼了青竹去弄幾個合蘇禾柳口味的菜來,留了他們一塊吃晚飯。
“不了,我接了禾笙就走。”蘇禾柳語意生硬,心裡還憋着氣。
何寧看着一臉興奮模樣的商瑜,感嘆說:“商瑜挺喜歡禾笙。”
蘇禾柳冷哼一聲不說話,何寧又接着笑道:“蘇老闆這是還生氣?”
蘇禾柳臉色明顯一僵,悻悻笑笑。“商少夫人說的哪裡話,我這樣的身段,還能生你的氣?”
“我見過肖孟九了。我跟他從小就相識,後來又因爲意外走散。這回遇見,心裡是存着感激的。我一直把他當哥哥看,又把你當成了朋友,你們兩個人之間,因爲擔心,所以誤會了。”
蘇禾柳身子一怔,呆呆望着何寧。“朋友?”
何寧微微垂下眼簾,想起當初自己跟蘇禾柳在店鋪裡頭惱人的爭執,慚愧的笑笑。“當初我以爲你不是真心待他,覺得自己白待了你這個朋友。現在想想自己當初又何曾不是瞎了眼。”
蘇禾柳全身都僵硬了起來,瞪大了眼得望着何寧。
“怪自己瞎了眼,沒弄清事情就冤枉誤會了你。蘇老闆大氣,可別跟我小女人一般見識。”
禾笙在旁邊是喘了一口大氣,雖然不明白何寧跟自己姐姐之前是有着什麼矛盾,可是何寧在人前給蘇禾柳道歉示好,已經是退讓了。
再看蘇禾柳,軟下來了臉已經憋紅,半天了才噎出一句話來。“你那天來我店裡,是要說禾笙的事兒,還是跟我說這事兒。”
“自然是跟你說這件事兒啊。只是你不見我,我就先回來了。”
話都到這份上了,難道何寧還不順着蘇禾柳的杆上爬?蘇禾柳聽了心裡果然有些放了下來,又揚了下自己的柳葉眉,問:“你怎麼知道我不見你。”
何寧只是笑,並未回答。蘇禾柳瞭然,也勾脣淡笑了起來。禾笙在旁邊看着是心裡着急,這兩人之前的不對勁他早就察覺,可是蘇禾柳向來對自己的事情都是緘口不談,而何寧這邊,他根本就見不上面。
越發想要探究的事情在他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撓的他直癢癢。
“你們,怎麼了?”
兩人相視一笑,就像相識了好些年的朋友。
蘇禾柳沒有細問何寧是問了肖孟九一些什麼東西,而何寧也沒多管她跟肖孟九究竟是什麼關係。
朋友是朋友,可是相互間還是需要一些空間,一些距離。不過於觸碰別人心底的那根底線,留有餘地。等對方想說的時候,自然能主動說給你聽。
蘇禾柳問起禾笙給商瑜當私教的事情,何寧沒提禾笙賣報的事情,只是說她想找個有文化的讀書人來教教商瑜認字而已,自熱而然的就想到了禾笙。
蘇禾柳沉默着,禾笙一着急,竟然伸手把商瑜懷中的小黃狗給搶了過來。商瑜扁扁嘴,跳下椅子轉頭蘇禾柳的懷抱。
“蘇姨,我喜歡禾笙老師,他不罵人不打人,是個好老師。”
蘇禾柳笑着把她抱進懷裡,看了一眼禾笙。“你怎麼就知道他是個好老師,蘇姨給你換一個更好的老師來。”
商瑜把腦袋搖得跟不要錢似的。“寒霜姐姐說,好多私塾的先生學堂的老師都愛罵人都愛打人。禾笙老師就從來不打我。”
蘇禾柳失笑,何寧接口說:“你覺得禾笙年紀小,會耽誤了課業。可是現在做私教,又何嘗不是給以後的他留下歷練?”
她說的這些話,蘇禾柳心裡都明白。一邊是剛剛解開心結誤會的何寧,一邊又是自己最爲疼愛的弟弟。
咬咬脣,蘇禾柳算是答應了這一回事,只是跟何寧約法三章,如果這回禾笙阿紫學堂裡頭的成績降下來,她就要禾笙安安心心的去上課,不能再想着給人做私教這一回事兒了。
何寧點頭答應,禾笙也一臉的怡然自得。原本一室的沉默倒是雲開見月明般的晴朗了起來。
禾笙明天還要上學,蘇禾柳就先把他給支了回去,自己留了下來。
“商澤修不在家麼?”
“老太太病了。”
蘇禾柳一愣,正了臉色。“怎麼回事?”
何寧嘆了一聲,眼裡有了些憂色。“自從二少爺的事情之後,她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前段時間澤修的兩個姨太太起了紛爭,老太太鬧了心,氣病了。”
商家瑋給老太太下藥的事情何寧不能說,不是不放心蘇禾柳,而是確實是家醜外揚太過失面子。商老太太當初這麼疼商家瑋,一碗水都想給它端平了。
可是令老太太心寒的是,她竟然沒看清楚商家瑋這隻白眼狼!
“請大夫來看了?”
“請了。”她垂着眉眼,滿眼的失落。
蘇禾柳緊了緊手心,“所以商大少是出門給老夫人尋藥去了?”
何寧輕輕點了頭,對她說起了何大夫口裡頭,商澤修打探到的生在苗寨裡頭的狐鸞。誰知蘇禾柳聽了之後竟然彎腰的笑了起來。
“快些給她發個電報,讓他快些回來吧。那狐鸞我見過,就是老參而已。”
何寧聽得耳朵轟的一聲鬧了個耳鳴,不敢確定的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我當初在上海的時候,那女人就拿了這個東西顯擺,吹噓的說這是能夠起死回生的東西,其實就是隻老參而已。”
何寧愣在了原地,哪裡還有心思去想蘇禾柳畫中的那個女人是誰。如此,商澤修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沒注意何寧的蘇禾柳,想起當年那一幕就覺得好笑。“苗寨多是山路,與外界還沒想通。相傳有打獵的進山捕獵,就瞧見一隻狐狸在土裡刨着什麼。獵人打死了狐狸,發現了地裡的老參。於是就得了狐鸞這麼一個名字。其實啊,就是隻老參而已。”
何寧失笑,原來打探了那麼久的狐鸞,就是青州有賣的老參。
“只是商家在西南沒有家業,發電報也不知道往哪裡發。澤修左不過半個月就回來了,到時候可別把他自己給氣壞了。對了,我們家老夫人的壽辰快要到了,蘇老闆記得過來熱鬧熱鬧。”
蘇禾柳喜笑顏開。“那是自然。只是我地位不及別的太太小姐,到時候可別被攔在門外頭了。”
何寧嗔了她一眼。“那天我去你的店裡,你沒把我轟出來。今兒我領你進門,難道還有不長眼的人敢得罪你?”
兩人相視一望,又笑了起來。送走了蘇禾柳,何寧這才穩了心。只是一想起狐鸞這個東西,她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出來。
青竹額頭上擦了紅藥水,更是一片紅腫,何寧把她喚到跟前,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腦袋。青竹呼痛,連連閃躲。
“讓你逞能。青竹,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秦連,想要跟秦連過日子?”
青竹瞬間鬧了個大紅臉,支吾着不說話。何寧冷下了臉來,哼了一聲。“既然這樣,那以後就得避嫌,少跟秦連來往,免得被人說了閒話。”
“少夫人!”青竹一下就急了起來,紅臉瞬間又唰白了下去。
何寧噗嗤一笑,青竹這才知道給自己主子戲耍了一回。“我跟大少爺商量了,等老夫人的壽辰,順便把你們的事情給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