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親

訂親

敲定起程日期,紹晚詞這回也一併帶着去青陽,這也是沈君的意思。紹晚詞喊着要見衛連舟,那就讓她見。十年前的一見之緣,衛連舟就是真戀童,他也不會因爲這麼一個女人壞了自己名聲。

不管怎麼說衛策前的未婚妻,情份總是有一點點的,要是把她繼續留在沈家,衛連舟在沈家說不要她,沈君也不好馬上把她趕出門。現在帶到青陽來,衛連舟要不要先不說,沈君肯定不會把她再帶回沈家去,至於怎麼處置到時候再說。

臨行前三天,衛策的賠禮終於送上來,兩件金翠輝煌的大氅,一個象牙筆桶,一個紅玉珠串。他昨天收到的,因爲天晚了早上才送來。沈君推讓再三不肯收,衛策卻是道:“本就是我有錯破了沈大哥的燈,後來又有紹氏……大哥要是真不收,以後我真無顏見大哥。”

紹晚詞這麼一鬧騰,沈君留她也不是,賣她也不是。當日沈君既然是從勾欄裡把她贖了來,肯定有身價銀子,只怕還不便宜。要是直給身價銀子,沈君怎麼也不能要,正好襯着這回賠燈,好歹也得表示一下。

推讓不過沈君只得收下衣服和筆桶,珠串死活不要,衛策只得自己收着,晚夕拿到江氏房裡,江氏看着三件東西也覺得稀罕,在紹晚詞身上花的八千銀子,好歹也收回點成本了。

沈君看着兩件大氅,這種衣服真是見都沒見過,便道:“這兩件衣服你跟小妹每人一件,以後穿出去行走,豈不是羨慕死人,筆桶就給柴大人送去。”

江氏看看兩件大氅雖然覺得很好,卻是道:“給姑娘留一件就好,給柴大人的賀禮一直到現在都沒準備齊全,把這件給他送過去豈不是好。我家中衣服又不缺,總要先把眼前的大事過去纔好自己留着。”

沈君想想也是,便道:“等以後我再給你買好的。”

大氅和筆筒寫入禮單中,還有一件拿給沈嫺,沈嫺本不想要,沈君卻是道:“你留着穿着吧,這樣的東西就是有錢也沒處買,也就現在得了一件。你是姑娘家,身上有幾件現樣的衣服看着纔好看些。又是衛小弟賠的,總不好全部都拿去送禮了。”

沈嫺這才收下,到起程走的時候,沈君便讓沈嫺穿上。車駕行到岸邊,衛策帶着小廝早就在了,看到沈嫺穿着大氅,便笑着道:“這件衣服也就妹妹穿的起。”像這種過於華貴,金碧輝煌的衣飾,也相當挑人,有時候就是大家小姐,氣場弱一點也撐不起來。

沈嫺笑着道:“還沒謝過小爺。”

衛策揮揮手道:“哪裡要謝我,本來就是我的錯。”

兩人說話,紹晚詞也從車上下來,這些天她在西北院的日子說不上多好。但想到馬上能見到衛連舟,離開這個鬼地方,心情也高興起來。但衛策見到她下車,當即退的遠遠的,只怕紹晚詞再撲上來。

沈君指揮着小廝把東西擡上船,因爲有女眷,船包了兩艘,他和衛策一艘,沈嫺和紹晚詞一艘。送禮的東西全放在沈君船上,因爲東西多,安全期間就不下船了,一路坐到青陽,雖然有點累,路上時間卻是十分節省。

也因爲吃住都在路上,沈君船包的大,沈嫺和紹晚詞各有房間,吃飯也各自吃,一路無話直到青陽。

船在青陽港口靠岸時正值中午,衛策早寫了信給漕幫幫主樑實厚,樑實厚從來奉衛策爲坐上賓,後來衛策青陽當街殺人,結果屁事沒有,樑實厚就知道衛策背景非一般,更爲重視。此時親自過來迎接,知道有女眷連轎子都是準備好的。

沈嫺從船上下來時只覺得頭昏,她並不昏船,但任誰在船上晃盪了兩天,此時下來也舒服不了。紹晚詞比她更慘,開始還好,後來就開始吐,她身邊又沒有丫頭婆子,只得隨她去,此時下船是扶牆走的,只差用爬了。

來到青陽,衛策頓時有種如魚得水之感,整個人情緒高漲起來。先介紹樑實厚與沈君認識,後有引見沈嫺,到紹晚詞時,衛策只有簡單一句:“這是紹氏。”就再沒其他了。

樑實厚見到沈君三人,心裡驚歎不己,初見衛策時,只覺得衛策樣貌出衆,後來又來了一個相貌更好的衛連舟,本己經是難得的風流人物了,現在再看沈君,頓時又把他比下去了,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簡單敘話後,小廝擡着東西上了車,金銀傢伙先放在漕幫,放在棧總是有幾分不方便。春分也扶着沈嫺上轎,沈嫺長長吁了口氣,卻不禁掀開轎席一角往外看,青陽是省會,又是港口城市,比起淮陽城來不知道繁華了多少倍,就只看剛纔港口的大船,以及來往人流,就能深深感覺到大城市的氣派。

棧的跨院己經找好,初來青陽,肯定要去漕幫看看,樑實厚更早早備下酒席,衛連舟早上有事出門,不能過來接船,但中午席面肯定會回來。

所謂漕幫,並不像武俠小說裡演的那樣,多少江湖人物,多少厲害多少牛叉。用通俗的話說也就是搬運工聯合會。青陽是大珠朝的大都市之一,鹽業,海運,商業發達。對外港口有一個,還有國外的運河停靠岸,這樣的地理形勢也就造就了搬運行業的興旺,漕幫就是理所當然的產生了。

據說漕幫曾經很牛叉很風光過,聯合了幾個省市,連官方運糧都要靠他們。但後來因爲太牛叉了,朝廷看不下去,藉故殺了一批關了一批。最後幾省聯合取消,基本上就是各幹各的生意,因爲大珠海運,河運發達,漕幫日子過的都不錯。

漕幫總舵就在港口不遠處,雖然離青陽市中心有點遠,卻是方便解決幫務。前頭是處理幫務的地方,後頭一所七進的院落就是樑實厚的住所。

此時衛策的人緣就體現出來,從上岸開始,招呼聲就不斷,不止男人,連女人們看到有時候也會調戲上他幾句。進了漕幫之後就更不必說了,衛策本來就是風雲人物,沈君,沈嫺兄妹又是儀表堂堂,回頭率那是百分之二百。

紹晚詞暈船暈的不成樣子,樑實厚也搞不清她的身份,只讓丫頭把她先回後院着人照看,又叫自家夫人出來介紹認識。一番套之後,沈君也就說明來意,跟樑實厚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給官家送禮什麼的,生意人都懂,樑實厚年年都是成箱金銀往官衙後院擡。

“幸好沈兄來的早,我才接到消息,聽說柴大人昨天己經動身,到青陽也就這兩三日。”樑實厚說着,他昨天接到的消息,肯定錯不了。

正說着衛連舟回來了,他是做海運生意,雖然老家在海口,但青陽這樣的海運生意。他既然來了,肯定也得四處看看找找生意,連着幾天都在忙碌着談生意。

衛策首先起身相迎,看到衛連舟進門就低頭道:“弟弟不懂事,惹出事來勞煩三哥幫我料理,讓三哥生氣,實是我的錯。”

“以後老實些少惹些事非我就高興了。”衛連舟說着,看到沈君和沈嫺也在,又忙拱手招呼。

沈嫺跟衛連舟不是頭一次相見,只是此番相見心情多少有些不同。頭一次見時只覺得衛連舟樣貌好,有種圍觀帥哥的心態。後來席面上再相見,感覺還是那樣,帥哥嘛,還是高富帥,欣賞歸欣賞,其他心情是沒有的。

後來沈君幾次提到親事,沈嫺本不同意,但此時火燒眉毛,也由不得她不願意。更何況衛連舟的條件確實不錯,嫁人嘛,也就是那麼一回事。

席面擺開,沈嫺坐了一會就跟樑太太到後邊說話,留幾個男人喝酒聽彈唱。沈嫺並沒有坐多久,從淮陽到青陽晃了一路的船,雖然沒暈成紹晚詞那樣,她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和沈君日常用的東西都己經搬到棧別院去了,讓春分前頭回稟一聲,樑實厚忙派了轎子送沈嫺過去。

漕幫事多,樑實厚坐陪一會也走了,衛策更是坐不住的,也跟着樑實厚走了。席間只剩下沈君和衛連舟兩個,沈君想想便給了賞錢讓兩個彈唱走了,衛策看出沈君有事要說,便道:“好久未與沈兄長談,不如到我房裡一敘。”

“甚好。”沈君說着。

衛連舟一直住在樑實厚房旁邊,原本是衛策的房子,他來了就跟衛策同住,後來衛策避禍去了淮陽,衛連舟本想走,無奈樑實厚苦留,衛連舟單身一人也沒什麼不方便,便住了下來,身邊侍侯仍然是平常的跟着的兩個小廝。

小廝們奉上茶,衛連舟便命他們退下,沈君神情顯得有點猶豫,但到了此時也顧不得了。便道:“我與衛兄結交多時,深知你人品行事,我就直言了。我家小妹正值青春年華,尚未許親,不知道衛兄你……”做爲女方家長這樣提親其實挺沒面子的,但沈君信的過衛連舟人品,就是不同意衛連舟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因爲謝衡?”衛連舟突然插嘴說着。

沈君倒是一愣,沒想到衛連舟己經得知謝衡之事,衛連舟解釋道:“是小九信上說的。”

從靈虛山下來時沈君便把這事告知衛策,衛策越想越覺得謝衡這名字熟悉,後來給樑實厚寫信時也給衛連舟寫了一封,信上說了此事,又問他可否知道謝衡是誰。

“不瞞衛兄,要不是謝衡突然冒出,我不會這麼急着嫁妹妹。”沈君說着,他是想過讓衛連舟當他妹夫,但本沒有執着到這種程度。但謝衡的事出來,沈君就想着早點給沈嫺訂門親,衛策是世家子弟無疑,衛連舟就是衛家的旁支末族,看他跟衛策的關係,還有跟衛大伯一家的關係,就是血緣遠點,關係不錯,關健時候給出力就行。

要是能訂下這門親事,謝衡找來時,除了有夫之婦這條外,又多了一條保護。也許謝衡就另外尋美去了,皆大歡喜。

衛連舟沒有任何猶豫,道:“那就訂親吧,我讓小廝現在就去尋了媒人來。”

“啊??”沈君有點跟不上衛連舟的速度,來的路上他還在想着,如何跟衛連舟說,沒想到衛連舟答應的如此爽快,而且是馬上找媒婆。不由的道:“衛兄不用寫信回去,與長輩們商議?”

衛連舟淡然道:“我母親去世很多年了,我的親事我自己做主即可。”他訂親不需要任何長輩同意。

“噢……”沈君又是一怔,十分好奇,那你爹呢,你大伯,叔叔呢?當然也不會問出來,有些事情不好問,也不能問。他信的過衛連舟的人品,就是家境複雜些,那也無所謂。他只是想着衛連舟是商戶,這個標準就足夠讓他嫁妹妹了。

小廝們腿腳麻利,媒婆請了兩個,一個算是說親這邊的,一個是官媒婆。不管成親還是訂親,總要到官媒那裡登記了纔算數,所以兩個一起請來也是圖省事。兩個婆媒們說着吉利話,婚寫的很快,到聘禮這一項時,又有些犯難。

有婚在,姻親關係己經開始確定。但真出現了糾紛,鬧到官府時,卻以聘禮爲準。哪怕女方只是收了男方的一塊布,但塊布是聘禮,這門親事就算成了。要沒有謝衡之事,只是寫下婚,聘禮後頭補也是可以的。現在有這件事在,下聘就很必須。但連沈君都沒到這門親事結的這麼快,根本就沒有準備。

倒是媒婆機伶,笑着道:“兩家這緣姻是千里拆不斷,不然怎麼能在這裡定下婚。依着我說,這聘禮也不用太拘禮,只讓衛爺拿件自己的信物就好。”

衛連舟想想便起身去了屋裡,拿了一個玉佩出來,道:“我出門在外,身上東西不多。這塊玉佩是我十歲時祖父送與我,十六年來我未離過身,現在交於沈兄當做聘禮。”

沈君忙接了過來,道:“如此甚好。”

兩個媒婆歡天喜地把婚寫好,又請樑太太當了保人,沈君心裡高興每個媒婆賞了十兩銀子,只讓她們把手續快點辦好送來。

把媒婆打發走了,衛連舟就道:“此門親事是沈兄不得己而訂下的權宜之計,等這件事情過去,沈兄可以隨時退親。”

沈君忙道:“衛兄這話差了,我就這麼一個妹妹,從小相依爲命。就是事出有因,我也不會隨便給她尋門親事。衛兄人品樣貌,哪裡配不得我家小妹。倒是衛兄如此說,只怕是……以後就是退了這門親事,我仍然是感激不盡,衛兄也千萬也因爲心中生了嫌隙。”

衛連舟如此說,是照顧女方的面子,只怕是自己沒看上沈嫺。這本就是強求不得的事,姻緣之事本是兩廂情願,要是衛連舟一開始並沒有看上,成了親也未必是好事。沈君雖然會有點可惜了這門親事,但也不會強求。

更何況人家衛連舟因爲朋友之義,幫着渡過眼下難關,本就是十分仗義。實在不喜歡那就算了,大家接着做朋友就好。

衛連舟神情卻有幾分嘆息,道:“我與沈兄可謂是知己相交,但相識畢竟短了些。許多事情沈兄眼下不知,以後要是知道了,別說嫁妹妹與我,只怕就是相交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