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笑道:“可別見外了。我們兩家可是通家之好,再推辭我可生氣了。”
在太子最困難的時候,武家擺明車馬地站在了太子身邊,破了那個與廢太子勢均力敵的局。兩家的交情,確實不一般。
再推辭,便顯得有些矯情,盧氏便笑着受了。
春紅規規矩矩的朝兩人見禮,隨後站到徐婉真的身後。因爲懷着身孕,盧氏身後站着雪竹雪影兩人,春紅站到徐婉真那裡也不顯得突兀。
前面又響起了唱名的聲音,太子妃歉意的對她們笑笑,道:“兩位先坐着,若是覺得悶了便讓春紅帶你們去園子裡散散心,各處走走。”
徐婉真點頭笑道:“娘娘您先去忙,我們不會客氣的。”
待太子妃離開,徐婉真提議道:“長嫂,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小坐?”在這裡待着,鑑於兩家的交情,太子妃始終要抽空過來跟她們說話。
盧氏也是這個心思,笑了笑便同意了。
春紅屈膝稟道:“世子妃、二少夫人,後面搭了戲臺子,在臨水閣有女先生說書。兩位要是不想吵鬧,還準備了靜室可以品茗對弈。湖邊的梅林都開了花,正是賞景的時候。”
盧氏懷着身子,並不想去那些人多的地方。這次的慶功宴將太子的嫡系人馬都請了來,人多眼雜,她來武超都沒帶來,生怕照顧不周。
聽春紅稟完,盧氏道:“不如,找一間靜室對弈,弟妹可有興致?”
致遠居的後湖邊就有一大片梅林,徐婉真對賞梅興致缺缺。只是心頭牽掛着石家姐妹和塗家姐妹。但她原本就欠盧氏一個人情,便點頭應了,道:“只要長嫂不嫌棄我棋藝不精。”
看她神色,盧氏便知道她在慶功宴上有想見的人,對春紅道:“找一間大一些的靜室。待安國公府上兩位小姐,和平國公世子妃到了,也請她們過來。”
徐婉真感激的笑笑,道:“還是長嫂想得周到。”
“還叫我長嫂?”盧氏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問道:“可以叫我大嫂了吧?”
經過了這麼些事,盧氏在心頭徹底熄了跟她互別苗頭的心思。如今又有了身孕,更想着要和她緩和關係。
“大嫂。”徐婉真從善如流,同住在一個府裡,能和睦相處自然是最好不過。
春紅屈膝應了,叫來一個小丫頭,讓她留在這裡傳話。
兩人由各自的丫鬟扶着從廳裡出來,春紅在前面打頭帶着路。外面的空氣寒冷,前兩日下的雪還未化,妝點着亭臺樓閣重重檐宇,也給院中樹木裹上一層銀裝。
這裡離梅林不遠,空氣中隱隱約約的傳來一陣暗香,沁人心脾。
聞着這個香味,盧氏突然來了興致,提議道:“不如,我們去梅林那邊轉一轉,再去靜室?”
對於去梅林,徐婉真無可無不可,左右都是陪着盧氏而已。便笑道:“好啊,都說太子府上的梅林是難得的盛景,來了不去走走難免可惜。”
一行人往梅林而去,溫沐蘭走在最後面,提防着可能會出現的意外情況。
踏雪尋梅,本就是雅事。
太子妃準備周全,爲防女眷們的繡鞋被積雪浸溼,在雪地中鋪了一條寬約兩丈的紅毯以供行走。白雪紅毯,爲這番景緻更添了別樣的韻致。
在白雪皚皚中,觸目是一大片梅林凌寒怒放,競麗爭豔。冷冽寒風中透出的幽幽花香撲鼻而來,清新微甜。
走在紅毯之上,聽見腳下傳來的輕微嘎吱聲,看着梅林與湖水的倒影交相輝映,兩人相視而笑,都覺得沒有白走了這一遭。
這片梅林的特點是品種繁多,有常見的紅梅、綠梅、雪梅等品種,還有珍稀的硃砂梅、宮粉梅、七星梅等等,春紅在前面帶着路,一邊介紹着這些品種。
徜徉在梅花林中,賞梅之千般風姿,品梅之萬種清韻,令人心神迷醉,流連忘返。
“這樹銀紅臺閣,是一株幾百年的老梅。”春紅笑道:“據說,在沒有這座宅子時,就有了這株梅樹。”
洛陽是座古城,歷經各朝,幸而從未並兵災破壞過。很多古蹟都保存完好,經常在城中可以見到古樹古井,原來這株梅樹也不例外。
擡頭望去,只見積雪壓在枝條之上,開滿了白裡透紅、潤澤得近似透明的五瓣小花,如同一顆顆價值不菲的水晶點綴在枝頭。豔而不妖、蒼古而清秀,頂着寒風吐芳展豔。
怪不得,令那麼多文人墨客爲之着迷,寫下許多詩篇。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着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詠梅的詩何其多,徐婉真喜歡的獨獨只有這首陸游的《卜算子.詠梅》。
可惜如今沒了唐朝,也不知還會不會有宋,更不知道會不會有陸游。
“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徐婉真沉醉在這樹梅花之下,將這句詞低吟出聲。這其中蘊藏着孤傲的意境,和坦蕩的胸懷,是她最爲欣賞的兩句。
她沉醉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盧氏卻聽得精神一震,讚道:“好!好詩。”
“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盧氏將這兩句在脣邊反覆咀嚼,越念越有味道,笑道:“弟妹的詩才,我今日纔算是見識了。”
徐婉真作風低調,只有在公主府上的牡丹花會時,才受激做了首詠牡丹的詩,拔得頭籌。後來,就再也沒有傳出來過她的詩作。
此次無意中念出的兩句,盧氏以爲是她觸景生情,臨時得了佳句,便開口讚頌。“這兩句絕佳,弟妹可有前面兩句?”
徐婉真驚醒過來,見盧氏誤會,也不好作解釋,便搖頭笑道:“不過是偶然得之,哪裡有什麼前兩句。”
這首原本是宋詞,但意境過於淒涼,與眼下的盛世盛景並不相符,便搖頭否認。
盧氏還想說些什麼,遠遠的有一個略微高亢的女聲插入,“依我看,連這兩句她也是僥倖得來,哪裡有什麼詩才?”
“傳聞與事實,往往不符者,十之八九。”這把女聲來者不善,充滿了嘲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