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新房,孫智韜保持着溫和的笑意,卻不是朝着前院而去。
走幾步拐過牆角,墨竹正在那裡候着他,見他過來便叉手行禮:“少爺!”
孫智韜嗯了一聲,問道:“拿過來。”
墨竹將手裡捧着的名冊呈上,這是今日所有來孫家恭賀的賓客禮單,厚厚的一冊。
孫智韜接過名冊,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顯然,他對客人送的賀禮並不感興趣,是在查找某一個人。
不到盞茶功夫,他便看完了名冊。期間他的手指頭,只在其中一行小字上停留了一次。
那是徐家大少夫人朱氏前來道賀,送來的賀禮不輕不重,剛好是同鄉之誼的分量。
他低頭看着地面,心中暗罵着自己。
我,到底在期待着什麼呢?難道,還幻想着她會親自道賀嗎?說起來,自從徐、孫兩家聯姻化爲烏有之後,她就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無論是作爲徐家大小姐,還是作爲忠國公府上的二少夫人,她避嫌都來不及,怎會出現在這裡?
更何況,除了沒將徐婉真嫁給自己,徐家助他良多,他欠下的永遠無法還清。
孫智韜猛然擡頭,走了兩步到了庭院中間,迎着愈發寒冷的秋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清醒些吧!就算不能忘懷,但一旦錯過此生便再無緣分。
不如默默的、遠遠的看着她,只要她過得好,便心願足矣!往後不論是徐家,或者是她,只要自己能幫上忙,一定鼎力相助。
只是,眼下的自己還太過弱小。新科狀元,此時也不過只是區區翰林詞臣,談何幫忙?
只有強大了,纔有足夠的力量相助。
孫智韜張開懷抱,迎接着寒風,心中默默的立下誓言。在滿院子的喜慶裝飾之下,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孤單、蕭瑟。
墨竹心疼的看着自家少爺,並不上前。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少爺心中的苦楚、無奈,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守候。
……
柳、孫兩家結親,是京城裡的一樁佳話美談。
街頭巷尾議論這這樁姻緣,連帶着這個寒秋都染上了一絲喜意。
有青蘿在,徐婉真在致遠居內也對這樁喜事知之甚詳。放下大嫂朱氏送來的消息,她微微一笑。
孃家人還是擔心她的反應,畢竟孫智韜是打小就跟她定親的人。
但對徐婉真來說,和孫智韜的幼時情誼只存在於記憶中,而非親身經歷。她其實並不介意,只是這份好意自然是心領了。
那名溫潤如玉的男子,她也祝福他,此後能和柳家小姐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
再拿起一封信,信中說已經到了蘇州,接到了韓羿的孃親,正準備往京城趕路。
“青蘿,讓採絲來一趟。”徐婉真吩咐。
將信拿給採絲看了,徐婉真笑道:“按這個腳程,頂多下個月初就能到了。宅子鄭嬤嬤已經看好買下,就等韓羿孃親到了。”
採絲再怎麼沉穩,也只是未出嫁的少女,說起親事總是格外的不好意思。
“少夫人,這些事您知道了就行,不用特意講給婢子聽。”
“那怎麼行!”徐婉真打趣道:“我不說,你難免會胡亂擔心猜測。”
一言說中了採絲的心事,只見她一張俏顏騰的飛起紅霞,垂頭不語。
“家裡怎麼說?你們打算着,是從書院出嫁還是從致遠居?”徐婉真問道。
採絲輕聲道:“大哥說了,婢子既然是少夫人的丫鬟,就從致遠居出嫁。不能忘了少夫人的恩情。”
“身契都已經銷了,怎麼還婢子婢子的。”徐婉真道:“等出嫁了,你就是五品的都尉夫人了。”
採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麼多年了,一時半會的改不過來。”
這個時候,青麥在外面稟報道:“稟少夫人,您送去的帖子,寧先生和塗大小姐應下說一定到,平國公世子妃卻說近日不便出門。”
“昌平候府大少夫人、安國公府三小姐都接下了帖子。”
徐婉真自打嫁進這忠國公府,還未曾和舊日姐妹們好好聚聚。便想着趁冬日還未到,走動便利,便請兩位表姐和兩位義姐妹過府一聚。
正好院子的種下的一片晚菊開得正好,屆時飲菊花酒、品菊花宴。她這個主人,也能回饋一直以來姐妹們的情誼。
只不過,塗曼珍近日不便?
徐婉真凝神想了片刻,這句話很是值得斟酌。
依劉祺然對她的寵溺程度,她有什麼不便的?若是身子不適,明說就是,何苦遮遮掩掩。
鄭嬤嬤踏進門來,見她苦思,便笑道:“少夫人是見得少,所以一時間想不明白。老身想着,平國公世子妃應是有孕了,只是胎像還未坐穩,不便聲張,以免折了孩子的福氣。”
“當真?”徐婉真驚喜的問道。
算算日子,塗曼珍先她半年出嫁。她是個有福氣的,才大半年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劉祺然樂成什麼樣子。
鄭嬤嬤笑道:“十有八九。”
“那趕緊開了庫房,找幾味安胎的藥材過去。那些杭綢質地柔軟,給嬰兒做衣物再合適不過。一個顏色拿一匹,我們去平國公府上一趟。”
徐婉真一連串的吩咐完,問道:“嬤嬤,不知此時去探她,可有不妥?”
見她如此替塗曼珍高興,鄭嬤嬤笑道:“禮物不急,畢竟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少夫人可以先去看看,不是平國公府告知的,就算知道她有了孕也無妨。”
徐婉真連連點頭,笑道:“還是嬤嬤想得周到。快快安排了馬車,午後就出去平國公府。”
鄭嬤嬤應了,又道:“二公子囑咐過,少夫人出門需小心謹慎。老身覺着,少夫人還是多帶些護衛的好。”
“好!採絲,你去安排一下。你和沐蘭跟着我出門,梅心帶着六名女衛隨行,外院那名夫君留下的侍衛也跟上。”
爲了不給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的武正翔添亂,徐婉真不介意多帶些人手。就算有人側目有怎樣,她又不是活給那些人看。
見她安排妥當,鄭嬤嬤也放心下來。
“出門在外,夫人當心些。”鄭嬤嬤叮囑着。不知爲何,她心頭總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