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夫人的目的已達到,又閒談了幾句,便有眼色的起身告辭。
着玉露送她出去,徐老夫人陷入沉思。
這件事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樊彬是武狀元,再沒有長輩在京,但他大可請官媒上門。相信只要他開口,不少官媒願意接這門生意。
祝大夫人上門,這背後是昭陽公主,還有着曹皇后的影子。她們絕不會無緣無故出手,這樊彬和他背後的鎮西將軍府,應該是她們要拉攏的對象。皇上眼下雖然春秋鼎盛,但奪嫡的風波已然拉開了序幕。
不愧是當年的“京城雙姝”之一,在轉念之間,她已經猜出了背後的真相。
徐老夫人雖不願自家的孫女成爲這場風波的棋子,但這門親事確實是好親事。
一時之間,她心中猶豫不決,吩咐道:“碧螺,去請大小姐過來。”婉真這大半年越發有主見,這件事不如聽聽她自己的意見。
桑梓扶着徐婉真進了正房,徐老夫人說了此事。
徐婉真訝道:“樊都尉?”她只見過他兩面,一顆芳心又都被武正翔塞得滿滿當當,哪裡有他的位置?
這時提起,才記起去東郊莊子那天,被劉祺然爲難,還是樊彬出手爲她解圍。之後他跟着去了絹花作坊,待了一個下午。
但她怎麼也沒料到,他會讓人上門說親。
“若不考慮這背後是公主府,這麼親事是極好的。”徐老夫人道:“你是怎麼想的?”
徐婉真神色堅定,毫不猶豫道:“孫女不想嫁給他。”
若只看門第身世,樊彬確實比武正翔好上一萬倍。一個孤兒,一個庶子,身份上都差不多。
鎮西將軍府雖不及忠國公府世代勳爵,但他沒有一個會迫害於他的嫡母。嫁進去就能當家做主,這是何等逍遙自在。嫁入忠國公府,卻意味着要面臨一個惡毒婆婆的不斷爲難。
然而,這些外在條件,絲毫不能動搖徐婉真的決心。他說過“他的心很小“,她又何嘗不是?哪裡還容得下別人進駐?
她愛他,心繫與他,縱有艱難險阻,也會披荊斬棘!
聽她語氣堅決,徐老夫人有些詫異:“這是爲何?”
徐婉真的理由卻說不出口,在這個朝代,私定終身會被人們唾棄,總不能告訴徐老夫人自己心有所屬吧。
略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言辭,好在理由都是現成的,徐徐道:“祖母,我還在孝中,現在議親還尚早。另外,孫女想與公主府保持距離,徐家只是商戶,捲到這樣的鬥爭中恐難以全身而退。之前拜訪公主是迫不得已,眼下阿爹和阿哥既已出獄,徐家的未來如何走,還需要阿爹考慮。”
這也正是徐老夫人所顧慮的,她緩緩點頭,道:“真兒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此事背後站在公主府,卻不好一口回絕。祖母想想,怎麼樣婉拒才合適。”
徐婉真道:“不若問下父親的意思。”
徐老夫人點點頭,是啊,眼下在外代表徐家的是徐昌宗,徐婉真又是他的嫡長女,這樣的大事自然要與他商議。
回到西廂房,徐婉真靠在軟榻上,腦中卻思緒起伏無法停止。
這短短半日,先是得知寧先生也是穿越人士,再有樊彬提親一事,對她衝擊頗大。但略一思考,腦中便陣陣抽痛。
罷了!且放一放,先處理另外一件事。
“桑梓,你去叫韓羿來一趟。”徐婉真吩咐道。
韓羿不擅言辭,但此事只需要他的忠心,不需要靈活機變。
來到京城後,客居在塗家,護衛上有書院和塗家的雙重保護,韓羿除了跑了一趟江南送信外,差事甚爲清閒。他便練習武藝,錘鍊身體。
聽大小姐傳喚,忙理了下衣服,昂首邁步而入。
徐婉真讓桑梓守住房門,將劉祺然的相貌描繪給韓羿,又道:“除了平國公府,劉祺然日常出沒的地方有醉白樓、南通巷,你去尋到他,單獨給他講一句話。”
韓羿抱拳,道:“小姐儘管吩咐,在下定不辱命。”
“你就說,在牡丹花會上下藥之人,是楚王府上的汪妙言。”徐婉真一字一句道。
將這句話在心中反覆咀嚼了幾遍,韓羿點點頭:“在下記下了!”
“若他不信,你讓他自己查證便是。”
“如果他問消息來源呢?”
徐婉真輕笑:“那你就說,同爲受害之人偶然得知。”她並不介意讓汪妙言知道,這是來自她的報復。
知道了又如何?就算是楚王妃,也只能認下這個啞巴虧。就像當日在牡丹花會上一事,幾方都有默契輕描淡寫的掩蓋了去。
韓羿退下去,青麥熬了湯藥上來,桑梓服侍着她喝了,不屑道:“虧得汪大小姐和小姐還是閨中姐妹,竟然這樣子害小姐!這下也讓她嚐嚐厲害。”
徐婉真喝完藥,淺淺一笑:“人心難測,這有何稀奇?只不過,她既然對我下手,就不要怨我以牙還牙。”
交代了此事,徐婉真心中快意。
突然想通,那寧先生之事自己何必瞻前顧後?
雖從未見過面,但觀她行事,顯然是個有分寸懂得過日子的人。丈夫早喪,她憑藉自己的能力在這能人輩出的京城,闖出一片天地,不僅拉扯大幼子,還收穫滿滿讚譽。
她的處境,比自己艱難何止百倍。她能有今天,何其難得?這樣的人物,同爲故人豈能不見?
想通了此節,徐婉真拿出鵝毛筆,在紙上揮筆寫下《滄海一聲笑》的歌詞: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記多嬌。
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
寫完歌詞,讓桑梓找了一個錦盒出來,慎重的將紙疊好放在其中,徐婉真吩咐道:“務必親手交給寧先生。若有他人問起,就說我喜歡寧先生譜的曲子,特地爲此曲作了詞。”
雖不明白緣故,但見她鄭重其事,桑梓道:“放心吧,小姐。婢子一定送到寧先生手上。”
徐婉真叮囑道:“請寧先生打開一觀,她的反應,你務必仔仔細細看清楚回報給我。”
對這奇怪的命令,桑梓也不質疑,捧着盒子朝文翰居走去。爲了教授學生方便,如今寧先生就住在文翰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