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通來到肖公府上,將劉萱的欲留下一間酒樓擴建其餘三間變賣的事情告知了肖公,肖公連問都未曾問上一句便同意了,瞧見錢通微有些訝異的神色,他摸了摸山羊鬍子笑着道:“姑娘做事自然有她的打算,你可知這幾日錦衣紡的盈利便已達到了以往一月的盈利?姑娘手段過人,老夫又豈會質疑她的決定。”
錢通有些汗顏,劉萱的本事他從益州便已知曉,卻還不如肖公這般看的明瞧得清,當下便有些斂色:“肖公識人之明錢通自愧不如。”
“老夫只是比你多活了幾十年罷了。”肖公不以爲意的笑了笑,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來:“那四處酒樓你也是瞧過的,依你之見當留下哪一間?”
錢通對於此事早已暗自盤算過,當下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肖公聽聞連連點頭,二人又商議瞭如何擴建如何重裝,直到天色昏暗錢通這纔回了府將商議的結果告知了劉萱,劉萱聽聞點頭道:“這事便由你與肖公商議着辦,酒樓擴建需些時日,這些時日你們不妨去尋些好的廚子準備些新的菜色。”
錢通與肖公也正有此打算,說到廚藝錢通不免想起進京路上劉萱的露的那一手好廚藝,微有些遺憾:“若是現有的那些廚子能有姑娘那般廚藝,我與肖公也不必費盡心思四處尋人了。”
劉萱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你想讓我教習那些廚子直說便是,何必繞個圈子來講,京城之人的口味定於蜀地之人口味不同,你們還是需尋些擅於做京城菜式的廚子,我可以整理些菜譜給那些廚子。作爲錦上添花之用。”
自己的心思被劉萱一言道明,錢通也不甚尷尬,只笑了笑默認了,聽聞劉萱願意整理菜譜,當下也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接下來半月劉萱忙的是天昏地暗,前幾日不但要教習青芽繡技,還要抽空整理菜譜。好不容易菜譜整理好了。青芽也出了師去錦衣紡上了工,卻又要開始整理覈算賬目,李澈交給劉萱的產業實在太多。劉萱雖是速度極快,但也整整忙碌了十日這纔算忙碌完。
秋菊與冬梅瞧着劉萱忙碌到顧不上好好用飯,不免有些心疼,她們雖是心疼卻也幫不上忙。只能在劉萱忙碌之時爲她添茶倒水聊表心意。
劉萱將帳細算過之後,便讓肖公喚了各掌櫃管事前來一一見過。肖公本是有才,這些掌櫃管事在他賬下做了那麼些年,雖是是兢兢業業但難免有些私心,劉萱將他們喚來也只是提點立威。從賬目之上其實能瞧出許多細節問題,她算的細,甚至連哪個工人的工錢多了那麼幾分她也算的清清楚楚。
哪個掌櫃管事在自己的鋪子產業裡沒有親眷?哪個掌櫃管事沒有爲這些親眷多謀些錢銀?
當劉萱將他們的私心一一道出之後。這些掌櫃均有些傻了眼,他們本瞧着劉萱是個剛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心中便存了輕視之意,卻不曾想劉萱卻一語道破了他們那點小心思小算盤,當下便開始有些慌了。
劉萱抿了一口秋菊遞上的茶,靜靜看着下面那些心慌的掌櫃,直到覺得讓那些掌櫃心慌夠了,這才淡淡道:“我將你們喚來說了這些事,並沒有想辭退諸位的意思,只是告訴諸位,我雖是年幼卻並不好欺,諸位爲親眷某些福利本是人之常情,我瞧着諸位也未曾行事太過,看在諸位多年操勞的份上,以往之事就此作罷,只是諸位回去之後還需妥善處理,若是讓我發覺還有再犯者,那便不能怪我不念舊情。”
在那些掌櫃紛紛點頭再三保證不會再犯之後,劉萱才讓他們退下了。
肖公瞧着諸位掌櫃膽戰心驚的背影,笑看劉萱道:“姑娘今日這一手着實厲害,這些人定是不會再輕視姑娘。”
劉萱揉了揉眉心倦色甚濃:“萱年幼雖有肖公相助,但難免擔心他們倚老賣老,不得已才這般費神爲之,只願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自然是最後一次。”肖公對此頗有信心:“能從這簡單的賬目之上瞧出如此隱蔽細小之事,莫說是他們便是老夫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經過今日他們定然不敢再犯。”
“但願如此。”劉萱長嘆一聲轉而問道:“酒樓之事準備的如何了?”
“再過半月便可準備妥當,錢通這些日子日日親自盯着,進展快了許多,老夫瞧着最多一月便可開門迎客。”肖公答道:“酒樓一事有錢通打理姑娘不必費心,只是眼下有一事還需問過姑娘。”
劉萱微微皺了眉擡眼問道:“何事竟連肖公也感到爲難?”
肖公嘆息一聲:“其實是件好事,如今雙面繡帕已成京中女眷必備之物,這些日子們繡娘雖然已經學會雙面繡技日夜趕工,但仍是供不應求,便是皇后娘娘也特意派了人前來訂購,只是皇后娘娘身份貴重,她訂購的絲帕自然不能用一般的絲綢,我們又沒有貢絲這該如何是好?”
絲綢?劉萱一聽便笑了:“絲綢之中當以杭絲爲最佳,我們用杭絲便是。”
劉萱說的容易肖公卻仍是苦着臉:“姑娘有所不知,杭絲不僅是貢品,而且產量有限,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京中女眷棄了絲綢改用錦製衣,爲的便是不因用劣等絲綢損了身份,杭州離京甚遠,這絲綢便是運來也非一般貴人能用的起。”
聽聞肖公這麼一說劉萱這纔有些明白,她想了想而後道:“杭州陳氏肖公可曾聽聞?”
肖公雖不明劉萱爲何提到杭州陳氏,但仍是答道:“杭州第一世家,老夫自然知曉。”
“那杭州陳氏可有絲綢產業?”
“陳氏乃百年世家,便是戰亂之時也未曾動過根基,矗立杭州百年絲綢產業自是有的,只是絲綢產業比重並不多。”肖公頓了頓又道:“雖是不多。但供錦衣紡之用卻是足矣。”
劉萱點了點頭心中有了計較:“皇后娘娘定的帕子若是不急,便等上幾日,待我聯繫過陳氏再製不遲,若是皇后娘娘急着要,不妨去向太子尋些絲綢以解燃眉之急。”
向太子借絲綢肖公也想過,但他也只是想想罷了,這世上能跟太子要東西要的如此理所當然的。只怕也只有劉萱一人。肖公笑着點頭應下,這才離了劉府。
肖公一走劉萱便給陳良提筆寫信,這等雙贏之事他應當不會拒絕。寫好信後喚來虎一,讓他將信與自己的打算告訴李澈,由李澈牽線來促成此事。陳氏那一諾貴重的很,她可不想用在如此簡單的小事上。
虎一不多時便去而復返。不但沒有寄信反而將信還給了劉萱:“主子讓我告知姑娘,陳良正在來往京城的路上不日便會到京城。皇后娘娘定製絲帕所用的絲綢太子府可以出,只是姑娘得尋一理由,才能將這絲綢從太子府借去。”
劉萱微愣小聲嘀咕:“悄悄運出太子府不成麼?”
虎一的耳目豈能聽不見劉萱那嘀咕之聲,他嘴角扯了扯似想笑但又壓了下來:“姑娘難道不知凡是貢品均有印記。即使悄悄運出太子府,只要一眼衆人便會只這絲綢乃是太子府之物。”
劉萱嘟了嘟嘴微有些喪氣:“知道了。”
虎一見她這番模樣終究還是忍不住揚了脣角:“姑娘聰慧,自當明白殿下的意思。”他說完人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劉萱想要瞪眼也沒了目標。只能暗自惱恨,她怎麼會不知他的意思。只是若是按着他的意思來,錦衣紡乃是她名下產業之事便會衆人皆知,若是如此那柳府設宴她與他那番舉動豈不成了事先安排的好戲?
其實劉萱這完全是多想了,自從她認了柳太傅爲義女,便已然成了京中赤手可熱的話題人物,鄧玉也曾提醒過她,如今這劉府附近早就有了各府的眼線,肖公來往劉府頗爲頻繁,她便是錦衣紡東家一事早已是京城衆人皆知的事情。
聰慧如劉萱,在苦苦思索了一晚上之後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既然早已被認定與李澈不清不白,不如便光明正大的不清不白好了。
第二日劉萱梳妝打扮一番,等到下朝的時辰便坐上了馬車往太子府而去。
她多少是有些忐忑的,不是因爲要去見李澈,而是因爲要去往那個她一直故意避着的地方,無論她如何忐忑不安,無論她如何思緒萬千,閃着鎏金光的太子府三個大字還是映入了她的眼簾。
劉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這才下得馬車來到太子府門前,她向着那守門的侍衛微微欠了欠身:“柳太傅義女,劉氏阿萱有事求見太子殿下。”
柳太傅義女劉氏阿萱與太子殿下私交甚厚,早已成了衆人皆知卻不得言明的事情,身爲太子府的侍衛自然更是知曉,那守衛一聽是劉萱,頓時抱拳行禮恭敬道:“勞煩劉小姐在此等候,容我進去稟告。”
劉萱朝着那守衛露出一個笑容來,十分客氣:“有勞了。”
那侍衛連道不敢,疾步進了太子府去,不多時便從太子府中走出一人來接劉萱。
來接劉萱的不是旁人而是柳枝青,柳枝青含笑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圈,而後打趣道:“怎的?進京近兩個月終於肯來太子府了?”
劉萱毫不客氣的丟了一個白眼給他:“你若是來看笑話的,可以回去了,順便告訴殿下劉萱有事來求,卻不堪你嘲弄又打道回府。”
柳枝青聞言笑意更濃:“行了,還是那副德性,半點也吃不得虧。”說完他側身示意劉萱進來。
劉萱今日前來只帶了冬梅一人,見他側身便擡腳越過門檻進了太子府,柳枝青在前帶路,一路有丫鬟僕人經過,瞧見劉萱均微微低頭以示尊敬,待劉萱走過這纔回身悄悄看上一眼,心中暗付:這氣質出塵容貌絕佳的女子,或許用不了多久便會成爲自己的主子了。
柳枝青一路帶着劉萱來到了書房,書房外龍一正在候着,見到劉萱衝她微微點頭算是見過,柳枝青讓劉萱在門外等候,自己進了書房稟告,不一會便出來讓劉萱一人進去。
劉萱擡眼看了看那堪比劉府正堂的書房,這才走了進去。
一進書房卻是一呆,書房之內竟站了好幾個身着官服之人,她有些微惱,李澈在此與朝中官員議事這柳枝青也不同她說一聲,她低着頭不理那些打量的目光,緩步上前朝書桌之後的李澈福身行禮:“劉氏阿萱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歲。”
這禮行的端端正正,正式無比。
李澈深邃的眸子瞧着她那端莊的模樣,輕咳一聲喚她起身,而後淡淡道:“他們如孫遜一般均是本宮的人,你不必如此拘謹。”
劉萱聞言瞧他看去,似想從他眼神之中瞧出這話的真假,見他神色如常這纔信了他的話,既然這些人都如孫遜一般,劉萱也不再裝那不熟的模樣,開口道:“我是來借絲綢的。”
她說完這話特意瞧了瞧周遭人的面色,見他們似乎如常心中微有些訝異,她是故意如此毫不客氣的索要,按理這些人應當訝異她的行事作風纔對,可這些人卻是波瀾不驚,似乎早就知曉她是什麼品性。
劉萱壓下心頭疑惑,又道:“太子府有多少絲綢便給我多少。”她說完餘光又看向四周,他們卻仍是面色如常。
李澈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嘴角似乎有了一絲笑意,並沒有回她的話,而是對廳中站着的那些身着官袍之人道了一句:“她便是了,見過吧。”
劉萱還沒反應過來李澈這話究竟是何意,卻見四周那些身着官袍的官員齊齊朝她俯首行拜禮:“我等見過姑娘。”
這些可都是朝廷命官,如今卻是全部都在朝她行禮,這讓劉萱如何不驚、如何不訝、如何不慌!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朝李澈看去,眼中含了求救之意。
李澈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行了,既是已經見過便退下吧。”
那些人紛紛向李澈與劉萱告辭,而後便魚貫而出消失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