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進了屋子先對劉萱行了一禮,而後道:“姑娘喚我?”
劉萱對她笑了笑:“聽聞肖公說你繡技了得?你實話實說便是,不必謙虛。”
青芽低頭稟道:“不瞞小姐,青芽的繡技在繡娘村算是好的,但與頂級繡娘相比還是差之甚遠。”
劉萱並未理會她後面那句話,而是對她道:“將你平日的女紅取一件來給我瞧瞧。”
青芽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來遞上:“這件繡帕便是青芽所繡之物,還請姑娘過目。”
劉萱接過仔仔細細的瞧了,肖公所言不虛,青芽的繡工雖比不得她,但也是極好的了,她將繡帕還給青芽,看着她道:“你有如此好的繡技,爲何不去當繡娘偏要去府上當丫鬟?”
“奴婢乃是奴籍。”青芽低了頭語聲有些黯然:“律法規定爲奴籍着不得自由之身,自然不能入紡爲繡娘,奴婢爲供幼弟唸書只得入府爲婢,不瞞姑娘,奴婢私下也接些繡活偷偷做的。”
青芽的坦誠讓劉萱十分滿意,便是她不說,劉萱也知曉如此如火純青的繡技需常日練習,便是她荒廢了許多時日,重新撿起也費了一番功夫。
她瞧着青芽點了點頭,而後道:“你對我如此坦誠,定然是個聰慧的,我可欲脫你奴籍委你重任,你可願意?”
青芽聞言微愣,而後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她語聲微哽:“姑娘若能脫青芽奴籍,青芽願爲姑娘效犬馬之勞,今生今世爲姑娘所用,以報姑娘大恩!”
劉萱自聽聞青芽讓幼弟唸書。她便知曉青芽是個有想法的,她向青芽問道:“你爲何如此想要脫離奴籍?”
青芽低着頭語聲哽咽:“姑娘有所不知,幼弟在外求學常常因爲奴婢是奴籍一事讓同伴取笑,奴婢的幼弟是個有才的,已經中了鄉試,他的先生也說奴婢的幼弟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奴婢不想因爲自己的奴籍而耽誤了他。”
劉萱點了點頭。放下了心中最後一絲疑慮:“我可以脫你奴籍。但你今生只能在錦衣紡做工,我會交你些失傳的繡法技藝,你學了將這些繡法技藝傳教給錦衣紡衆繡娘。從今往後你便是我賬下第一繡娘,青芽,你可願意?”
青芽重重的給劉萱磕了三個響頭:“奴婢這輩子都將記得小姐的大恩大德。”
瞧見青芽這副模樣,劉萱一時也有些唏噓。她將青芽喚起:“你不必如此,若是你無才我也不會這般做。這斷時間你便留在府中學習繡技,我讓人去處理你脫奴籍一事,待你學的差不多了便去錦衣紡上工。”
青芽又再次拜謝,劉萱讓她先行退下。而後看向肖公道:“肖公覺得萱如此行事可好?”
肖公摸着三羊鬍子點頭:“姑娘此番行事甚妙,那些繡娘本就是青芽領來的,對她又多有信服。姑娘讓青芽去錦衣紡帶領她們實在是再好不過。”
肖公對劉萱更欣賞了一分,她能知人善用不拘於身份。這便是大才。
劉萱與肖公又說了話,肖公這才起身離去。
劉萱喚來虎二,讓他將柳枝青、孫遜和龍一的衣裳送去,又喚來虎一讓他將李澈的衣裳給他送去,劉萱道:“告知殿下,讓他明日穿了新衣尋一藉口前往柳府,我知殿下事務繁忙,他不需逗留許久,只需在衆人面前晃一晃便可。順便問問他,我想給府中一個丫鬟脫奴籍該如何處理。”
虎一點頭與虎二一同領命退下。
不多時虎一便回來覆命:“殿下已經收了衣衫,說他明日會準時去柳府,姑娘所問之事,殿下讓姑娘直接找柳少府去辦便可,殿下還有言,姑娘若是今後有類似的事情也可直接交由柳少府去辦。”
見劉萱點頭表示知曉,虎一便退下了。
劉萱有些期待起明日的柳府設宴來,她對那四件衣衫極有信心,她期待着柳枝青等人穿上那些衣裳所引起的轟動,雖不願承認,但她心中更爲期待的是李澈穿上她親手製的那件衣袍的模樣。
秋菊與冬梅的雙面繡的繡帕也已經繡好,劉萱看了看十分滿意:“你二人短短几日之內便有如此進步,着實心靈手巧。”
聽得劉萱誇獎,秋菊與冬梅笑的十分燦爛:“不知姑娘要我二人繡這些繡帕有何用處?”
劉萱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到了明日自然知曉。”
第二日劉萱一早便到了柳府,去時柳府中的下人已經開始忙碌,而柳母正在院中用飯,見劉萱來了立刻讓人添了副碗筷:“萱兒與義母一同用些,你義父與義兄上朝還未回府,時辰尚早,賓客還未到。”
劉萱雖在府中已經用了飯,但還是聽了柳母的話坐下陪着用了些點心,用完飯後柳母瞧着劉萱的裝扮微微皺眉:“我家萱兒長相氣質皆是上乘,只是這裝扮太過素了些,你的身份如今不比從前,裝扮自是要華貴些纔好。”
她牽着劉萱的手在梳妝檯前坐下,笑着道:“義母年輕時便想着如果有一女兒,定每日爲她梳妝,將她打扮的美豔動人,沒想到老了老了,這心願才得以實現,今日便讓義母好生爲萱兒裝扮一番。”
這是柳母的心願,更是她對自己的疼愛,劉萱自然應好,任由柳母散了她的髮髻爲她梳妝。
柳母細細爲劉萱梳了發,而後又熟練的爲她捥了燕尾髻,燕尾髻結髻於頂並不用托住,而是讓其自然垂下,並束結稍尾垂於肩上,這燕尾髻將劉萱那優雅的頸項展露出來,更襯得她氣質出塵淡雅高潔。
劉萱瞧了瞧讚道:“義母好技藝。”
柳母笑着爲她插上髮簪:“還是萱兒長的美,若是換了旁人也沒這番動人。”
柳母爲劉萱盤了髮髻,又爲她描眉上妝,待一切弄好之後,一個氣質出塵貴氣凜然相貌頂尖的女子便出現在銅鏡之中。
柳母瞧了瞧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滿意。便是劉萱也是讚歎不已:“經過義母這番裝扮,萱兒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柳母自然又嘆乃是劉萱本就姿容頂尖之故。
母女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其樂融融的模樣,柳母對劉萱道:“今日殿下與京中王公貴族的公子都要前來,那些前來的貴女們都卯足了勁要表現一番,萱兒可要爲義母爭些臉面,定要技壓羣芳纔是。”
柳母此人什麼都好。待劉萱也是真心。只是婦人之心濃了些,劉萱微微點頭:“萱兒盡力一試。”
這時丫鬟來稟,說是後院花園中的宴已經布好。柳母瞧了瞧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想必不多時便會有賓客到,便帶着劉萱朝後院花園而去。
柳府的乃是一品官府,自然不能同劉萱的劉府相比。光是後花園便有劉萱的劉府一般大,後花園由假山也溪水分爲了兩半。花園兩邊均擺了宴席,柳母帶着劉萱來到右側那半的宴席旁落座,二人隨意的聊着些話,剛聊沒多久柳枝青便與孫遜來了。
柳枝青與孫遜見着劉萱今日裝備皆是微微一愣。而後才與柳母見了禮,孫遜對劉萱笑道:“多謝劉姑娘所贈之衣,遜十分喜愛。”
柳枝青也在一旁點頭:“敢情以前益州之時我在錦繡坊做的衣裳都不是出自你手。我還一直以爲是你繪的花樣。”
劉萱瞧着柳枝青與孫遜,對自己所繪的花樣十分滿意。柳枝青身着青衣,青衣之上的繡紋瞧着便不是凡品,這青衣由他傳來更顯俊氣,很好的襯托了他京城第一公子的名頭。
而孫遜的一身白衣,更顯他溫文如玉。
劉萱笑着道:“今日京城貴女皆要前來,你二人身着此衣不知要迷倒多少貴女。”
孫遜與柳枝青聞言均是面色一僵,柳枝青瞧着她笑着搖了搖頭,而孫遜則是偏頭看向一旁並不發話。
劉萱一時不太明白這二人是何意思,只當是二人面皮較薄,經不得說笑。當下便換了話題說了正事,她對柳枝青道:“我府中有一丫鬟名叫青芽,我想爲她脫了奴籍,這事你可能辦?”
柳枝青點點頭:“小事一樁,明日讓派人將你那丫鬟的賣身契交予我便可。”
劉萱應下,柳枝青道:“行了,你與母親在此招待女眷,我便與孫遜前去那邊招待男客。”他說完便與孫遜一同與柳母告了辭,往另一邊宴席而去。
柳母瞧着二人離去的背影嘆氣:“你那義兄與孫遜也不知怎麼回事,依着二人的身份早就該成家立業,可這二人卻是滿城女子均入不得眼,這婚事也不知要拖到何時。”
劉萱笑了笑寬慰柳母:“母親又何必多擾,義兄那般相貌和才學還怕沒有女子傾慕不成?只怕是傾慕的女子太多了,義兄挑花了眼這才耽誤下來。”
柳母聞言嗔笑着看了劉萱一眼:“你呀……”
正在這時不遠處小廝唱名的聲音傳來:“宋宣正夫人及宋小姐到。”
劉萱擡眼望去,正見一官夫人裝扮的婦人帶着一約莫十三四歲的女子沿花園小道緩緩而來,待她們走進柳母與劉萱起身相迎。
宋夫人帶着宋小姐與柳母見禮,柳母瞧着宋姑娘笑了笑:“宋丫頭如今越發水靈了。”
那宋姑娘面露羞澀微微低頭:“謝柳夫人誇獎。”
宋夫人笑着道:“柳夫人莫要誇她了,這丫頭面皮薄的很。”她瞧向一旁的劉萱讚道:“這位便是劉姑娘了吧?柳夫人好福氣!”
宋夫人這聲誇讚帶了驚豔,柳母笑着引她在身旁落座:“萱兒拜我膝下確實是我的福氣,我本想着今日會是誰最先到,卻不曾想竟是你先到了,聽聞你家公子已經弱冠,怎的今日沒帶他來?”
宋夫人笑着嘆了口氣:“夫人您又是不知,我家那混小子最敬仰的便是你家大公子,剛入了府聽聞柳少府在,已經顛顛的去尋了。”
柳母笑着又說了些話與宋夫人攀談起來,這時那宋姑娘也來到劉萱身邊,微微向她行禮:“見過劉姑娘。”
劉萱笑着引她在身邊落座:“我瞧着你比我小些許年歲,你若不棄喚我一聲劉姐姐便是,如此劉姑娘劉姑娘的叫着生分。”
那宋姑娘面上帶了喜色,揚起臉來瞧了一眼劉萱又低了下去,輕輕喚了一聲:“劉姐姐。”
劉萱一瞧還真是個面皮薄的,當下笑着喚了一聲:“宋妹妹。”
不多時小廝接二連三的唱名響起,陸陸續續已經有不少貴婦帶着府中小姐來了,那些貴婦瞧見劉萱眼中均是驚豔之色,各個誇着柳母福氣好,柳母很是受用,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那些貴婦帶來的小姐們,也是圍着劉萱嘰嘰喳喳的讚歎着,無非是嘆她氣質好樣貌佳,劉萱客氣的回着話漸漸與她們相熟起來。
半個多時辰過去,隨着來的女眷越來越多,柳母這宴桌眼看着快要坐不下了,柳母便揮了揮手朝着衆夫人笑着道:“你瞧她們這些丫頭,各個歡脫的很,強留着在這邊陪我們這些老婦說話定是已經無趣的緊了,還是讓她們散去遊玩,咱們這些姐妹也好留下說些貼己話。”
柳母發話衆夫人自然點頭,這宴席本就是如此,年長的帶着府中小姐前來,可不是爲了讓她們陪着她們這些婦人聊天嘮嗑的。
許多性子活潑的姑娘聽聞柳母的話面上都露了喜色,柳母笑着打趣:“你們瞧瞧,這些丫頭各個都快悶壞了,一聽要去遊玩竟各個都高興起來。”
柳母打趣,那些原本面露喜色的姑娘都微微有些害羞起來,柳母笑着道:“行了行了,都去玩吧,萱兒好生招待着。”
劉萱應下,朝着衆位在座的夫人福了福身,便領着各府小姐退出了席間。
柳母今日辦的是賞花宴,出了席間劉萱便笑着對衆府小姐道:“如今蘭花開的正好,我們不如去瞧瞧?”
蘭花擺在花園中庭,距離男客那邊要比這裡近些,衆女聽聞自然點頭應好,劉萱便帶着她們朝中庭而去,中庭那邊流水涼亭宴席皆有,劉萱領着她們在宴席旁落座,一邊賞花一邊與她們攀談,衆女說說笑笑,便是那羞澀的宋姑娘也比在柳母那邊宴席之時活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