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何必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劉萱挑了挑眉站起身來,她緩緩朝桌邊走去,邊走邊道:“國師不過是想瞧瞧我價值幾許罷了,不妨直言。”
她來到桌旁坐下,桌上已然擺好了紙墨筆硯,劉萱提了筆沾了沾墨汁鋪好宣紙淡淡道:“國師希望我如何寫?”
京城皇宮御書房內,黑壓壓的跪着一羣人。
李澈的手鬆了又握,英俊如神邸的一張臉陰雲密佈,他看着屋中跪着的一羣人,閉了眼深吸了口氣:“告訴朕,可曾追查他們的下落?”
虎一將頭低了又低,啞聲道:“他們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屬下無能。”
“你們確實無能!”李澈睜開眼,深邃的眸子閃着冷光:“龍一呢?”
虎一低頭稟道:“龍統領與崔總管得了消息,如今正在趕回的路上。”
李澈聞言猛然站起身來,他的動作使得屋中跪着的虎一等人身子一顫,頭更低了幾許。
李澈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冷聲道:“人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丟的,他們不過是一羣喪家之犬,如今又擄了一人,即便這樣你們仍是無法追查到他們的下落!朕的暗衛便是如此無用!”
他一掌重重的拍上桌沿,那桌沿瞬時便缺了一角,虎一等人心頭慚愧,根本不敢擡頭來看,一旁的小柱子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頹然的低了頭去。
劉姑娘失蹤了,而且是在虎一等人眼皮底下被人擄去的,不僅僅如此,整個京城的暗衛全部出動,居然都無法找出那一行人的下落,這樣結果不僅僅失職了。
劉姑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有多重,是個有眼睛的人都明白,倘若他們再不將人找出來,難保陛下會再次鬱結成傷。
怕只怕這次不僅僅是鬱結了。
就在虎一等人羞愧與懊惱到無以復加的時候,門外有人通報:“寧王世子到!”
那聲音未落。鄧玉便推門闖了進來,他看都沒看地上的人一眼,只盯着李澈怒道:“你是怎麼守的人?竟然讓她被人擄了去!”
李澈看他一眼沒有說話,鄧玉見狀更惱。一個拳頭便砸了過去。
屋中衆人頓時驚呼:“陛下!”
李澈沒有閃躲,任憑鄧玉這一拳狠狠的砸上了自己的臉龐,他的身子因爲這一拳而微微傾了傾,待他站定之後,冷聲道:“夠了麼?夠了就去給朕找人!”
“你還有臉跟爺吼?!”鄧玉聞言頓時便吼了回去。他一把拎着李澈的衣領緊緊拽着:“姓李的,你若不能護她直說便是!爺不介意替你守着!爺好好的一個人交到你手上,如今你就是這麼守的?!”
李澈擡手覆上拽着自己衣領的手,微微用力甩開:“你有空在這對朕吼,不如去尋人。如今龍一龍二龍三皆不在,只能指望冥一他們。”
李澈失態了,他這一聲幾乎也用了吼,屋中跪着的虎一等人此刻連大氣也不敢出。
聽得這話鄧玉微微一愣,連吼也忘了,他皺着眉頭道:“龍一他們去哪了?”
“中了計被引去了別處。”李澈並沒有多做解釋:“擄走她的定是遼國國師。你將冥一冥二冥三派出,待龍一回來之後聯手,或許能將人尋出來。”
“竟然是遼國國師!”鄧玉聞言緊緊皺了眉頭:“難怪竟能從你眼皮底下擄了人去。”
鄧玉顯然對遼國國師十分了解,他皺着眉頭冷冷道:“遼國國師此人陰險狡詐,武功更是無人能及,龍一等人不在,他要擄人便如無人之境,爺去瞧過,他做事甚爲小心,他本就是個用毒的高手。此次擄人更是用上了迷擬香,此香無色無味不僅能沒有武功的人失去知覺,而且能夠對有武功的人產生幻覺,他們尋不到下落也是正常。”
李澈點了點頭:“朕也前去探過。”
難得二人終於肯開始好好談話。小柱子抹了抹頭上的汗水。
就在小柱子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冥一突然現身道:“剛纔屬下在皇宮外劫到了一個送信的死士。”
他說着從懷中取出兩封信來,一封遞給李澈一封遞給鄧玉。
鄧玉和李澈互看一眼,雙雙接過信來,他們沒有問那個死士如何,既然是死士。送信之後定是服毒自盡了。
李澈打開信飛快的一掃而過,而後將信遞給了鄧玉,鄧玉也將自己的信遞了過來,兩人的動作幾乎同時進行,分毫不差。
這兩封信的內容乃是一樣的,信中僅僅有幾句話:“我受遼國國師之邀前去做客,三日之內準備好黃金三千兩,三日之後將準備好的東西,送往京城西郊十里外亂葬崗第三棵樹下,我自當歸。安好勿念。”
鄧玉與李澈看完信,均是皺眉。
鄧玉不解道:“他爲何要分別將信送與你我二人?”
李澈看着他道:“此乃一箭雙鵰之計,一是確保萬無一失,二則是引得你我相爭。”
“他就不怕你我聯手?”鄧玉輕哼一聲:“引得你我相爭?他未免太過天真。”
李澈搖了搖頭:“不怕,即便你我二人聯手也無人能制住他,他信中之意說的明白,只怕是誰先將東西送到,他便將萱兒送還給誰。”
鄧玉面色一僵,好在他如今戴着面具無人能瞧見他的神色,他呆立一瞬重哼一聲:“他未免小瞧了爺!”
“他不是小瞧了你。”李澈解釋道:“他不知你與朕的糾葛,他只是探得些流言,以爲你與朕已經爲了萱兒相爭,他的想法與你不同,在他看來女子不過是個玩物,而萱兒不過是個重要的玩物罷了,一個玩物是沒有資格自己選擇的,你與朕之間誰爭贏了便是誰的。”
“呸!”鄧玉聞言大爲惱火:“他竟然如此辱沒你我二人!”
李澈見他如此,原先面上一直密佈的陰雲頓時散去不少,他微微一笑:“你說的對,他這是在辱沒了你我對萱兒的心意。”
這是第一次李澈與鄧玉如此意見統一,二人互看一眼,面上均有些尷尬。
鄧玉輕咳一聲道:“你可有了主意?”
“主意是有。”李澈答道:“只不過朕擔心他有後招。”
鄧玉重重哼了一聲:“他既然想你我相爭,那我們便爭與他瞧瞧便是。他的後招暫且不論,想多了也是於事無補,此人陰險狡詐,只能見招拆招。”
李澈聞言點了點頭:“龍一再過兩個時辰便會回來。待他回來之後與冥一等人一同去追查他們的下落,你與朕便按照那遼國國師所期望的那般,準備他要的東西,他如今竟然所要錢銀,可見他已經走投無路。”
鄧玉嗯了一聲:“他製毒自然要銀子。何況那些死士各個都是銀子堆出來的,倘若不能料理好死士的家人,那些死士又如何爲他賣命,再者他乃是倉皇出逃,家業根基都在遼國,走到這一步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兩人又細細商談片刻,定下了兵分三路行事,一路乃是龍組與冥組聯手,一路則是鄧玉的鄧家軍,第三路便是李澈的虎組狼組與地組。
李澈如今不能動用朝廷之力。不是他不願而是這等消息不能外泄。
若是劉萱被擄的消息傳了出去,衆人定會覺得她已經受辱。
而這個問題李澈與鄧玉不是沒有擔憂過,但他們細細思索片刻答案卻是不會。
因爲倘若劉萱受辱,在遼國國師看來她便沒有了利用價值,因爲在他的眼中,漢人甚爲重視貞潔,一個失貞的女子只會讓人棄之如敝。
事情便這般定下了,衆人開始分頭行事。
劉萱寫完信後便被仍在空蕩蕩的屋中,此屋沒有窗戶,劉萱猜想着這定是某處農戶的地窖。因爲此處沒有任何通風之處。
原本在屋內的遼國國師與佘幻雪等人已經走了,劉萱沒有起逃跑的心思,並不是她不想逃,而是她知曉。逃也是無用。
地窖裡終年不見光亮,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外間沒有說話聲,看似無人把守。
她想了想,開口喚道:“我要解手。”
佘幻雪聞聲便立刻出現了,她居高臨下的冷眼看她:“想解手?”
劉萱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佘幻雪立刻笑了。她冷笑着看着劉萱道:“屋中這麼大,你可以隨便選一處解手便是。”
劉萱聞言也不羞惱,仍是點了點頭,而後便走到一處角落撩起裙襬。
佘幻雪似乎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打算這般做,一張臉上頓時露出幾分驚詫來。
劉萱看着她驚詫模樣微微一笑:“原來前朝公主竟然有看人出恭的習慣。”
佘幻雪聞言頓時羞惱,她朝劉萱冷哼:“一個女子竟然如此不知羞恥,你可知道這暗處有多少男子在看着?”
她頓了頓又笑了,笑容是那般的輕蔑:“是了,你在兩個男子之間徘徊,早把羞恥二字拋在了腦後。”
劉萱聞言挑了挑眉:“我知不知羞佘姑娘何必在意,即便我不知羞恥,他仍是愛我寵我敬重與我,而你,即便再知羞恥,他也不會看上一眼!”
這個他,自然指的便是李澈。
李澈是佘幻雪心中的痛,是她心頭一根永遠也無法拔出的刺,聽聞這話,佘幻雪頓時上前,一個巴掌便甩在了劉萱的臉上。
劉萱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神色,她只是活動了下臉頰,讓臉頰不再那麼麻木,而後淡淡的朝着氣憤不已的佘幻雪道:“我要解手了,佘姑娘若是不想看,不如早些離去。”
佘幻雪見她不痛不癢的模樣,頓時氣惱更甚,然而她見劉萱真的開始準備解手之時,她也只能憤而轉身離去。
劉萱對着她的背影朗聲大笑:“佘姑娘下回來可要小心了,說不定一不小心便踩到了污穢之物!”
佘幻雪的背影微微一頓,身後的笑聲更大了,她面上頓時一片惱恨之色,而後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劉萱自然沒有解手,佘幻雪走後她便整了整衣襬在屋中木桌旁坐下了,沒過一會,便有幾個黑衣人走了進來,他們手中拎着些東西,她一眼便瞧見了那些東西之中有着恭桶。
黑衣人來到屋中一角,片刻之後便掛了簾帳,將那恭桶放置在了簾帳之後。
劉萱見到微微挑了挑眉,這佘幻雪還是那般模樣,兩年的時間也未曾變的聰明些。
若是那遼國國師真要羞辱自己,他有的是一百種辦法,又豈會在這小小的解手之事上做文章。
屋中仍是暗的,只有一盞燭火在跳躍着,劉萱並不擔憂自己的處境,她相信李澈與鄧玉此刻定在想辦法營救於她,所以她該吃吃,該睡睡,一點沒有一個監下囚應該有的模樣。
她摸了摸紅腫的臉頰,這幾巴掌還有劉家衆人的血海深仇,她總會回敬給佘幻雪的,她與她之間乃是不死不休。
如此渾渾噩噩不分白晝黑夜的過了幾日,劉萱終於被帶出了地窖。
出了地窖劉萱才發現這裡並不是她所想的農戶,而是一座山莊,如今乃是深夜,但月亮十分明亮,她看了看那圓潤的月亮心中默嘆了口氣,原來她已經被擄了三四日了。
佘幻雪見她出來,立刻笑了,只是那笑容在月色之中顯得有些森森的冷意,她看向劉萱道:“你猜,今晚來救你是何人?”
劉萱朝她翻了一個白眼,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來的是誰都好,只要來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佘幻雪冷哼一聲:“你倒挺有自信,告訴你,這裡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無論來的是誰,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劉萱沒有理會她的話,她相信李澈與鄧玉,相信他們定會將自己救出,也定會全身而退。
佘幻雪見她不答,冷笑着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來,從瓷瓶之中倒出幾粒藥丸,而後上前捏着劉萱的下巴,將藥丸強行讓她服了下去。
確認藥丸已經被悉數吞下,佘幻雪這才鬆了手,她笑着道:“這藥我早就爲了準備好了,但是師傅卻一直不讓我用,不過無妨,今日終於派上了用場,我倒要看看你的運氣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