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萱心中苦澀,義父果然不待見她了,好在義母還未曾不理她,她低了頭緩緩來到柳母身邊,又低聲喚了一聲:“義母……”
柳母應了一聲,看向她牽過她的手來輕輕拍了拍,有些無奈道:“回來便好。”
劉萱聞言鼻頭一酸低低應道:“嗯。”
寧王皺眉看向柳太傅道:“我兒媳喚你,你怎的不應?難道與本王成爲親家竟讓你如此不高興?”
柳太傅聽聞這等強詞奪理的話,一時氣的不知如何作答,一旁的柳枝青見自家父親似被氣的不輕,當下打圓場道:“有什麼話還是先回府中再說,外間瞧熱鬧的可是不少。”
柳太傅聞言看了看四周正探頭探腦的人,壓下心中怒氣朝寧王拱了拱手:“寧王裡面請”
寧王見狀也是見好就收,當下一揮衣袍帶頭朝柳府內走去。
劉萱被柳母牽着,小心翼翼的跟在柳太傅身後走着,原本走在前面的柳太傅卻突然回過頭來,皺眉看她一眼,而後又回過頭去進了府。
劉萱心下黯然,柳母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在她耳邊道:“你義父只是一時之氣罷了,你好生道個歉,將你心中所想告知與他,他定然會消了氣的,他雖從不言說,但你去了邊關他總是提及你,擔心你在邊關的安危,後來聽聞你與世子私奔,他雖生氣但還是去了太子府爲你求情。”
一旁的柳枝青也湊上前來道:“雖說父親是因爲殿下緣故才收你爲義女,可這段時日下來,你也應該知曉他是真的疼愛與你,便是我也是真心將你當做義妹,你有什麼心思想法。不妨與父親好好談談,相信他定能理解原諒與你。”
劉萱心下感動,她點了點頭道:“嗯,過會我便去向義父道歉,求得他的原諒。”
柳枝青嘆了口氣不再言語,其實當劉萱與寧王世子的消息傳來之時,他與父母便知曉太子與劉萱是不可能了。父親只怕氣的不是劉萱另選了他人害他背主。他氣的是劉萱未曾好好保護自己吧。
柳枝青看了一眼前面身形偉岸的寧王世子,心中又是長嘆一聲,其實身爲劉萱好友。身爲劉萱的義兄與家人,他何嘗不知,依着劉萱的性子,寧王世子纔是她最好的歸宿呢?
只是知曉歸知曉。每當看見主子那日漸消瘦日漸寡言冷清的模樣,他還是仍不住有些怨怪的。
衆人一同來到了前院正廳。寧王與柳太傅坐在上座,其餘衆人依次坐下,丫鬟上了茶便退下了,屋中一時靜默。無人率先開口。
其實劉萱該開口的,只是她心中的思緒與想法,可以對柳太傅對柳母對柳家人說。卻不能對寧王與鄧玉說,故而她只是默默的坐着。
最終還是寧王開了口。他對柳太傅道:“今兒來也不是爲了別的事情,一來是告訴你,咱們即將成爲親家了。二來是給我這兒媳撐腰,你若太過刁難,就不要怪本王翻臉,本王最是護短你又不是不知,再者本王的兒子本王瞧着是千好萬好,萱兒這丫頭,本王瞧着也是萬般順眼,這兩人乃是天作之合柳酸腐,你可以有意見?”
寧王這話的架勢,哪裡是允許柳太傅有意見的模樣,柳太傅聞言面上更顯怒色,重重哼了一聲根本不予回答。
“說你是酸腐你還不樂意了。”寧王輕哼一聲:“本王也並非那般不講理之人,你還未曾瞧見我兒相貌,今日便讓你瞧上一瞧,瞧過之後你若還有意見,本王決不多說一句廢話,要將她許給太子還是嫁入王府都隨你”
寧王這話說的斬釘截鐵信心滿滿,寧王從不虛言,柳家衆人一時不知他到底是何意,這寧王世子常年戴着面具,曾有傳言乃是因爲幼時在戰場之上受傷毀容,故而才以面具遮面。
可就算不是如傳言那般,寧王何處來的自信,說柳太傅見過寧王世子的相貌之後便不再有異議了呢?
寧王將衆人神色收入眼底,他微微揚了揚脣角,對鄧玉道:“混小子,都快是一家人了總是要見過的,取了面具讓這柳酸腐瞧上一瞧,免得他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鄧玉應了一聲,一手緩緩摘下面具來。
隨着他的面具緩緩摘下,這廳中的柳家衆人瞬時便瞪大了眼。
這是何等一張風華絕代的容顏那雙眉那雙眸那雙脣,無一不震撼着衆人的心神,鄧玉的相貌仿似一盞明燈,竟將這大廳都照亮了幾分。
這樣的相貌太過絕代風華,這副樣貌若是身爲女子,定是西施之貌,可在鄧玉臉上卻瞧不出一絲女氣來,反而有一種不可褻瀆的威嚴俊逸,這樣的相貌若是用俊逸來形容這張臉,顯然是不夠的,可若是用美豔來形容又玷污了,衆人心中涌上的唯一形容便是絕代風華
鄧玉掃了衆人一眼,而後又將面具戴上了,這臉雖然已經看不見,可衆人仍是回不過神來。
鄧玉的臉劉萱已經瞧習慣了,倒也不如衆人那般不能回神,她看向柳太傅,只見他一臉驚色,那模樣不似驚豔,反倒更像是驚訝
沒錯,正是驚訝劉萱瞧得分明,那神色絕不是如他人一般初見鄧玉容貌的驚歎,而是一種見到見到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一般的驚訝。
耳邊響起喃喃聲,劉萱回神朝身旁的柳母看去,只見她也如柳太傅一般滿臉驚色,正在低聲喃喃自語:“難怪如此,難怪如此……”
上座之上的寧王重重咳了一聲,換回衆人神智,他看向柳太傅道:“這回你還可有異議?”
柳太傅聞言面上一片複雜之色,他並不言語,可那神色的意思卻是再清楚不過。
寧王見狀起身道:“好了,本王與世子便不多留了,你們一家子好好說會話。過些日子本王將帶着這混小子與萱兒進宮求道賜婚聖旨,今日來便是知會一聲,準備好嫁妝吧。”
說完他便與鄧玉朝外間走去,衆人回神急忙起身相送,一路將寧王與鄧玉送至府外,瞧着二人騎馬離去,衆人這才又默不吭聲的往府內走去。
寧王與鄧玉雖然走了。可大龍大虎卻留了下來。那保護的意思十分明顯。
柳太傅行至一半回頭,神色複雜的瞧了瞧劉萱,又看了看跟在劉萱身後的大龍大虎。微皺了眉頭道:“你,隨我來書房。”
柳母看着她微微一笑道:“萱兒先去同你義父說會話,過會再去我的院中坐坐,大半年未見義母有許多話想跟你說說。”
劉萱嗯了一聲急忙應下。而後便着柳太傅一路朝書房走去。
柳太傅進了書房,劉萱在書房外停了腳步。對身後的大龍大虎和秋菊冬梅道:“我與義父說會話,你們先去義母那處等我吧。”
大龍大虎與秋菊冬梅點頭應下,見劉萱進了書房關了書房的門,便互相看了一眼轉身走了。
劉萱進了書房看着書桌之後坐着的柳太傅低了頭:“義父。是萱兒的錯,讓您與義母爲萱兒擔心了。”
柳太傅皺眉看着她那知錯認錯的模樣,半響不語。
劉萱久未等到柳太傅說話。便擡起頭來,這一擡頭正好瞧見了他那無比複雜的神色。
柳太傅看上劉萱的眸色十分複雜。半響之後長長嘆了口氣:“你可想好了?”
劉萱看着他點了點頭,她的動作雖輕,可神色卻是堅定:“義父,對女兒而言,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女兒此生最大的心願,可他卻是不能給的,萱兒承認對他是動了情動了心,即便是現在此刻也是未曾放下的,可女兒善妒,即便入了他的後院也只會讓自己難過,讓他爲難,他將來會是一個明君聖君,他所思所想心中所裝的應該是這天下,是這李氏王朝的萬萬百姓。”
說道此處劉萱低下頭去:“他不該有我這樣的女子讓他煩神,女兒知曉他的心意,能夠得他之情,這一生女兒不算白來這世上一遭。再者女兒如今聲名已毀,於情於理與他也再無可能。女兒的選擇無關情愛,只是現實如此,大義如此。世子對我很好,世子的性子義父也是知曉的,女兒以後會幸福的。”
這是她第一次在柳太傅面前自稱爲女,她所說的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她說的明白也說的清楚,這樣的選擇無關情愛,只是理性與事實,只是她心中的大義罷了。
柳太傅何嘗不曾動容,何嘗不知劉萱說的乃是事實,他看着劉萱沉聲問道:“若是太子並非你所想的那般能夠捨得,你又如何?”
“不,他會捨得的。”劉萱低低道:“他已經捨得了不是麼?”
柳太傅長嘆一聲:“罷了罷了,這本是你們之間的情事,義父已經老了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愛恨情仇,你既做了選擇,義父尊重你。”
劉萱聞言感激的朝他福了福身:“多謝義父。”
柳太傅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劉萱見狀道:“義父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你……”柳太傅踟躕半響終是開了口:“你與世子當真已有肌膚之親?”
劉萱聞言面上一紅,她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她與鄧玉肌膚之親是有的,可是……
柳太傅見她這副模樣,頓時便閉了眼:“你既是我的義女,上了我柳家族譜,就當以柳家門風要求自己,大婚之前不可再與世子相見。”
劉萱一聽便知曉他誤會了,當下紅着臉解釋道:“女兒與世子……並無……並無夫妻之實。”
這話一出柳太傅瞬間便睜開了眼:“此言當真?”
劉萱點頭:“當真。”
柳太傅長長鬆了口氣,看着她又問道:“此事太子可曾知曉?”
“一開始或許是不知的。”劉萱低頭道:“但以太子之慧,定然已經猜到。”
柳太傅聞言又啞然了,他看着面色篤定的劉萱,其實很想說,再英明果斷的男子,遇到了心愛之人的事情,總是會一葉障目的,尤其是李家之人,否則當初聖上與寧王也不會……
他心中常嘆一聲,有些疲憊的朝劉萱擺了擺手道:“這事你還是當面同殿下說清楚較好,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來,你雖與世子是清白的,但大婚之前還是少見爲好,爲父言盡於此,你下去尋你義母吧。”
劉萱心中五味陳雜,她當然知曉她該同李澈當面將話說清楚的,可知曉是一回事,做卻是另一回事,她朝柳太傅福了福身道:“謝過義父,萱兒這便去了。”
得了柳太傅的應允之聲,劉萱這纔出了書房朝後院走去。
沒走多遠卻瞧見了半路之上站着的柳枝青與柳枝明,
劉萱有些無奈的朝二人笑了笑:“二位義兄是來勸我的,還是來怨我的?”
柳枝青搖了搖頭:“都不是。”
一旁的柳枝明笑着道:“身爲太子近臣,我等自然是有些怨言的,但身爲你的義兄,我們支持你的選擇,之所以在這半路之上堵你,是爲了看看你是否平息了父親大人的怒火罷了。”
劉萱心中鬆了口氣,說實話她可以面對柳太傅侃侃而談道盡心中所想,可卻無法面對柳枝青的質問,她害怕從他的眼中看見怨怪的神情,不僅僅是因爲他是她最好的好友,更是因爲害怕那些怨怪是因爲李澈的緣故。
她知曉現在的李澈有多痛,也知曉他的放手是多麼勉強,所以她不想聽見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她怕自己一時衝動一時心軟,最後傷害了自己傷害了鄧玉,也傷害了李澈。
她看向柳枝青與柳枝明笑道:“原來是想看看我有沒有出醜,只怕讓二位義兄失望了,義父已經原諒了我。”
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這樣的速度還是讓柳枝青與柳枝明感到驚訝,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脾氣他們再清楚不過,當初聽聞劉萱與鄧玉之時,父親差點氣的將劉萱逐出柳氏,若不是母親與他們兄弟二人勸阻,只怕劉萱就算回京了,也無法再踏入柳家半步。
見面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