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萱聽聞這話頓時明白了曹皇后的用意,她故意提自己乃是京城雙珠之一,這話提出自然會有人想那另一珠是誰,她不動聲色看了皇帝一眼,見他並沒開口相問,心中不免冷笑,曹皇后這如意算盤又打錯了。
李澈深邃的眸子看着劉萱開口問道:“身子可好些了?若是不適晚宴不去也罷,在皇后這裡休息便是。”
他並未喚曹皇后母后,這點劉萱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笑着搖了搖頭:“多謝殿下厚愛,萱如今已經大好,不敢掃了聖上與皇后娘娘的興致。”
曹皇后淡淡掃了劉萱一眼,正要發話,皇帝卻開了口:“既然如此便一同赴宴吧。”
他說完便起了身,曹皇后即使有千言也只得起身跟上,外間傳來太監的通傳之聲:“聖上起駕。”
劉萱低頭讓至一側,由皇帝與皇后先行,李澈隨在身後,路過劉萱之時淡淡道:“與本宮一同前往。”
劉萱低頭應了一聲行至他身側,又微微落後半步,這才與他一同朝外走去。
因着天寒地凍,晚宴並沒有設在外間,而是設在一處水榭亭閣,水榭四周皆有紗幔垂擋倒也隔了嚴寒,宮中的水榭自然不必尋常人家,此水榭好似半個宮殿那般之大,四周接燃火爐以供取暖。
今日乃是皇室家宴,劉萱本以爲僅自己這半個外人,卻不曾想遠遠的便瞧見一個挺拔倨傲的身影,劉萱微訝,寧王竟然也在。
寧王也瞧見了劉萱,但也只是一掃而過並無任何表情,似乎與她並不相識一般。看着他只是對皇帝拱了拱手算是見過,劉萱有一絲無奈,這般態度實在怨不得外間傳聞寧王有不服之心。
皇帝對寧王的舉動也不以爲意,開口道:“入座。”而後與皇后坐在了上座之上,衆嬪妃紛紛在皇后下首一側座了,皇帝的嬪妃並不多,一側竟然都未曾坐完。
李澈在皇帝下首坐下。劉萱原本一直跟在他身側。如今他入了座便朝後退去,未曾想剛退幾步便見李澈回頭看她,劉萱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直未曾開口的寧王卻開口喚她:“萱丫頭。坐本王身邊,免得給某個心思深重的混小子給騙了去。”
劉萱心想事到如今她已烙上了李澈的印記,再怎麼招也脫不得干係了,不過寧王這話仍是給她解了圍。當即笑着朝寧王點了點頭:“多謝王爺厚愛。”而後行走兩步在他身旁坐下。
寧王其實就坐在李澈下首,她與李澈之間也僅隔了一個寧王罷了。
衆人落了座已有太監宮女開始陸續端上酒菜。皇帝瞧了一眼座下衆人皺了眉頭,李澈的容貌與皇帝有七八分相似,這皺眉的動作卻是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皇帝一皺眉衆人都噤聲凝神。
“恭王爲何沒到?”皇帝皺着眉頭髮問。他重哼一聲:“莫不是仍在府中與姬妾胡鬧不成?!”
皇帝一聲冷哼,衆嬪妃紛紛低頭,劉萱瞧着也跟着半低了頭去。曹皇后在一旁道:“旭兒今兒個一早便要進宮面見陛下的,只是路上遇到了曹家之人。太師已許久未見旭兒,特意請了他去曹府一敘,可能因此耽誤了時辰。”
皇帝聽聞這樣的解釋,面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顯冷色:“難不成曹太師在他眼中竟比朕還重要些?”
這個他自然指的便是恭王李旭了,曹皇后笑容一僵正要開口解釋,卻聽得外間太監傳報之聲:“恭王到。”
劉萱順着聲音朝外望去,只見一紫袍男子走了進來,他容貌清俊眉眼與皇帝有幾分相似,只是皇帝與李澈容貌都是俊逸偏冷,而他卻有幾分玩世不恭的模樣,劉萱心中暗付,這恭王瞧着倒與外間傳聞有幾分相像。
恭王進的帳內便朝皇帝與皇后行禮:“兒臣見過父皇母后。”他一轉眼瞧見了李澈又道:“見過太子。”
李澈嗯了一聲算是應禮,皇帝瞧着他冷哼:“什麼事情將你耽擱到此時纔來?”
恭王對皇帝的冷哼毫不在意,笑着道:“太師不知從何處尋了一八哥,最近剛剛學了不少新話,兒臣甚是喜愛逗弄與它,一時忘了時辰還望父皇恕罪。”
聽他這般說,皇帝的面色反而稍霽,只冷看他一眼道:“你這貪玩的性子也是改不了了,入座吧。”
劉萱瞧着這一幕心中對恭王反而有了一絲奇怪的感覺,這恭王明明白白將玩鬧之事說來,皇帝反而不責怪與他,這恭王若不是本性如此便是故意這般一說,皇家之中果然人人不能小覷。
恭王聽了皇帝的話非但沒有入座,反而笑嘻嘻道:“啓稟父皇,今兒個去了曹府發現兒臣的堂妹新學會了一個新奇的玩意甚是有趣,兒臣想着今兒個乃是除夕,便帶着她來了,好讓父皇瞧瞧解解悶。此刻她正在亭外。”
劉萱一聽立刻微微低了頭,她剛剛低下便感覺到上座之上投來的目光,劉萱半垂了眼眸面上不動分毫,心中卻是冷笑,好個母子兩,曹皇后見主動提及不成,便乾脆讓恭王直接領了人來,如今人已在亭外,即便皇帝對那所謂的新奇玩意不感興趣,也不好不傳見。
果不其然她聽見皇帝傳見的聲音:“既然人都到了,便傳進來吧。”
恭王道了一聲好嘞,而後便吩咐太監傳見。
劉萱擡了頭朝外望去,只見曹瑩身穿一聲水藍色的舞裙,身姿綽綽風情款款走進亭來,她容貌本是出衆,這身水藍色的舞裙更是顯露了她不足一握的蠻腰,她頭戴一金步搖,隨着她的走動而微微晃動着。
曹瑩進的廳內想皇帝與皇后行禮,皇帝到沒說什麼,只淡淡吩咐着平身而後便沒了下文,倒是曹皇后卻笑意盈盈的瞧着曹瑩道:“今兒個本宮倒是好福氣。竟同時瞧見了京城雙珠。”
她這簡簡單單一句話,便立刻將衆人的視線集到了劉萱與曹瑩身上,也將劉萱與曹瑩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之上,劉萱如今乃是皇帝賜婚的太子妃,就算曹瑩要入太子府也不過是個側妃罷了,而曹皇后卻將劉萱與曹瑩相提並論,雖然這話聽起來並無任何不妥。但有心人皆知其中深意。
劉萱迎着衆人目光微微一笑:“民女天資粗鄙不及曹姐姐半分。實在當不得這京城雙珠的稱呼,這稱呼也不過是衆人看在義父義母的份上擡舉民女罷了,當不得真。”
她雖是自謙之言。卻將自己與曹瑩分撇開來,曹皇后聽聞笑着的臉便是一僵,劉萱說自己天資粗鄙,她若再硬將劉萱與曹瑩綁在一起。豈不是是說曹瑩也是天資粗鄙的?
曹皇后掃了一眼劉萱並未接她的話,而是笑着對曹瑩道:“聽聞旭兒說你學了新奇的玩意。本宮瞧着你穿了舞衣,莫不是這新奇玩意便是一舞不成?”
曹瑩盈盈一笑:“正是一舞,若陛下與皇后不棄,請容臣女下去準備一番。待會爲陛下與皇后獻上一舞。”
“嗯,下去吧。”皇帝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曹瑩便福身告退了。
曹皇后對着恭王道:“你也入座吧。今兒個是個好日子,難爲你有心給你父皇獻寶了。”
恭王懶懶一笑便朝桌邊走來。他平日乃是坐在李澈下首,因他今日來遲,李澈的下首已坐了寧王,而寧王身邊坐着的乃是劉萱,劉萱此事雖然身份已定,但終究還未成婚不能讓堂堂王爺坐在她的下首,便起身準備讓座。
然而她剛剛起身便聽得皇帝的聲音道:“坐下吧。”
劉萱微微一愣,但也只好重新坐了下來,她有些想不明白,這恭王畢竟是皇帝的親身兒子,爲何皇帝如此貶低於他?
她只好微微點頭朝恭王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恭王似乎不以爲意,一掀袍子便在劉萱的下首入了座。
見恭王入座,皇帝這才舉杯:“今日乃是家宴,雖是皇家但也總歸是一個家字,今兒個在座的皆是朕的家人,今日無尊卑禮節,隨意便是。新春佳節願國運昌隆百姓安居。”
衆人紛紛舉杯:“願國運昌隆百姓安居。”
皇帝與皇后先飲了酒,衆人紛紛飲下,劉萱端着酒杯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這酒烈性如何?她不勝酒力,那日醉酒之事還歷歷在目,她可不想今日在衆人面前失儀,只是衆人都飲了酒,她只能閉了眼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酒入咽喉卻讓她心中一鬆,她杯中之物並非酒而是清水,她微微往身側爲她倒酒的宮女看去,只見那宮女幾不可見的朝李澈擡了擡下巴。
劉萱頓時明白,這是李澈特意的安排了。
衆人放下酒杯便開始跟着舉箸,劉萱剛在宮女的伺候下用了嚐了一口菜品,便被一清脆的女聲給喚了擡起頭來。
坐在曹皇后下首的一女子正起身向她舉杯:“往年家宴聖上總爲太子獨身而來有諸多不滿,太子殿下乃人中龍鳳眼界自然極高,咱們這些嬪妃也時常戲言不知哪位姑娘才能入太子之眼,等了這許多年可總算等來了劉姑娘,太子對姑娘呵護有佳,衆人皆是親眼瞧見。”
那女子起身之時劉萱便急忙起了身,身旁的宮女在她耳邊輕聲道:“這位那是梅貴妃娘娘。”
劉萱等貴妃話說完,便微微低頭作害羞狀,只舉了杯對貴妃道:“能得太子傾眼是萱的福分,萱敬貴妃娘娘一杯。”
她飲下杯中之水,貴妃也笑着飲了酒入座,見她入座劉萱才坐了下來,然而她剛剛坐下又有嬪妃開始向她舉杯,一而再再而三,衆嬪妃挨個敬完劉萱才得以坐下,她心中長長嘆了一口氣,幸好當今聖上嬪妃不多,否則單是喝水也能將她喝個水飽。
她剛剛鬆了口氣,卻聽得身旁的恭王笑看着她,劉萱一凜正準備向他敬酒,卻聽得他挑眉道:“劉姑娘好酒量。”
他這話說的及其意味深長,劉萱神色不變,並未理會他的話,而是笑着朝他舉杯:“聽聞王爺纔是真正的千杯不醉,萱敬王爺一杯。”
恭王深深的看她一眼,嘴角揚起一個笑容來,端了手中酒杯便一飲而盡。
劉萱也飲了杯中之水,她看了看身旁一直不吭聲的寧王,想了想還是喚了他一聲。
寧王見她有敬酒之意,當下擺了擺手:“今日之酒本王不喝。”
劉萱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僵,只得又重新放下。
曹皇后見狀笑着道:“聽聞寧王與劉姑娘甚是投緣,劉姑娘的產業一品香開業寧王不但爲其題匾,更是親自到場恭賀,本宮今日瞧着這傳言竟是假的?”
寧王冷哼一聲:“萱丫頭本王喜歡的緊,皇后多慮了。”
一句話便毫不客氣的將曹皇后給堵了回去,曹皇后乾乾笑了兩聲:“王爺既是喜歡爲何連她的敬酒都不願飲?”
寧王聞言衝着曹皇后冷哼:“本王想飲就飲,不想飲便不飲,皇后未免管的太寬。”
劉萱聽着這熟悉的腔調熟悉的言辭,心中頓時一樂,當初鄧玉擄了她上船,她問鄧玉爲何擄她,鄧玉也是用寧王這般腔調回答想擄便擄。這父子二人相貌雖是不同,這語氣這腔調這脾氣倒是一模一樣。
這番毫不留情的話徹底打了曹皇后的臉,曹皇后面色一冷就要發難,劉萱身旁的恭王卻突然開口道:“寧王乃是性情中人,這酒自然想飲便飲,不想飲便不飲了。”
曹皇后聽了恭王的話,硬生生將那口氣給吞了回去,胸口劇烈起伏几次又歸於平緩,她扯出一個笑容來:“寧王性情中人自然如此。”
說完之後便不再看向寧王,顯然這氣是未消完的。
經過寧王這番一鬧,原本熱鬧的宴席瞬時便安靜了下來,這是一陣簫聲傳來,衆人紛紛朝外看去。
隔着紗幔衆人瞧見一艘畫舫正在湖上慢慢朝這邊蕩來,曹皇后見狀急忙吩咐將紗幔撩開,隨着紗幔捲起,衆人頓時便瞧見了那畫舫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