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在不經意的一個細節中悄然被發現的。
小旅館空氣沉悶,炎熱難耐,待在屋子裡和蒸籠似得。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王明江就躲在樹蔭下,被微風吹着,感覺好多了。
李春打着哈欠,剛剛睡了一覺,覺得意猶未盡,過來和他一塊坐在樹蔭下。
“明江哥,儂不曉得虧了嗎?”
“虧什麼?”
“我們花了錢住旅店,你跑到樹蔭下面呆着,住店的錢豈不是白交了?”
“你的意思是,悶死也要呆在小屋子裡不出來,那樣我們豈不是賺了?”
“那樣好像也不賺!”李春撓着頭說。
“空調沒有就不說了,連個風扇都只是個擺設,服務員態度和欠她錢不還似得,這是那能旅店。”想起來就有點生氣,他只能是感嘆兩句而已,又改變不了什麼,難不成還要教國營旅店的職工們微笑服務嗎?
“空調是個什麼玩意兒?風扇倒是有的,只是還沒到季節,也許怕費電。”李春說。
王明江站了起來,不再想這些生活中的小問題,眼下面臨的是要把自己的生活過好的問題,能克服的就克服了:“走吧,去七浦路。”
李春趕緊拍拍屁股跟着站了起來:“明江哥,你是不是想去七浦路買點衣服,然後拿到別的地方賣?”
“你說得沒錯,就是這個道理,要不然晚上住店的錢你來出?”
李春嘿嘿笑道:“明江哥,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這樣做有可能是賠錢哦。”
“還沒有做,你怎麼知道賠錢?”
“我姆媽做過,進了一些女士內衣,到現在還沒有賣出去呢,又費時間又費力氣的,結果還是沒有回本。”談起做生意,其實李春的家裡也有試探性做過,他媽媽就利用業餘時間有這樣的想法,想着賺點雞蛋錢也是錢,結果是被現實啪啪打臉,衣服沒有賣出去,放在家裡很快就過季了,到最後只能是給親戚朋友送幾件,日後也不想着這事了。
王明江拍着李春的肩膀:“要不然很多人不敢下海呢,就是因爲在海邊試了試就覺得水太深,往裡遊的話就沒有回頭路,一路上還風大浪的覺得成功不可靠,春哥,今天我就給你看看錢是怎麼賺來的。”
“明江哥,我們還是謹慎一點好,我曉得你兜裡有錢,但是也不要試水太多。”李春還是很小心的樣子,對他能賺錢的實力將信將疑,雖然見證了他的花錢如流水,但並沒有看到他賺錢的樣子有多帥氣。
“再找個工廠女職工最多的地方,要距離七浦路遠一點,你知道嗎?”
“知道,快到郊外了有個酒廠,那裡的女職工可不少呢?”李春笑呵呵地說道,覺得王明江一定是要趕在下班前蹲在燈泡廠門口看女工下班,那個場面真是壯觀,一下子能涌出幾千號人,美女自然不會少,他還曾經有一次閒的無事去看過呢,不過,哪裡的保安隊也挺厲害的,看見有些男的站在哪裡盯着人看,不太像好人的就會過來盤問盤問。
黃昏時候的七浦路,路上塵土飛揚,飄散着淡淡的黃霧。
王明江和李春一路小跑,來到目的地的時候,王明江還和沒事人一樣,李春已經累的不行了,呼呲呼呲的蹲在那裡喘氣兒,大哥,咱們慢點走不成嗎?
“時間不允許,我們要趕在她們下班前趕到現場。”
“現場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有保安隊看着呢,我們要不要換個目標,比如學校?”
“滾,就知道欺負比你小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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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浦路上遠沒有現在繁華,也沒有形成統一的服裝市場,只有一些人“鬼鬼祟祟”的在街頭兜售衣服,價格非常的便宜,讓人感覺從棉紡廠直接拿貨做也沒有這麼便宜,稀稀拉拉的有那麼幾個顧客一直等着攤主出現,而攤主則是像一個荒野中的野兔,時不時從蹲着的位置豎起脖子,四處張望一下,看看沒什麼問題就放心的去討價還價,一會兒,又豎起了脖子。
王明江自知兜裡沒多少錢,販賣衣服肯定不是不行的,衣服需要快時尚,及時、流行、快速、再加上尺碼區分,需要固定的攤位去消化。
他現在一個擺地攤,求生存的人,自然還沒有到那個“實力”。
他四處轉了幾圈,最後選中了主打的品類——襪子。
攤主的批發價是三毛一雙,零售價能賣到七八毛錢。
王明江一看,這襪子實在是不太入他的法眼,連個純棉的都不是,而是被現在社會人嫌棄的錦綸,花紋也難看,鋸齒形的花紋,鉸鏈式的花紋,看上去怪彆扭的,一點美感都沒有。
不過,攤主說那種透明的錦綸絲襪最好賣,這種襪子就是不吸汗,氣味實在是不敢恭維,但爲了美,勤洗襪子也是可以的。
王明江自然不知道流行什麼,他相信攤主的“品位”。
一口氣進了50雙透明花紋錦綸絲襪,花了十五元。
又進了50雙錦綸兒童襪,花了十元,總共花掉了25元。
口袋裡已經沒幾塊錢了。
“可以啦!可以啦!明江哥,女工賺的錢其實也很少的。”李春也擔心他賣不掉的機率大,畢竟他姆媽的失敗案例在那裡擺着呢。
兩人抱着一堆襪子,坐了幾趟公交車,最後在一輛公交車的終點站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六點了,正是下班高峰時刻。
工廠大門一開,自行車的隊伍浩浩蕩蕩,蔚爲壯觀。
王明江和李春在距離廠子外面三百米的地方擺了一個攤位。
路過的女工形色匆匆的,那些襪子幾乎沒有吸引她們的目光。
李春焦急地說:“明江哥,我說什麼來着,不是儂想的那樣,把七浦路的東西搬過來就能賺錢的,你看,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王明江倒是不緊不慢,“別急啊,營銷手段還沒到位呢。”
“啥手段也不好使,除非是白送。”李春搖搖頭。
“嗯,你小子有點靠譜了,就是要白送。”
“啊!白送?儂,儂是怎麼想的拉?那我們這麼辛苦跑過來,就是爲了白送?”李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真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