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已經來不及了，跑的再快也沒有他飛的快。軒轅讓丁零牽着馬躲進山上的樹林裡，他坐在那裡吃兔肉，寶劍就放在身邊。
軒轅其實很想再見朱明一面，主要是想看看他那兩條龍，因爲到目前爲止，他還不知龍爲何物。草原上的人們把閃電稱爲龍，是根據它自己的呼叫聲，即打雷時的“隆隆”聲命名的。對於一些尚不知名的動物，人們習慣用“自呼其名”來稱呼它，如虎、羊、雞、鴨等，就是這樣叫開的。軒轅曾無數次站在雨中觀察閃電，探究龍的形象，但它總是一閃即失，神秘莫測。
朱明駕着龍低空盤旋，見軒轅若無其事地進餐，還不時向自己擺手致意，心中大犯嘀咕；特別是他身邊那把寶劍，先時只同吳刀碰撞了一下，便已震驚大江南北，聞者膽寒；要是自己單獨和他動手，勝負難卜。他見兵丁未到，考慮如何先穩住他。
兩條龍通體散發着紅光，獸頭鷹爪，蛇體魚鱗，看來是一種水、陸、空三棲動物。只是過於馴服，一點頭、一伸足都由朱明的手勢控制，了無靈氣，和軒轅想象的那種變化無常、神通廣大的龍大相徑庭。
軒轅知道，朱明來者不善。但既然來了，就要把自己要說的話告訴他，至於後果，只有看對方的反應了。
“軒轅閣下，我本打算邀請您訪問祝融國，屆時聆聽您的高見，怎能不辭而別呢？”朱明把龍停在軒轅的斜上方，首先發話。
軒轅見朱明雖然說話客氣，但並不降落，還不時回頭看，已知其意，便直截了當地說：“炎帝治下文明開化，強我十倍，令軒轅十分佩服，學尤不及，何來高見？只是對足下倒有一言相告，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講！”朱明坐在高處，已看到援兵出現在地平線上。
“兩情相悅，始爲伉儷，此乃禽獸所本、人性所至也。今阿珠與君水火不溶，伴君如伴蛇虺，痛不欲生，您又何必纏住她不放呢？令軒轅百思不得其解。…”
“住口！”朱明勃然大怒，渾身冒火。戲人之妻，不知悔恨，反倒教訓人家，真是豈有此理！只見他把右邊的龍角猛地一拍，雙龍俯衝，同時伸出長長的龍爪，抓向軒轅人頭。
軒轅與阿珠那段情緣，已經觸犯了祝融氏的大忌，而他還渾然不覺。因爲在軒轅的部落裡，性夥伴是個人隨時自由選擇的，雖然也免不了產生嫉妒情緒，但絕對不會釀成武鬥。他沒料到幾句話剛出口，就惹朱明發這麼大的火。
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軒轅本能地拔劍向上一揮，天黿劍吐出三尺電光，直掃過去。那隻龍腳猛然痙攣一下，便像麻繩一樣軟塌塌地垂下來。
朱明驚出一身冷汗。他在盛怒之下忘
記了提防天黿劍。這時他的頭腦開始冷靜，迅速一提龍角，向斜上方飛去，然後掉過頭來，揮手拍向左邊的龍角，火龍噴出兩枚火球，向軒轅飛來。
軒轅所賴以護身的只有這把劍。他站起身來，雙手舉劍過頂。劍身通紅，從劍尖射出兩束紫光，直指火球。只聽“砰、砰”兩聲響，火球先後在空中爆炸。
這時，厭火國人手持弓箭、刀槍，口中噴火，蜂擁而來。軒轅見大事不妙，轉身奔上土山，與丁零會合。追兵把土山團團圍住。
朱明在空中呵呵大笑：“軒轅，你現在成了甕中之鱉，莫再逞強，只要你交出寶劍，併發誓不再南來，朱明放你一條生路，你看如何？”
“你違背炎帝指示，私自跑來尋仇，已是大逆不道，我豈能向你這種無信無義之人低頭？窮不輸志，達不張狂，乃爲人之道，朱明，你應該記住我的教誨。”
朱明見軒轅在國人面前揭露他的秘密，惱羞成怒，急忙下令：“快給我放火！”
無數只帶火的箭射向森林，朱明避開寶劍，把火球投向草木深處。山丘頓時籠罩在煙火之中。
軒轅揮劍伐木，命丁零把砍倒的樹木拖開，欲營造出一塊隔火帶；但火箭如飛蝗般射到，他們身旁的草木很快燃燒起來，縱有神通廣大的天黿劍也無可奈何。
情況萬分緊急！
忽然，一束驟雨從天而降，自山頭直灑向山腳，在火海中趟出一條路來。此時，天上萬裡晴空。
軒轅大喜，也不問情由，兩人一馬跟着雨頭跑下山來，又一氣衝到另一個草木稀疏的山樑上。
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碧波粼粼的湖水在丘壑間徜徉。不遠處的攔水壩上，有一條蟒蛇從湖水中探出半截身來，人面紅髮，口中噴出一道*的水柱，射向他們剛剛逃離的火海。
軒轅和丁零十分驚奇，他們不再逃跑，站在那裡觀看這場水火大戰。
山火被撲滅，圍山的兵丁一個個成了落湯雞，再也吐不出火來。朱明從空中擲下幾隻火球，想阻止蟒蛇噴水，也都被水柱掃中，落入湖中。
蟒蛇不見了，大壩上立着一位翩翩少年，腰圍蛇皮短裙，紅髮高束，面向空中喊道：“朱明，你爲何縱火焚燒我家山林？你祝融氏把林木都燒光了，又要到我共工氏的地盤上放火不成？”
“句龍，（3）你小小年紀，怎如此對我說話！你可知，放虎歸山，遺下無窮後患，又該當何罪？”
“炎帝剛剛說過，軒轅不是敵人是客人，我救他出火何罪之有？你是不是又在給共工氏羅織罪名，準備組織聯軍來攻打？”句龍不依不饒，把朱明那點心事全揭穿了。
“你，
你…你怎麼知道？”朱明氣急敗壞，語無倫次。到了這個份上，他只好把心一橫，乾脆把話挑明：“我向炎帝的報告，你怎麼能聽到？”
“老兄，難道你沒聽說過‘隔牆有耳’這句話嗎？”句龍的回答十分坦誠。
軒轅恍然大悟，把自己帶出神農穴的那條蛇，正是這個句龍，或者是他派去的密探；那條光溜溜的暗道，竟是共工氏爲竊聽炎帝談話經常出入的秘密通道！
軒轅不願捲入炎帝集團的內部紛爭，於是抱拳說道：“軒轅初次南來，給弟兄們添了不少麻煩，心中甚是過意不去，還望二位莫因軒轅而鬩於蕭牆，就此告別！”說罷，跨上犛馬向北進發。
朱明見句龍背後就是一個蓄水湖，如果動手，正好讓他發揮水戰優勢；自己又燒了人家的山林，感到理虧，若再爭執下去，於己不利，只好氣哼哼地掉頭南去。
句龍向軒轅趕來，說：“在下共工氏句龍，慕先生久矣；今既到此地，何不到我的共工之丘盤桓幾日，指點一下九丘十八川的治理方略？”
“軒轅隻身南來，屢遭不測，蒙英雄援手於陰河之泮，火海之中，此恩軒轅銘記在心，容當後報。”軒轅說，“只是這次來訪，給炎帝君臣添了不少麻煩，心中甚是過意不去；衷心希望水正和火正二位大臣能夠協力輔佐炎帝，萬不可因爲軒轅的到來而鬩於蕭牆，引起族羣之間的紛爭。”
“先生多慮了。不瞞您說，共工氏同祝融氏之間的嫌隙由來已久。”句龍說，“那朱明依仗部族勢力強大，又久得炎帝倚重，野心日見膨脹，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勢。我共工氏也是一個古老的部族，幾千年來雄踞太行山麓，稱霸大河之濱。句龍不才，怎能甘居他人之下，處處聽他朱明擺佈？只是如今祝融氏執掌炎帝大權，排擠他國，共工氏不得不防。前日引你潛出神農洞的那條暗道，就是我他們經常偵探朱明奏報炎帝的秘密通道。”。
“既然如此，軒轅就更應該回避些好，不然會進一步加深炎帝水、火兩位大臣之間的矛盾。”軒轅惦記着妻子嫘姑的去向、女兒的下落，歸心似箭，於是抱拳說，“請兄弟止步，咱們來日方長，軒轅去也！”
注（1）《漢學堂叢書》輯《春秋緯元命苞》雲：“倉帝史皇氏，名頡，姓侯岡，龍顏侈哆，四目靈光，實有睿德，生而能書。…於是窮天地之變，…指掌而創蚊子，天爲雨粟，鬼爲夜哭，龍乃潛藏。”（錄自袁珂《中國神話傳說詞典》）
（2）《山海經•海內經》：“北海之內，…有釘零之國。其民從膝以下有毛，馬蹄，善走。”
（3）左傳•昭公二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爲后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