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淮、渦水神頭銜是天帝御封的,誰人膽大包天,竟敢前來搶奪?”珊瑚義憤填膺,“你等着,我去和他們講理!”
鯀正在打量淹沒在水中的巫支井洞口,石門忽然開啓,兩柄明晃晃的寶劍當先刺出。鯀側身躲過,跳上岸來。珊瑚腳尖踩着浪花,見眼前是一個秀氣單薄的小夥子,且手中沒有兵器,於是收起寶劍問道:“是你在追趕巫支祁嗎?”
“是的。”鯀反問道,“他人藏到哪裡去啦?你是什麼人?”
“我是東海龍女珊瑚。巫支祁是我老公,他的事我不該管嗎?你是什麼人?”珊瑚忍住一肚子怒氣反問道。
“好一朵鮮花,怎麼插在牛糞上了?可惜呀可惜!”鯀不回答珊瑚問話,只顧搖頭嘆息。
珊瑚不覺臉上發燒,但還是義正詞嚴地說:“我老公名列仙班,天帝御封身兼淮、渦兩水水神,雖然長的醜點,但心地良善,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取代他?”
“姐姐誤會了,我奉朝廷之命治理水患,怎麼會謀取水神之職?”鯀解釋說,“你老公借洪水肆虐之機,推波助瀾,劫掠民財,引起民怨,我們是來找他交涉的,還是請你把他找出來吧!”
“你這是託詞。”珊瑚說,“俺老公飢餐野果,夜宿洞穴,不搞軍備,不養隨從,他要錢財幹什麼?”
“姐姐有所不知,或者說你被矇蔽了。”鯀說,“近些年巫大哥他養了兩房外室,費用頗大;最近又要大興土木,營造宮殿,只好橫徵暴斂、取之民間了。姐姐不信,可以直接去問巫大哥嘛!”
鯀態度誠懇,一口一個姐姐,贏得珊瑚的信任。
“這個醜八怪,怪不得近期頭面越來越退化了,原來是在作孽!”珊瑚忿忿地說,“兄弟你等着,看我怎樣收拾他!”
帝堯見鯀和一個女人答話,約住二人在遠處觀看動情。珊瑚離開後,他們才一齊湊過來了解情況。鯀簡單做了介紹,帝堯正要開口講話,忽見巫支祁鑽出洞來,狼狽逃跑,嘴裡還焦急的嚷嚷:“你聽我說完,新宮殿是給你建造的!”
珊瑚緊追而來。她手裡換了一根棒槌,一邊追打一邊說:“你連嘴臉都不要了,我要那宮殿還有什麼用?”
羿欲攔截巫支祁,帝堯搖頭說:“人家兩口子鬧彆扭,你去攙和個啥?…走,咱們看看熱鬧去!”君臣一行遠遠的跟在後面。
巫支祁一路逃到渦水源頭,行宮在望,情急之中忽然想到遊魅,遇到這檔子麻煩事,也許足智多謀的她能幫上忙;再說,眼下也只有遊魅是最親近的人了。
“遊魅,遊魅!大姐光臨,快來接見!”巫支祁大叫。
珊瑚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喝道:“你就是請出個神仙來,也難逃我這頓棒槌!”
宮們打開,出來的不是遊魅,而是河伯。
巫支祁大驚:“你,你,…怎麼是你?”
“你別忘了,遊魅是我的小妾,當然要接納我了。”河伯笑嘻嘻地說,“老弟,我不吃醋,你就更不該吃醋了。快進來吧,讓我來對付這個母夜叉!”
巫支祁一隻腳剛剛踏進大門,一隻大網兜頭扣下。烏遊將軍迅速提綱收口,把他拖到廣場上。這隻網有名叫河洛網罟,(gū)是伏羲在河水、洛水一帶打魚用過的一件稀世珍寶。此網網眼大,網繩粗,打魚時可以漏過小魚,只網大魚,是隻生態魚網。河伯得到河洛網罟後,成了他的鎮河之寶,專門用來降伏對手。河洛網罟堅韌柔軟,能大能小,任憑巫支祁如何掙扎,只是不得脫身。
珊瑚及時趕到,見狀驚問:“冰夷,你這是幹什麼?”
原來珊瑚與河伯是認識的。早年,東海龍王流放淮水期間,河伯乘人之危,欲強聘珊瑚爲三姨太,被她堅決拒絕。沒想到,她後來卻嫁給了又醜又窮的巫支祁。河伯爲此一直耿耿於懷。他老想兼併淮水,也與珊瑚不無關係。此時見珊瑚趕來,河伯大爲得意,說:“珊瑚,你來的正好。你這個醜男人上違天條,下害黎民,還竟敢拐騙我的女人。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把他禁閉起來教訓教訓,你要好好地配合呀!”
珊瑚說:“你說的一點不錯,愚夫都給我坦白過了。不過,他的過錯自有天庭懲罰,你河水不犯淮水,有什麼資格管教他?”
河伯說:“天帝無暇顧及,我作爲天帝封疆大吏,江北水神盟主,即使先斬後奏,又有何防?”
珊瑚冷笑道:“你心理清楚,他的不良行爲可是你一手教唆和誘導的;況且,和你比較起來,巫支祁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冰夷,如果把事情鬧大,天庭派人前來調查,怕你也難逃干係吧!”
河伯道:“好個龍女珊瑚,果然智辯過人。不過你只曉得正道法門,不瞭解旁門左道。天庭上下早就被我打點過了,你見他們什麼時候來找過我的麻煩?我今天就要制服巫支祁,將淮水收在我的治下,誰奈我何?”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待你惡貫滿盈,難逃天雷轟擊。冰夷,我奉勸你還是少作點孽吧!”珊瑚氣憤已極,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滿臉緋紅,指着河伯大聲痛斥。
河伯大受刺激,*笑道:“珊瑚呀珊瑚,我有佳麗三千,還就缺一個像你這樣的剛烈美人!淮水成了我的屬地,你這個淮水王后自然也就歸了我。今天你既然投奔來了,我也只有笑納。良辰吉日,咱們就在這裡成就好事吧!”說着跨步上前去抓珊瑚的手。
他的手腕上捱了重重的一棒槌。河伯獸性大發,忽然變成一條白龍,張牙舞爪撲向珊瑚。
“休得無禮!”隨着一聲呵斥,利箭已到面前。白龍下意識地一把抓住箭桿,仰面摔倒在地,又變成了河伯。
但河伯還是反映遲了一點。箭頭刺進左目,痛徹肺腑。河伯一鬆手,那箭自動撤回,竟連眼珠子也帶走了,害得他滿地爬着尋找,血染黃土。河伯堂堂美男子,從此成了一個獨眼龍,這也算是報應吧。
這支奪走河伯一目的箭,是羿射出的。當羿再次扣動弓弦時,河伯的保鏢烏遊已經當在了他的面前,替他遮擋飛矢。烏遊是龜精,他的盔甲就是幾千年的龜殼,可抵擋千斤之力的撞擊,從來不把飛來之箭放在眼裡。但這次出乎烏遊的意料。當他一手掐腰、一手攥着網罟傲然迎接赤金箭的衝擊時,只聽得“咔嚓”一聲響,重盔便被擊穿,令其心驚膽寒,急忙倒地避險。趁烏遊手勁一鬆,巫支祁奮力爭脫網罟的束縛,跳到珊瑚跟前,要伸手拉她起來。
“別動我,”珊瑚順手給他一棒槌說,“快去給我抓河伯!”
晚了,烏遊抱起河伯一陣風消失了。
經過這番折騰,在夫人珊瑚的監視下,巫支祁大概不會振滔洪水了;但淮水水患卻不會因此而消失。對此,帝堯心裡是再明白不過的了。他向鯀詢問治淮方略,鯀語出驚人,對曰:“從目前情勢看,治水是下策,避水纔是上策。”
帝堯大感興趣,說:“請道其詳。”
“臣考察山川形勢,走訪當地長老,判明淮水有以下特點:流域廣闊,降水集中,沒有出海口,或者說出海口衆多而細小。”鯀進一步解釋說,“與河水的源遠流長、穿山越嶺比起來,淮水流域相對短而闊平,且雨量都集中在每年雨季很短的時間段裡,大量的降水通過衆多支流,很快彙集在下游低窪處。因爲水泄不暢,造成洪水氾濫。按理,只要疏通入海渠道,把洪水導入東海就可以了,但就目前的條件看,要開挖一條足夠寬的、能及時排泄洪水的河道幾乎是辦不到的,且極易淤塞,疏浚困難。以臣愚見,與其勞民傷財去治水,還不如把民衆遷出洪水淹沒地帶,以避其害。當然,衆多排水不暢的支流,是需要調動人力疏浚的。”
“你說的不無道理,對任何惹不起的事,就只好先躲着走,以待其變。”帝堯接着問道,“共工命你來治淮水,你就這樣向他交代嗎?”
“移民也很棘手,需要到有關部落去挨個動員。”鯀說,“實在不願遷移的人羣,就只好採用共工氏的做法來安排。”
“共工氏的辦法?”帝堯一時莫不着頭腦,於是問道,“共工氏有什麼好辦法?”
注(1)屈原《楚辭•天問》:“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嬪?”王逸注:“河伯化爲白龍,遊於水旁,羿見,射之,眇其左目。河伯上訴天帝,曰:‘爲我殺羿!’天帝曰:‘爾何故得見射?’河伯曰:‘我時化爲白龍,出遊。’天帝曰:‘使汝深守神靈,羿何從得犯汝?今爲蟲獸,當爲人所射,固其宜也,羿何罪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