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水邊洗了一下手,一回頭孩子就不見了…”阿珠在夢中喃喃自語。
事雖至此,尚不知禍福,何必背上如此沉重的包袱呢?軒轅安慰自己。
“她怎麼就不見了呢?”阿珠還在夢中痛苦地自責。
軒轅接着他的囈語說:“這孩子有神器護佑,不是凡人,有可能是神仙取走撫養了,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這句話本來是用來安慰阿珠的,他自己心裡也豁然敞亮起來。
阿珠忽然坐起來,問:“你說什麼?她被神仙取走了?”
軒轅認真地點點頭。
“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洞庭湖波濤千里,如果不是神仙,有誰能在一瞬間從小島上把她抱走呢?爲什麼水裡陸地都找遍,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呢?”阿珠越說越激動,跳起來手舞足蹈地說。她見他看着自己一個勁地傻笑,莫名其妙;低頭一看,自己的身子光溜溜的一絲不掛,豐乳圓臀,暴露無遺,連忙披上衣服,蹲在地上,把頭埋在兩臂間,不發一言。
“好啦,好啦,剛纔你出水時,我還以爲遇到了精怪,現在你也該向大哥交代一下出身來歷了。”軒轅想轉換話題,把她的思想引出這個死牛角。
阿珠的祖父就是七世神農、當今炎帝。當初,神農在首陽山被擁戴爲炎帝后,自向東、向南展轉遷徙,在大江南北築城定居;封擅長放火燒荒的烈山氏後代祝融氏任火正,封長於平治水土的共工氏爲水正,夸父氏、邢天氏、宿沙氏等部落,以及上萬個氏族、方國,鹹來賓服,形成以火鳳凰爲圖騰的炎帝族團。當今炎帝有兩個兒子。長子俞罔,生下來就有一種特異功能,讓他喝下一種飲料後,便通體透亮,其五臟六腑,血管脈絡,一目瞭然,從小就被炎帝用來做藥理試驗。及長,終年在山林野外採藥,或在黎民百姓中行醫。次子伯陵,(1)頗有音樂天賦,還喜歡射獵,他把獸皮蒙在一段掏空的枯樹幹上,發明了鼓,沿江一路擊打行吟,浪漫而風雅。
有一位彤魚氏的女子,名叫緣婦,嫁給了大江下游震澤畔的吳權。緣婦乘吳船回鄉探親,朔江而上,遇到伯陵。兩人隔水對歌,十分投緣,便雙雙走入山林,找個隱蔽的地方居住下來。緣婦懷孕三年,一胎生下三個兒子,名字分別叫做阿鼓、阿延、阿殳。後來又生了個女兒,就是阿珠。阿殳愛好射藝,而阿鼓和阿延迷戀音樂,他倆合作發明了鍾,並創制了樂曲和音律。伯陵組織了一個樂團,在民間行走,經常出現在各氏族祭祀和慶典的集會上。
緣婦失蹤後,吳權像丟了魂似的四處流浪,尋找她的下落。蒼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找到了伯陵一家。吳權與伯陵約定,用決鬥的方式裁定緣婦的去向。令人莫名其妙的是,吳權每次都親自上陣,卻允許伯陵使用替身,但用人不得重複。爲應付吳權的挑戰,伯陵走遍大江南北,邀請異人靈獸,出奇招戰勝吳權。吳權每隔一年找來一次,失手即退,屢敗屢戰,矢志不移。伯陵拿他沒辦法,誰叫自己拐走
人家的妻子呢!
祝融氏和共工氏,是炎帝集團中兩個勢力強大的部落。祝融氏是烈山氏後裔,善於用火,受炎帝委託指導人們燒荒墾土,時稱火正;共工氏善平水土,炎帝命其防治水患,興修水利,管理百工,時稱水正和工正。因神農炎帝日見衰老,兩個兒子又不問政事,便有意禪讓炎帝一職。當時,祝融氏和共工氏都有接替神農爲帝之意,部落間漸生嫌隙,摩擦不斷。炎帝怕引起集團分裂和戰爭,禪讓之事舉棋不定。
祝融氏之子名叫朱明,是火鳳凰轉世,能駕兩條火龍在空中飛行。爲取得炎帝的信任,也是爲了藉助神農氏的聲望,爭取其他各氏族的支持,朱明主動向神農氏求婚。其實,炎帝也很喜歡他,便命伯陵把阿珠嫁給了朱明。因爲一個巫者曾經說過,阿珠只有嫁給帝王纔會命長;朱明祖上曾爲炎帝,眼下稱帝有望,上應天意,伯陵夫婦便看好了這門親事。阿珠此時還是個未諳風情的少女,心懷恐懼,便被鼓樂喧天地送到祝融氏的長屋大宅中。
據說彤魚氏的祖先是魚變來的,阿珠有彤魚氏血統,又從小住在君山外婆家,在洞庭湖水中泡大,喜水而畏燥。她不適應祝融氏駐地煙熏火燎的環境,經常被房間中的大火塘烤得頭暈腦脹。朱明其人性情如火,對阿珠表示愛的方式簡單而瘋狂。他的熱情越高,阿珠越難受,當他激情爆發時,阿珠早已痛苦地死去活來。不到一年,阿珠藉口要到外婆家生孩子,回到君山,並生了個怪模怪樣的男孩。她給兒子起名寒流,表示對祝融氏氛圍的反感,並決心不再回到那個鬼地方去。這時,她的表姐素女送來一個女孩,十分可愛,阿珠用自己充足的奶汁哺育她,還經常揹着她在湖畔玩耍。
當阿珠說到這裡時,又觸動了心病,聲音嗚咽,說不出話來。軒轅一驚,忙用雙手抵住她的後背。一股熱流激盪,阿珠感到從未有過的舒服。她回頭嫣然一笑,說:“我沒事了。不過,你的手還是這樣放着好。”說完,孩子似地做個鬼臉。
軒轅爲她性感十足的魅力所征服,不覺心旌搖動,一顆心“咚、咚”地跳出聲來,好像整個大地都在震動。
大地確實在震動。江水左岸,九面大鼓一字排開。中間那位擊鼓者,肩膀上託着個圓圓的大腦袋,平頂,活脫脫就像一面鼓。阿珠告訴軒轅,他就是大哥阿鼓。鼓的前面,在一根兩端支起的橫杆上,倒掛着五隻盆狀彩陶。這就是阿鼓與阿延合作發明的響器,叫做鍾。中間那位敲鐘者,身披彩色麻織斗篷,便是二哥阿延。在鐘鼓前的平地上,男女青年手持玉劍,踏着鐘鼓節奏舞蹈,人們三五成羣向江邊跑來。
“不好,吳權又來挑戰了!”阿珠話音未落,只聽螺號聲劃破長空,一隻大船乘風破浪,逆水而上;水手們喊着號子,風車般舞動船槳,頃刻而至。
阿珠和軒轅混在人羣裡觀看動情。
“伯陵,我吳權又來了!”隨着雷鳴般的一聲吼叫,一位大漢跳上岸來。他甩掉錦袍,露
出全身古樹根般的肌肉,威風凜凜地站在場地中央。
“吳伯伯,今年還比試射箭吧。”一位肩寬腰圓的青年擠進圈子,向吳權打拱說道。阿珠小聲告訴軒轅,他就是三哥阿殳。
“不行,不行!去年我與伯陵比賽射竹竿,你當裁判,明明是我勝了,你卻說標示不明顯,硬判了個平局。以後再也不比射藝了。”
“那可不能怪我,高手比射,歷來沒有好辦法進行裁判。我製作了一個箭靶,起名叫侯,用它比試,技藝高低微小的差別也能分辯,不信你試試!”阿殳叫衆人閃開,指給吳權看。
百步開外豎起一個長方形木版,上面畫着黃色圓環,套着個紅色圓心。吳權一看就明白了,說:“的確很妙。那麼我和誰比賽呢?”
“和我。”阿殳自信地說,並快步跑去拿弓箭。
“你?我不和你比賽。”
“爲什麼?我爲什麼不能代表家父?”阿殳回過頭來詫異地問。
“你是不是他的兒子還說不清楚呢。”在場的人吃了一驚,聽他說下去,“聽伯陵說,緣婦懷孕三年生下你們哥仨;我總認爲你媽的孕期至少四年,才能一胎生下三個兒子。照這麼算下來,我吳權纔是你們的親爹,我怎能和你比試呢?”
阿殳大怒,推開圍觀者,找到自己的弓箭,向吳權喊道:“你侮辱了我,我要叫你知道,信口雌黃是要付出代價的,看箭!”說着,“嗖”的一箭向吳權射來。
吳權不避不閃,看箭到來,突然揮手一拍,那箭矢掉轉方向,加快速度直向箭靶飛去,端端地紮在紅心上。
“好!”衆人高聲喝彩。
阿殳一氣射出十支箭,支支不離吳權胸口;只見吳權用手拍,用腳踢,或抓住箭桿甩出去,全部射中紅心。衆人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阿鼓和阿延,一開始爲阿殳擊鼓鳴鐘;到後來,爲吳權的精彩表演而盡情敲打。
阿殳驚呆了,他想都沒有想到,射箭的技藝竟有如此高超的境界。他把弓摔在地上,跑到吳權跟前,跪下說:“我不願認你做父,但願意拜你爲師。”
吳權把他攙起來,呵呵大笑:“我會讓你像親兒子一樣,繼承我的一切。”他又向着天邊高呼:“緣婦啊緣婦,我吳權也總算和你有緣了。”
吳權忘乎所以,拉着阿殳要走。阿殳問:“下面的比賽不進行了?”
他看看四周說:“誰還和我比賽?”
場上沒人應聲。
“吳權,看我的!”只聽空中響起一聲尖叫,一隻黑猩猩撐着幾丈長、碗口粗的青竹,從天而降。剛一落地,便直搗吳權。
吳權一手擋開竹竿,一手推開阿殳。只見竹竿在面前舞成一朵花,防不勝防。吳權知道來者不善,大聲喊道:“吳刀!”
注(1)《山海經•海內經》炎帝之孫伯陵,伯陵同吳權之妻阿女緣婦,緣婦孕三年,是生鼓、延、殳。始爲候。鼓、延是始爲鍾,爲樂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