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左顧右盼,好像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這邊中山王陷入尷尬,那邊正在激烈爭吵。只聽鼻子王叫道:“你想幹什麼?”
“見個面,分一半。”漆芒不卑不亢地說,“不滿老兄,小弟想把部族從中原遷到北方來,中山是個理想的落腳地,我來比武,就擔負着族人的委託,還請鼻兄諒解。”
“這樣吧,”鼻子王沉吟道,“公主歸我,中山的牲畜和國庫錢財作爲嫁妝,再挑選些青年男女陪嫁到犬戎,其餘都留給你,可以了吧?”
“鼻兄好大度,”漆芒冷笑道,“你讓我的族人到這裡喝西北風啊?我的戰士正在國中待命,恐怕他們不接受這個方案。況且,小弟對公主仰慕已久…”
“哼,我的人已在百里之外遊弋,飲馬射獵,招之即來,不信咱就試試!”鼻子王氣哼哼地說。
他們的爭吵聲越來越大,驚動了有點兒耳背的中山王。他問:“他倆在吵什麼?”
“在爭論如何瓜分中山國。”一長老回答。
“還有您的女兒。”公主不溫不火地補充。
“豈有此理!本王還沒有裁判誰是冠軍呢!”中山王大爲不滿地說,“再說,我只是想聘個冠軍當酋長,並沒有說把中山國送給誰呀?”
“裁判?怎樣裁判?誰能裁判?”長老的語氣裡透露着驚慌,“聽口氣,他們早就想吞併中山了,我們引狼入室啦!”
“來人!把他們給我轟出去!”中山王大怒。
會場一陣騷動。
“慢!選手乘興比賽一場,豈能沒有冠軍?我來裁判裁判。”觀衆中間冒出一個人來,頭戴狐皮帽,身穿鹿皮衣,脣上一抹黑黑的鬍鬚,遠遠地向中山王抱拳致意,徑直走向懸崖。
“他是什麼人?”中山王問。
“不管是誰,且看他如何評判。”公主打斷中山王,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小鬍子,暗暗握緊彈弓。
小鬍子走近鼻子王和漆芒,大咧咧地說:“二位別吵啦,不然動手打起來有傷哥們義氣,還是通過公平競賽分出高下吧。”
漆芒沒有好氣地說:“賽?還能怎麼賽?”
“我看你的臂力遊刃有餘,即使再把射程延長一些也會中的。”小鬍子認真地說。
“你胡說什麼,都到這份上了,還能怎麼延長?”鼻子王跺一跺腳下的懸崖,不屑地說,“能延長本王早就延長了,還輪得到他!”
“看來還得我來給你們示範一下。”小鬍子站到漆芒和鼻子王中間,腳後跟緊靠懸崖,然後把手伸向漆芒,“借你的弓箭一用。”
漆芒把弓箭遞過去,二人滿懷好奇地盯着他。
小鬍子挽弓搭箭,目視前方,說:“請二位看我的腳下。”
只見他的腳徐徐向後移動,腳後跟已經懸空。
“怎麼樣?射程超過你倆了吧?”
鼻子王和漆芒驚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還不夠嗎?那就再退點。”小鬍子輕鬆地說着,腳板繼續向後滑動。最後,只剩下十個腳趾搭在岩石上,
人體整個懸空,還緩緩地上下顫悠着。漆芒和鼻子王不由自主地驚叫:“行啦!行啦!不要再退啦!”
弓弦砰然作響,長箭脫弦,猶如一道電光飛向靶心,只聽得“喀嚓”一聲響亮,箭靶從中間裂作兩半!
“譁…”全場爆發出疾風暴雨般的掌聲、歡呼聲,經久不息。
再看那射箭人,兀自手持長弓在絕壁上優哉遊哉。
鼻子王如夢初醒,忽然問道:“閣下是人還是神?”
小鬍子“哈哈”大笑,一把扯掉鬍鬚,壓低聲音、戲虐似地說:“你的鼻子不靈啦?我就是你們聯手追捕的人,請暫時保密。”
“朝廷特使?…”漆芒小聲唸叨一句,忽然大叫,“就是他!就是他!”
不錯,這位超人的確是化了裝的天子特使唐堯。
鼻子王不聲不響,當即使出一個掃堂腿,指望把唐堯一舉掃下懸崖。唐堯身輕如燕,早已騰空而起,在鼻子王的頭上輕輕一點,落在地上。鼻子王一腿掃空,失去平衡,整個身軀滑落山崖,雙腳蹬空,只有一隻左手緊緊扣住岩石邊,右手胡亂抓撓,嗚哇大叫。這邊,漆芒趁唐堯立足未穩,居高臨下,兩隻鷹爪抓向他的頭顱。唐堯聽得耳後掌風襲來,扭身閃過,順手用長弓迎上。漆芒一把抓住弓弦,盡力一扯。唐堯緊拽着弓臂不放。長弓拉開,圓如滿月。兩人較起勁來。
漆芒冷笑:“你還想與我比力氣,…下去吧!”他猛然發力,想連人帶弓甩將起來,把這位特使丟進山溝裡。
“謝謝你的弓,還給你吧!”看來唐堯是不情願和這個大個子比蠻力,就在漆芒爆發之際,他突然撒手,長弓以千鈞之力撞向漆芒。漆芒側身猛地一閃,巨大的身軀失去平衡,轟然倒地。更糟糕的是,漆芒的上身已經懸空,探出懸崖。長長的頭髮順着巖壁垂下,被鼻子王當成救命稻草,一把抓住,用力拖拽。漆芒的身體開始下滑。他兩眼望着無底深淵,毛骨悚然,用力掐住鼻子王的手腕,恨不得把它剪斷,同時氣急敗壞地大叫:“放開,快放開我!”
“請哥們兒拉兄弟一把吧!比賽第一名讓給你,我當第二,什麼好處都不要了,行嗎?”鼻子王死皮賴臉地懇求。
“眼看性命難保,要那個第一還有什麼用?…快鬆開,咱們就要同歸於盡啦!”漆芒面臨死神的威脅,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以上的情況只是發生在一瞬間,連唐堯也沒有反應過來。漆芒的嚎叫,使他猛然意識到慘劇就要發生,當即跳將起來,撲在漆芒雙腳上,緊緊壓住。漆芒停止下滑,險情消除,唐堯驚出一身冷汗。
“你們不照我的動作去做也罷,也不應該跳崖呀?”唐堯想讓大家放鬆一下,開了句玩笑。
“我算服你了,”漆芒央求道,“快把我拖離這鬼地方吧!”
“還有我呢,”鼻子王哭着說,“我發誓歸附中原朝廷,再也不鬧騰了,快把我拉上去吧!”
“這叫懸崖勒馬,不失爲聰明之舉。”唐堯吩咐漆芒抓牢鼻子王,他抱起漆芒的雙腿,硬是把倆傢伙拖離了險境。
當人們圍攏來時,發現三人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氣。
“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中山公主第一個跑過來,急急地發問。
“二位仁兄爲了美人不要命,爭相懸空較射,不慎落崖,差點連我也被拖下深淵,好險哪!”唐堯爬起來,邊拍打衣服邊說。他有意給兩位敗將留點面子。
“多虧了這位特…”漆芒想說特使,被唐堯輕輕踢了一下,忙改口說,“這位先生特別賣力,把我倆拉了上來…”
“對,對,是他救了我倆,要不我們早就葬身谷底了。”鼻子王搶着說,“本王甘拜下風。”
長老評論說:“這位後生的最後一射,身懸絕壁,已達到無我、無箭,與大道渾然一體的境界,乃是最上乘的射藝;更兼其人道德高尚,是位難得的人才。”
中山王說:“請壯士報上名來!”
“伊祁氏放勳。”唐堯如實回答。他之所以不願暴露特使身份,一是因爲天子的符節不在身上,二是眼下還沒有必要。
“好哇,祁姓是黃帝賜給兒子們的十四姓之一,乃狄人中的高貴氏族。帝王世家,名將之後,果然不同凡響。”中山王看看公主,問道,“閨女,找個這樣的小夥兒做相好還可以吧?”
“父王做主,女兒怎好推辭?還算湊合吧!”公主說罷,與唐堯相視一笑。
“中山國比武大會圓滿結束。”中山王發話道,“我宣佈,本王即刻辭去兼任的酋長一職,特聘本屆比武大會冠軍、伊祁氏放勳爲中山國酋長!”
全場沸騰了。鼻子王從懷裡摸出香包,偷偷塞給唐堯,小聲說:“拿去吧,你才配用。”
落日餘輝燦爛,彩霞半天。人們堆起木柴,準備篝火晚會,慶祝大會勝利閉幕。
一隻信鴿在上空盤旋而下,落在鼻子王肩上。鼻子王取下絲絹一看,臉色驟變,急忙爬起身來。
“什麼事?”唐堯問。
“獫狁遊騎趁我國中空虛,搶走了不少牛羊和女人。”鼻子王向中山王一抱拳,“國中有事,不能奉陪,多有得罪,來日再來謝罪。”他說罷,與隨從急急忙忙離開會場,引起一陣慌亂。一些來自北部的酋長們,擔心部落受到獫狁的搶掠,也匆匆招呼本部人馬,準備回去。
眼看慶祝晚會就要流產,中山王束手無策,急得團團轉。
唐堯感到是正式亮相的時候了,於是脫下裘皮大衣,甩掉狐皮帽,露出一身中原裝束,高聲說:“我是朝廷特使,來這裡和大家一同商議抵禦獫狁大計,請稍安勿躁。”
獫狁就是黃帝時被大將力牧趕到漠北的葷粥部族。自那時以來,曾幾次竄回來進行騷擾,都被中原朝廷派遣大軍趕了回去。朝廷還組織八狄進行聯防,使小股獫狁遊騎無機可乘。近來,獫狁發現朝廷虛弱,八狄渙散,認爲有機可乘,於是又派遣人馬南下,對八狄部落進行騷擾,以試探朝廷的反應。危機之時人們聽說朝廷特使在此,立即安靜下來,聽唐堯說話。中山王聞言先是一驚,隨即鎮靜下來,問道:“你是朝廷特使,有何爲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