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幾十個小時,讓李家父母像是蒼老了十多年。
可憐天下父母心,李媽媽眼圈紅腫的看着靜靜躺着的女兒,恨不得自己代替她躺在這裡。
席墨堯看着兩個老人在病牀邊,對李君安似乎在輕柔耳語的說着什麼,乾澀的眼中,有些潮溼起來。
他總是把自己當成了唯一的寶,卻忘了,在她的父母心中,李君安也是寶貝。
李家父母看他的眼神,已經帶着一絲傷心,他們一定覺得,自己不夠好,沒有保護好妻子。
“……趁着現在是最好的醫療時機,只能試試能不能用親情喚醒她。”醫生搖搖頭,這麼好的女孩,說沒就沒了,真令人嘆息。
在醫院的外面,嚴昊清看着對面的醫生,壓着怒氣。
醫生直言不諱的說,現在李君安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治療,即便要轉移,也要等到半個月觀察期過後。
不過他們可以給她最好的療養環境,還有最好的私人醫生和護士。
根本不想再讓李君安出現在席墨堯的視線裡,嚴昊清被這個意外,衝擊的差點就失去了理智。
聽到李君安除了車禍,到看見李君安毫無生氣的躺在病牀上,嚴昊清像是從從地獄裡走了一遭。
他恨席墨堯,更恨自己。
將醫生送到隔壁的房間,嚴昊清眼裡閃着殺意。
“少爺,警察局的口供。”一個人走進來,拿着一份密封文件,對嚴昊清畢恭畢敬的說道。
“安排一下,我想去見見那個肇事司機。”嚴昊清拆開文件袋,說道。
“是。”
“還有,監控錄像不夠,蒐集更多的現場照片。”嚴昊清繼續吩咐。
“是。”
“付尋葉的下落,還沒有消息?”嚴昊清掃了眼筆錄,放到一邊,問道。
“沒有。”
“怎麼辦事的?”嚴昊清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清俊的臉上滿是狂怒,“一個女人你們都盯不緊,讓她在眼皮底下消失!”
“對不起……”第一次看見笑語妍妍的小少爺發怒,那個人臉色微微一僵,隨即惶恐的低下頭。
這邊,蔣鑫叡也沒有閒着,雖然人在醫院裡,可不停的在電話裡發出一個個指示。
“安安通訊錄裡,最後幾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仔細查清楚……”蔣鑫叡坐在長椅上,透過玻璃,看見席墨堯半跪在牀邊,正在李君安的耳邊低語着什麼。
醫生說,如果這三天不能靠藥物治療和手術醒過來,那麼醒來的概率只有千分之零點八。
席墨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卻不敢去碰。
曾經像打不死的小強,每天在他身邊忙來跑去的小助理,這一刻,彷彿是易碎的花瓶,不能碰,不能摸……
如果不醒過來,他連讓她感覺溫暖的資格都被剝奪。
“安安,別睡了,快點醒來,爸爸媽媽都好擔心……我也好擔心……”席墨堯低聲的說道,“我會給你唱最喜歡聽的歌,不會再拒絕你任何事情,只要你醒過來……看我一眼……”
她喜歡大笑
他總是高傲
其實,不過是孩子
哪裡懂得什麼真的驕傲?
只想看着你笑
不想被煎熬
以爲,孩子間的感情,
沒有計較不計較
藍色的天空很透明
你的黑眼睛很美好
縱容你是孩子
所以想彼此互相依靠
那些自以爲的好
曾互相取暖過的擁抱
一瞬間變蒼老
……
低柔清和的聲音,譜成悲傷的曲調,在封閉的空間裡迴盪,席墨堯看着她的手,那樣近,卻不敢去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聲音漸漸的染上沙啞的絕望。
不是在拍電影,重傷的女主角不會在最後一秒甦醒……
現實離童話那麼的遙遠,七十二個小時,他在最後的六個小時裡,一刻都沒有停歇的對她說話,想把她喚醒,但是……失敗了。
外面的李媽媽再次暈倒,他們沒有等到奇蹟的出現。
席墨堯看着李君安的臉,她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喚……是因爲離得太遠嗎?
因爲以前心離得不夠近,所以在黑暗裡,看不見自己,聽不見自己……
顫抖的起身,他的腿已經蹲跪的麻木了。
一直在外面監視儀器數據的醫生,看見席墨堯站起來,俯身往李君安臉上湊去,急忙起身,開啓病室的門。
“安安,你會醒的,對不對?”顫抖着冰冷的手,輕輕的捧住她的臉,席墨堯低低的說道,“你只是累了,所以想多睡一會……”
說着說着,像是每天早晨要喚醒彼此的早安之吻一樣,席墨堯的乾燥的脣,落在她潔淨的額頭上。
那樣的冰冷的體溫,將她清香的體味也冰凍住,帶着一絲絲的寒意。
“席先生,別激動,請不要對病人……”醫生和護士衝進來,生怕他會不小心壓傷病人。
但是衝進來後,紛紛呆住,一時間,竟然忘了上去阻止。
那樣完美無暇的面容,佈滿了憔悴,卻帶着令人心痛的深情和溫柔。
長長卷翹的睫毛下,黑曜石般的雙眸,純淨的淚,緩緩滴落在她額頭上。
一滴,兩滴……
幾乎要磅礴成災了。
從未見過一個男人,能哭的如此美,如此讓人心碎……
醫生和護士呆呆的看着他,幾秒後,主治醫生先伸手,輕輕拉開席墨堯:“席先生,您先出去吧,讓我們再爲您太太做一次全身檢查。”
李君安的額頭一片潮溼,在黑暗中,她感覺到了有人在哭,在焦急萬分的呼喚着她,求她活下去……
但是睜不開眼睛啊,她不斷地努力,總是以失敗告終。
抱歉,要讓他們擔心了,她真的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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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直陰霾着,一直持續到元旦。
朱琪不敢離開兒子半步,生怕他會出什麼意外。
每天看着他坐在牀邊陪李君安說話,看着他的面容漸漸消瘦,鬍子拉碴,感覺很心疼。
晚上,席墨堯也要求加一張牀在特殊病房裡,他實在太累了,就會躺在牀上,看着她入睡。
睡眠質量很糟糕,每次都會做亂七八糟的夢,她給自己做早飯,爲自己做很多好吃的,然後笑眯眯的看着他,等他伸手去抱的時候,突然消失不見……
席墨堯幾乎快崩潰了,他每天都在祈禱她能睜眼睛看看他,可每天都在失望。
終於,在第十天,他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間,對蔣鑫叡微笑:“這樣也挺好的,她至少不會消失,想什麼時候看見就能什麼時候看見……”
就像醫生說的那樣,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蹟,他沒什麼可奢望。
“墨堯,你振作點。”害怕他會突然瘋了,蔣鑫叡不得不找點東西吸引他的注意力和精神,“我查到一些東西,你有興趣聽聽嗎?”
席墨堯頹廢的搖頭,他什麼都不想知道,除非李君安醒過來。
“不要這樣下去,你不是說,不會放過那羣人嗎?”蔣鑫叡真的看不下去了,他整天這麼魂不守舍的在李君安的身邊,也無濟於事啊。
最好的醫生和醫療方案,都無法讓她醒過來,連李君安的父母,都已經不抱有希望,他還幻想着李君安能睜開眼睛……
“我要等她醒過來。”席墨堯閉上眼睛,靠在牆上,喃喃的說道。
他怕自己離開了,李君安醒過來沒有看到他……
“我手邊有點資料,和這場車禍有關。”蔣鑫叡心疼的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咬咬牙,決定用這種方式把席墨堯從毀滅性的傷痛里拉出來。
席墨堯黯淡的眼眸,猛然亮了起來,他看向蔣鑫叡,伸手抓住他的肩,嗓音低啞:“什麼?”
“和安安的車禍有關。”蔣鑫叡低低的重複。
“不是說,只是場意外的交通事故嗎?”席墨堯手上的力氣加大,眼裡燃起一絲火焰。
“確實,警方的調查是這樣,但是我查到一些很值得懷疑的線索,想不想看看?”蔣鑫叡問道。
“給我!”席墨堯不假思索的伸手。
如果是有人預謀,想害死李君安,他會用盡手段,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先和我去吃點東西,你這樣的精神,也許沒走出這層樓就會暈過去。”蔣鑫叡關心的看着他,見他的注意力終於能夠從李君安身上轉移一點點,稍微鬆開了口氣。
席墨堯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才說道:“等等我。”
蔣鑫叡看着他轉身走到病房裡,伏在病牀邊,低低的對昏迷不醒的李君安說着什麼。
席墨堯將戒指和她本掛在脖子上的隕石,放在枕頭邊,這是因爲做手術時取下來的。
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道:“安安,你要是累,就多睡一會,我出去給你買……給你買……”
悲哀的發現,他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
只聽魏寧說,她喜歡花花草草,愛吃水果,喜歡泡圖書室,能歌善舞……
他以爲自己瞭解她的全部,卻一直都不知道她能歌善舞,不知道她最愛吃的是什麼……
“給你買水果和花。”驀然,悲傷席捲了他的雙眸,席墨堯不敢再多想,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立刻轉身往外走去。
在蔣鑫叡的家裡,席墨堯緊緊盯着電腦上的一個畫面。
鏡頭經過了處理,監控錄像很不清楚,電腦上非常清晰,可以看見李君安正在等綠燈,然後將接起電話。
拉近的鏡頭非常清晰,甚至能夠看見她表情的細微變化。
一開始的冰冷,然後變得狂怒,似乎在怒斥什麼,然後綠燈亮去,車緩緩開動,一向開車謹慎而小心的李君安,沒有看兩側,表情有那麼瞬間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