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鑫叡平靜無波的看着尋葉:“爲什麼不早點離開他?”
“不是每個人都是李君安!”尋葉握緊空杯子,低低的說道。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李君安那樣,義無反顧的離開,甚至是面對席墨堯這樣的男人,都可以斬釘截鐵的轉身……
她做不到。
她是優柔寡斷的女人,在愛情中,完全沒有自主權,也無力去掙脫什麼。
從最初的甜蜜,到最後的忍受,整整花了七年的時間,才最終離開。
還是偷偷的走,不敢回家拿任何東西,不敢再見他一面,逃犯一樣的溜走。
“我記得那年的畢業班,大家都不知道你有個異國男友。”蔣鑫叡是一個很好的交談者,他可以慢慢帶着交談的人,走進遙遠的回憶,“那時候,老師比現在還要年輕,黑頭髮黑眼睛,讓我們這個留學班,都愛上了音樂課……”
陽光靜靜的流淌,在公園的長椅上,嚴昊清對李君安描述。
“留學班的同學,應該都很喜歡中國的老師吧?所以尋葉在當時很受學生的歡迎。”
李君安並不太想知道尋葉的過去,但是,她沒有打斷嚴昊清的話,安靜的聽着。
她是一個很好的凝聽者,有耐心,神情認真,無論聽到的是不是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都會保持自己的涵養。
這是嚴昊清喜歡她的地方,容貌不需傾國傾城,但是一定要有內秀。
就像是骨骼長的好,皮相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秀外而慧中,他中意這樣的女子。
“當時尋葉只是個背景簡單普通的女孩,在商場上班,遇到了一個美國人,就是她後來愛的死去活來的男人。”嚴昊清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那個人幫尋葉遷去了紐約,還幫她找了一份工作……但是,他並不愛尋葉,說起來很可笑,那個美國佬是個徹頭徹尾的gay。他的身份是一名職業鋼琴家和業餘的棒球手,雖然性取向並不可恥,但是作爲半個公衆人物,他還是不願意被人嘲笑,所以把尋葉帶過來,當作擋箭牌。”
“很過分。”終於,李君安說話了。
“對,是很自私。”嚴昊清淡淡笑着,“尋葉被他騙了整整兩年,才知道,她想結婚的對象,喜歡男人。”
“爲什麼不離開?”李君安問道。
“感情的事情說不清楚,據我所知,尋葉跟他在一起並不幸福,在前期短暫的甜蜜之後,美國佬慢慢的露出本性,對她非打即罵,酗酒之後,更是對她態度很壞。”
“可以報警。”李君安皺眉說道。
“席墨堯如果酒醉後傷了你,你會報警?”嚴昊清看着她,隨即補充一句,“我指的是,他和你結婚之後。”
李君安咬咬脣,沉默的低下頭。
“太愛一個人,就沒了自我,也有沒尊嚴。”嚴昊清眼裡,浮起一絲溫柔,“安安,你很喜歡席墨堯,應該知道這種感覺。”
“沒有尊嚴,失去自我,怎麼能更好的去喜歡一個人?”李君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喃喃的說道。
“尋葉的性格軟弱,而且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整個人被那男人控制着,她的個性,讓她無法去對抗命運。”嚴昊清突然打住話,看着過山車緩緩的開動。
“後來呢?”李君安真的無法想象尋葉是怎麼忍受這樣的生活。
“後來越來越過分,帶不同的男人回家,索性不在尋葉面前遮掩自己的同志身份,只是在外面,依舊帶着她秀恩愛。”嚴昊清搖了搖頭,“所以剩下的幾年,對尋葉來說,應該消磨了她所有的愛情,由愛生恨,變成她不能被觸摸的黑暗記憶。”
“所以,纔會很依戀你們的家,覺得那纔是幸福正常的生活,不願意離開吧。”嚴昊清謹慎的選擇字眼,說道,“而且,她的學生有那麼優秀,如果不是有着師生身份,換成哪個女人,都會動心。”
李君安臉色微微一變,她從沒有想過,尋葉會對席墨堯有什麼想法。
她對感情的認知比較單純,她只在乎自己重要的人,只想着席墨堯對尋葉是什麼態度,沒有想過尋葉的動機。
“時間不早了,如果你覺得舒服了些,就讓胃裡裝點東西。”李君安站起身,顯然不想再談到尋葉,她原本稍微冷靜點的腦子又被嚴昊清點起了火。
“好吧,去吃什麼呢?我想想……”嚴昊清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後往外走去。
“昊清。”李君安突然收住腳步,低下頭,喊道。
“怎麼了?”嚴昊清停下腳步,看着她。
“你爲什麼知道那麼多?關於尋葉。”李君安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嚴昊清面對她突然的問題,一點都沒有躲閃,而是靜靜的迎着她的目光,微笑着回答:“因爲和你有關啊。”
因爲,和你有關。
李君安的眼裡閃過一絲怔愣,隨即,她移開了視線,不再看他的眼睛,舉步往前走去。
還要再問出心底的疑惑嗎?不用了,她不想知道太多。
陽光很好,落在兩個一前一後的身影上,頗有些溫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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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裡,點了一首首席墨堯的歌,李君安陷在沙發裡,閉着眼睛聽原唱。
嚴昊清也坐在一邊,並不打攪她。
這樣舒服的相處,他不急於立刻奪走席墨堯的一切。
李君安知道嚴昊清想陪着自己散散心,她也希望這個時候,有個朋友能夠陪在身邊。
她沒有想象中那樣堅強。
因爲,真的是喜歡上了席墨堯,所以纔會有預料之外的痛。
今日兩兩相望,明日兩兩相忘,這便是我們的愛情。
歌聲浮在空氣中,那樣熟悉的聲線,沒有用任何的技巧,只是低低的吟唱。
原以爲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不會開出幸福的花。
可是,短短的幾個月,每日每夜的相親相依,從身體到精神,都漸漸的依賴和愛上。
席墨堯是個壞脾氣的惡魔,但是並不妨礙她喜歡他。
喜歡他在鋼琴前單純俊秀的臉,喜歡他拉小提琴時優雅的笑,喜歡他不高興時,微皺的眉頭,喜歡他在晚上,像個小孩一樣無賴……
即使他惡魔般的壞脾氣發作,她也是喜歡着的。
只是,可以縱容一切,卻不能容忍,他的心裡,有了另一個她。
“安安,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靜靜陪她坐了兩個小時後,嚴昊清將音箱的聲音開小,問道。
“安安。”見她沒有應答,知道她走神了,嚴昊清伸手,輕輕碰碰她的胳膊。
“嗯?”像是在夢中被驚醒,李君安轉過臉,看着嚴昊清。
“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嚴昊清苦笑,“不準備回家?就這麼耗着?”
“哦……我啊……不用擔心我。”李君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來,有些敏感的問道,“是不是你要忙了?今天真是很抱歉,耽誤你的……”
話沒說完,李君安有些驚愕的看着嚴昊清,隨即,觸電般的往一邊挪去。
剛纔,脣突然被按住,肌膚相觸的感覺,讓她嚇了一跳。
嚴昊清笑眯眯的看着她,手指從空中收回,晃了晃:“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對我說‘抱歉’這樣的詞語嗎?”
“啊……對……”李君安看見他毫無用心的笑臉,鬆了一大口氣,尷尬的揉了揉頭髮,“我忘了,下次一定注意。”
“那麼,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麼賭氣不見面。”
“不是賭氣。”李君安微微皺了皺眉頭,認真的糾正,“我不會去繼續一段不對等的感情,所以,如果他不能給我相同的愛,我會等着離婚。”
“離婚?”嚴昊清眼裡的笑意凝結,隨即也認真的問道,“安安,現在說離婚,對他的影響會更壞。”
李君安聽到這句話,眉頭擰的更糾結,低頭不語。
昨天太傷心,她沒有想到那麼多,滿心都是對席墨堯的失望。
被嚴昊清輕輕一點,李君安終於想到“正事”。
找其他的事情填滿自己的時間,就不會整天像個怨婦,癡癡的在感情漩渦裡掙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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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墨堯在片場。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無處可去。
而且,懼怕回到那個清冷的家。
他的手機,一直沒有關機,放在口袋裡,即便是在拍戲,也貼身的放着。
把心理醫生和蔣鑫叡都大罵一頓之後,席墨堯讓劇組的車來酒吧接人,他連和尋葉告別的心情都沒有,簡單的說再見,就跟車來到片場。
導演沒敢罵他爲什麼消失了一天。
因爲席墨堯眼底的那抹陰霾,讓每個人都不覺離開他一點,生怕被突然的狂風暴雨襲擊到。
“導演,晚上加班拍夜戲。”席墨堯在換造型的時候,淡淡對導演說道。
“夜戲是落下了不少,不過,前段時間李助理叮囑過……”
“早點殺青,怎麼加班都無所謂。”席墨堯突然惡狠狠的說道。
緊接着,像是發覺自己的失態,席墨堯鬆開了緊攥的拳頭,深吸了口氣:“儘快加緊節奏收尾,我無所謂。”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導演臉上露出喜悅,因爲席墨堯,可是拉慢了整個劇組的進程,現在幾乎只剩下他的戲份沒有拍完。
席墨堯任造型師爲他準備下一個造型,他不想回家,拍戲也好,工作也好,只要能夠填滿自己的空間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