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到了這個村後,孫計安才知道,自己被派到龍溪村,是件多麼美的差事。
如果他被派到這裡來,那應該要絕望吧?
周恆原本是想承包個二三百畝的,不過這裡價格相當便宜,想着不如干脆多包一些算了,反正羊也需要繁殖的,於是就漲到五百畝。
而且他抽空看了一下手機,隨着他本人的移動,手機裡的地圖也跟着變化,而這裡符合養黑山羊的坡面,也被用紅色標記給圈了出來。
很是方便,周恆指名要承包那一塊地。
養羊肯定也需要更好一點的地方,比如光照啦、水源啦、草地啦等等。
對村裡來說,沒區別,山非常多,隨便包哪裡。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幾十年也沒見到一個大老闆經過,現在有人要承包五百畝山地,求之不得。
而且周恆還說了,以後養殖山羊的糧食,會就近在村裡採購,村裡有多餘的玉米、紅薯等等,可以直接賣給他,這也就增加了村民的收入。
另外,他這裡五百隻羊,肯定也需要人手,畢竟羊不像雞,撒些糧食就可以了,養羊是需要人手的,他也可以請村裡的人手做事,給工錢。
這就是貧困村喜歡外面大老闆來的原因啊,承包地增加收入不說,還能提供工作崗位。
當然,這些對周恆其實也是有利的——從這裡買糧食,價格不但會比外面的低,而且質量還好些,起碼這些人種出來的糧食,本身都是人能吃的。
再一個,這裡的人工也會比外面的要低一些。這些小數累計起來,可不小啊。
村長很高興,談得很愉快,再加上有孫計安這個村書記在,合同方面也不會有什麼幺蛾子。不過這事兒不能只找村長一個人,還得拿到他們鎮上去蓋章,作個見證。
這其實就是個流程,鎮上肯定也是樂見其成的,而且拿到齊全的證件,對周恆也有好處,可以保護他的權益。
要不然,這村長可不是幹一輩子的,下一任換個人,不認前面的合同,隨意再增加條款,他不是白搞了?
然而時間上,今天是不允許了,量完土地、擬好合同之後都快五點,去不了鎮上。得休息一晚,明天再開車帶村長一起去。
今天能辦的事情已辦完,初冬日子短,眼看就到了晚飯的時間。
村長高高興興的留他們在他家吃飯,還喊他老婆多做幾個菜。
說是多做幾個菜,其實也很簡樸,玉米粥,玉米麪饃饃,這麼多個人五盤子菜,只有兩盤裡有肉。
但是誰都沒有嫌棄,這裡的條件就只有這樣,就這都不容易的了。
周恆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江曉萱,以眼神說道:傻了吧,讓你在家玩你不幹,出來受這罪!
江曉萱回敬了他一個笑臉:我樂意,我就喜歡!
吃完飯,住的方面倒容易解決——全部都在張峰大伯家搭幾張牀鋪。
張峰有兩個堂哥,都結婚然後分家分出去了,這裡只有他大伯和大伯母住,不過,兩個堂哥都出去打工,兩家的三個孩子丟在家裡,他大伯幫着照看。
白天是都上學去了,這會兒都回來了,都在屋門前在寫作業。
所以,幾個男的就在兩個男孩的房間裡,搭了個大通鋪一起住,江曉萱和一個女孩子住在另一個房間。
目前條件就是這樣了。
搭好牀鋪,理論上來講,到了睡覺的時間,因爲白天的工作已經完全結束,再亮燈就屬於浪費。
然而現在時間真的還早啊。
雖然周恆已經習慣了自家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但晚飯後,多少會出門散個步,或者在家陪着父母看看新聞、看點地方戲曲什麼的。
但是在這裡,他們能做點什麼呢?
網絡信號又不是很好,又不想一堆人擠在那裡看那臺老電視,時間實在不知道如何打發。
周恆向張峰建議:“我們在你大伯家買只雞,搞點燒烤吃吧?”
找點事做打發下時間也好啊。
張峰本來想說,大伯家的雞還用買?就直接吃唄。但是想想,還是買吧,老人家養點東西也不容易。
於是他就去說了:“大伯,他們想買你家的雞,搞燒烤吃。”
張運喜頓時說他:“說的什麼話!你到大伯家吃頓飯,還要買?”
“不是我吃,是他們要買。”
“那也不用買,你去雞籠裡捉一隻吧。”
“那不行,不買他們不會要的。”
客氣了三番,張運喜收下了錢,張峰也從雞籠裡抓了一隻雞出來,大伯母燒了一鍋水,給幫着把毛燙燙。
此時,周恆他們在村子外邊,找了個比較空曠背風的地方,打算壘個小竈。
江曉萱拿着相機四處拍着,山裡的暮色把青山給染成了黛色,如煙似霧,遠處的太陽只剩下半顆桔色的蛋,已經發不出什麼光和熱了。
這樣的暮色之景,別處可見不着,她拍得很是歡樂。
周恆四處找着柴禾,只聽得遠處無邊一陣熟悉的“嗷”鳥叫,他知道,這是沙雕的聲音。
這傢伙真是厲害啊,他都離家這麼遠了,那傢伙還能找着自己?
其實這點直線距離對雕來說,真不算什麼,別看他們開車盤山走了很久,但直線距離嘛,也就是要雕多拍幾下翅膀的事情。
大漠草原那樣的環境,整個無垠的草場全是它們的天下,這種距離又算得了什麼?
鷹能在二千多米高的高空,看到草地上隱藏在草間的野兔稍微動了一下,雕自然也不遜於它們,何況周恆這麼大個人呢!目標簡直不要太明顯。
對沙雕來說,這太不難了。
沒多長時間,隨着頭頂一陣大風掠過,沙雕輕巧落下。
幾個月過去,它又長大了一圈,現在更是威風凜凜了,往那裡一站,那股又醜又兇狠的橫樣越發嚇人。
不過,沙雕習性還是沒變,走路時還是翅膀微張、一幅老頭兒揹着手走路的樣子,配合着那沙雕似的兇狠眼神,絕了。
此時孫計安站在稍遠的地方,所以沙雕不怕,就這麼緊挨着蹭着周恆。
周恆彎下腰去拾一根枯柴,它以爲是在跟它玩耍,也彎下脖子擠一擠周恆。
而等他站起來,又往前走一些,去撿下一根棍子時,它也一路跟着蹭着他的腿,或者繞着他走一圈,或者從他的腿間穿過……
周恆被它擠得無語:MDZZ!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嗎?這麼寬的路你跟我擠個屁啊!
現在沙雕的個頭已經高了不少,站起來伸直快到他腰高了,用力大點都能將他絆倒,它還以爲它又小又美又萌呢!
稍遠處,孫計安看着都不由得笑出了聲。
被沙雕聽到了,它扭過頭去,很不客氣的衝他“嗷”叫一聲,予以警告。
周恆繼續撿他的柴禾,沙雕繼續跟他玩鬧着。
可惜,這裡沒有牛蛙,它來了也沒辦法給它吃點。
周恆伸手摸了摸它的肚子,感覺不像是空着的,有點食,算了,等回去了再給它弄點吃的吧。
可憐的傢伙,白長了這麼大的個子了,就不能自己找點吃的?
他摸沙雕的肚子,那傢伙也不嫌棄,還很高興的讓他摸,眼睛都眯了起來,一幅超享受的樣子。
周恆恨不得拍它一巴掌:你這傢伙在想什麼呢?
他手一擡,沙雕就很配合的後退一步,等他再轉身去撿柴禾,沙雕又從後面猛躥到前面去,歪着腦袋看着他,傻傻的。
周恆再轉身,它再躥上前來,於是,一個追、一個趕,倒有幾分跳舞的韻致了。
於是,周恆乾脆和這傢伙鬥起舞來。
這下子,正中沙雕下懷,正求着周恆陪它玩玩呢。
山野暮色之間,周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來了一場“與雕共舞”了,倒也別有一番意思。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吧,就逗它玩玩。
沙雕的精力真是相當充沛,跳一陣它還越來越來勁了,時不時拍着翅膀飛起一人高,圍着周恆打起轉來。
張峰拿着拔好毛的雞,另拿着一碗調製好的醬料過來,就看到周恆在和一隻沒見過的大鳥在撲騰,驚得呆立原地。
好傢伙,這是……這是個什麼鳥?以前從來沒見過的啊!
像這麼大的傢伙,如果是拿來烤烤,三四個人都吃不完吧?早知道就不要大伯家的雞了。
這種野鳥,味道肯定很好。
他想小聲叫周恆逮住這隻鳥,又怕自己出聲後,把大鳥給嚇跑了,於是還有點着急。
一直偷偷跟拍的江曉萱,在他身後小聲說道:“不要出聲,不要出聲……”
張峰迴頭一看,哦哦,這裡還有一個在拍攝呢!他們在搞什麼?
江曉萱也是無奈,早先看到了周恆與沙雕一起玩樂,就開始拍攝,她很想讓周恆拍出一些好玩的動作,讓畫面更有意思一些。
然而,她不敢出聲。
因爲周恆是那種見到鏡頭就有點僵的人,如果出聲提醒了,他知道自己在被拍,就沒有這麼自然流暢了,真讓人捉雞。
好在後來他也想到了,開始“與雕共舞”,她也心頭落下了一塊石頭,各種偷拍。
可惜這時候沒有開着遙控航拍,角度太少了,但臨時去拿又來不及了。
好遺憾。
如果周恆是那種演員就好了,可以配合她各種在鏡頭裡擺姿勢,下次就可以專門拍一期“與雕共舞”之類的。
等周恆偶然回頭、發現自己在被拍時——也到了開始發僵、神色不自然拍不下去的時候了。
不過還好,已經拍了五六分鐘,算是夠了。
張峰憋到現在纔有機會出聲,見到沙雕停下來了,於是趕緊說道:“快、快,要跑了,周恆,抓住它!今晚多吃點烤肉。”
沙雕聽不懂人話,但已經看出了他眼裡的殺機,於是氣憤的衝着他“嗷”了一聲,記下了這筆仇,然後一拍翅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