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此貧寒的一家人，亓敏嘆了口氣，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拘謹的父親，又看了一眼坐在牀頭邊上隨時候着有什麼吩咐的母親，最後看向了兒子趙青山。
“青山，你記住老師一句話，在當今這個社會，對於咱們這些沒啥指靠的老百姓，上學是唯一的出路。”
亓敏的態度很堅定，眼神很犀利，倘若是前世的趙青山，這時候早就害怕得低着頭不敢看他了。
然而現在的趙青山，可是一個人生閱歷超級豐富，兩世爲人，前世更是活了三十四歲的妖孽了。
面對自己班主任一臉的誠懇，趙青山未知可否的點頭笑了笑，他拿起磕破了壺嘴的茶壺，給自己班主任倒了一杯茶水。
“老師你說的話有道理，但是我覺得也不是全對。”
趙青山放下茶壺，坐在靠門口的木凳上，看着老師。
亓敏頗爲驚訝，瞪着眼睛，又看了自己對面的趙志江一眼，看到他的臉上也頗爲驚訝。
“哦，不是全對？”
“跟老師怎麼說話呢？”趙志江把眼一瞪，像往常一樣訓斥自己的孩子。
然而他的兒子沒有像往常那樣，被自己一聲呵斥之後立馬低下頭，這讓他覺得很沒有面子，有些激動的手哆嗦起來。
“別，老趙，你讓青山把話說完。”
其實不用亓敏強調這句話，趙青山也會把自己的話講完的，自己父親的呵斥現在對他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
“對於我們這樣的貧窮的人家，上學，確實是一條出路。但是，老師，我覺得，上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條條大道通羅馬，我們生在一個蒸蒸日上的社會裡，能出人頭地的門路有很多很多。”
亓敏根本沒有把趙青山的話當回事，一邊端起茶碗，一邊有些輕蔑地問了句：“還有哪條路適合你趙青山呢？”
面對這個問題，趙青山根本沒有任何藏着掖着的想法，他態度誠懇，目光堅定得看着自己的老師說道：“養雞！”
“噗嗤，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趙，青山……咳咳……”
聽了自己學生斬釘截鐵的回答，正喝茶的亓敏完全沒有任何防備，一口茶水差點嗆到氣管裡面，噴出來弄了自己一身。
“啥？！”趙志江這一次激動地直接站了起來。
趙青山覺得，在家庭主導權這件事情上面，是時候逼宮讓自己父親退位了。
“老趙你別激動，坐下說話，坐下說話。”
其實趙青山心裡清楚，要不是當着老師的面，自己要是這樣跟父親說話的話，恐怕早就捱揍了。別看自己父親平時在外面老老實實，甚至有些窩囊，但是在家裡面，面對自己老婆孩子的時候，他還是擁有絕對權威的。他是那種最傳統的山村老實男人，可靠，但是又有嚴重的大男子主義。
當然了，一旦他感受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比如說他發現自己的兒子長大了的時候，他卻又不會採取什麼手段捍衛自己的權威，而是主動放權，讓自己最年長的兒子來掌舵家庭小舟的航向。
山村裡面，老實的人居多，狡黠的人較少，惡煞的人也有，俠義的人也有一些。
趙青山目光堅毅的看了自己父親一眼，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
僅僅這一眼，趙志江內心卻起了極大的波瀾，自己兒子的眼神讓他感到害怕，他惴惴不安起來，自己的時代要過去了，家庭裡面以後要由自己兒子說了算了。
“山村裡面土地資源豐富，勞動力價格低廉，適合發展粗放式規模化種養殖產業。老師，我家有三十畝蘋果園，可是現在一年下來也換不了多少錢。剛纔你來之前，我到蘋果園轉了一圈，看到在整個蘋果園裡面，至少可以建四個600平米左右的養雞大棚。大棚地面散養的話，一平米可以養5只雞，這樣我一批就可以養12000只雞。一隻雞看五毛錢的利潤的話，這一批雞就能賺6000塊錢了。”
在說出這句話之前，趙青山是做過調查的，上面這些數據，都是比較保守的。
聽到自己學生分析到這裡，本來打算勸着自己學生復讀的亓敏，這時候對於這個養雞，也開始有點興趣了。
“養雞？哈哈，有意思。你突然說起這個養雞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我妻子的哥哥是畜牧局局長，幾天前他跟我還說過一件事情，說什麼上面有政策，農村蓋了養雞大棚，還能到畜牧局裡面領取補助呢。還說要是驗收達標了，領取的補助甚至能夠將建造大棚的錢都包過來呢。”
聽到自己班主任說到這裡的時候，趙青山內心已經開始激動起來了，這可真是天助自己要成功啊。
“可是，青山，你就這麼有信心，保證每一隻雞都能賺五毛錢？”
趙青山嘴角微微一笑，他心說，自己前世可是專門做過這方面的調查研究的，要是連這點信心都沒有的話，那麼自己這輩子也別混了。
“老師，你聽我給你算一筆賬。現在農大公司跟養殖戶簽訂的白羽雞回收合同上寫着，雞苗價格每隻現在是八毛錢，45天出欄，平均每隻重5斤，回收價格1塊6毛錢一斤，飼料供應價格是5毛錢，肉料比按1比2.2的話那都算是沒有養好的情況了。另外一般控制合適的話一批雞的存活率應該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而且也多都是雛雞的時候傷亡的。這樣一算，一萬兩千只雞的投入包括雞苗錢9600，藥品疫苗投入4800，兩個人工2000，飼料錢62400，這樣總投入就是78800元錢。然後銷售收入的話比較容易算，一萬隻白羽雞45天出欄可以過秤到57000斤，按照合同1塊6一斤，能賣91200塊錢，淨賺一萬兩千四百塊！”
數字是最有說服力的，趙青山講完，亓敏和趙志江也都愣住了。
“我說青山，你從哪裡，弄到這些數字的？到底準不準？”
“老師你等着。”
趙青山轉了個身，然後進了自己的小屋，從屋裡拿出來一個筆記本，上面記滿了如何養雞的注意事項，還有趙青山自己做的調查研究，另外還有一份農大公司未簽字的養雞回收合同。
“你，真不打算上學了？”
趙青山點點頭。
“你真打算養雞？”
趙青山又點了點頭。
亓敏拍了拍趙青山的肩膀，然後語重心長得說道：“青山，條條大道通羅馬，我相信你能成功，但是老師要提醒你，養雞可是個辛苦的活兒，不是隨便說說就能養成的。我支持你先小規模的養殖一下試試，要是堅持不下去了呢，再回學校也不遲。憑着你的水平，就是一年不學，考個一本大學也是簡單得很。”
然而趙青山卻大手一揮，說道：“謝謝老師的提醒，麻煩問一下，老師，你現在有空嗎？”
亓敏眨眨眼：“幹什麼？”
“能帶我去找你大舅哥去嗎？”
亓敏一聽，嘆了口氣，拍着大腿說道：“罷了，那我就帶着你去讓我大舅哥來做做你的工作去，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