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歲月之歸源田居
走出里茲酒店,司源輕輕攬着樑田的腰,漫步街頭。他們並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方正身在異鄉,眼裡每一處都是風景,更何況是在巴黎這個臉塵埃都充滿了情調的浪漫之都。
這樣毫無目的的,並肩走着,路過無數繁華,穿過陌生的人羣,兜兜轉轉終於遇見塞納河,也是很美的一件事呢。
此時並不算巴黎最佳的遊玩時間,天氣是仍需兩三件衣物保溫的溫度,但這樣更適合兩人相互依靠,互相取暖不是?
樑田緊走幾步,似被什麼景物吸引了。
司源懷裡空了也不生氣,雙手插風衣口袋,施施然走在後面。人在看風景,他在看人。
司源確定過不了多久,小傢伙就會興奮的跑回來,拉住他神情激動:“你看!哇……”
歐洲幾個國家城市走來,司源特意讓樑田見識那些耳熟能詳的著名大衆景點,自己到不甚在意風景怎麼樣,就爲聽到樑田興奮的呼喚和哪親暱的一拉。
許是身處異鄉,四周都是思想開放的外國人,樑田和司源相處時也沒那麼拘謹了。從開始被撕源攬着走都低着紅紅的臉到後來的偶爾回攬,或者牽着司源的衣角。
當街被吻住的時候,也不怎麼掙扎,甚至有一次在許願池邊上竟忘情地回吻了!直到圍觀者們報以熱烈的掌聲者才驚醒,整張臉埋進司源的胸膛,任司源怎麼哄也不願露出臉來。
回想起那次動人的吻,司源的眼光就變火熱了,一瞬不瞬黏在專心欣賞風景的人身上。
其實呢,樑田根本就沒放心思在賞玩上,他裝出這個樣子只是爲了離男人遠一點,因爲愈件脾氣見長的的樑田先生被兩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小妞刺激到了。
你說一路“噗突噗突”的法語讚歎議論也就算了,偏偏有兩個不是法國人的小妞用英語這種樑田還算略懂的語言高聲驚歎道:
明顯不同範疇的兩個形容詞,着實讓樑田冷了一下。最讓他生氣的是:BOY就BOY吧,說什麼PRETTY……
樑田覺得塞納河的水倒沒什麼特別的,自己是從山裡來的,好山好水那是從小見慣了的,哪還稀奇。比較讓他注意的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流浪藝人們。
他們一看就像常駐巴黎的“紮根”藝人,人人身上的慵懶勁完全是巴黎的基調。就連拉小提琴的樂手都自顧自閉眼陶醉在完全自我是世界裡。琴畔流出的音調就像夢境一樣奇幻,跳躍,自我。
樑田這山裡娃的音樂素養也怎麼高,只覺得琴聲凌亂刺耳,出於禮貌纔沒捂耳遠離。
這時,樑田看見一個給人畫像的小灘子,支在兩旁招攬生意的幾幅油畫,素描,就算是樑田這種外行又外行的人都知道畫得很好,只是畫家本人打扮有點奇怪,一身波西米亞風格綵衣,一條巾圍着頭還遮住了大半張臉,兩個灰褐色的眼睛倒是很熟悉的黃種人的樣子。
“看……”
樑田習慣xing的回身招呼司源,又突然想起自己還在氣憤中呢,就又突然轉回去,一人跑到那佳攤子前,裝作很有研究地左瞧瞧右瞅瞅。
畫家也不說話,慢悠悠伸出收在袖口裡的一隻手對樑田做了一個手勢。
樑田摸摸口袋,裡面有幾張作爲認錢教學教材的法郎,有點心動。不由看向業已走近是司源。待司源一點頭,樑田向畫家道了聲“THANKYOU”,就面對畫家坐下。還有些緊張,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的,跟老一輩人照相的姿勢沒什麼兩樣。
“TOGEITHER?”畫家開口問,是一個有點奇怪的女聲。
“OFCAUSE.”回答的是司源,脆爽得很。
樑田沒說話,只把凳子讓出一半。許久不見男人坐下來,只是肩上多了一隻手的重量。擡頭仰望,男人眼睛裡都是寵溺的笑。
樑田臉一紅頭一低:愛站就站吧,人高了不起啊!
笨笨傻傻是樑田沒意識到,畫家卻發現了,司源站着的是河風吹來的方位,他默默替樑田檔去了冷風。被風吹亂得凌亂的髮梢遮擋不住星眸裡迷人的柔波。
當下,有一抹奇異的光閃過畫家的眼,但立即的,畫家提筆刷刷刷作起畫來,掩飾動作做的很好,司源並沒有大決什麼不對勁。
畫家的動作很快,鉛筆着紙勝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十幾分鍾後,畫家擱筆,點頭表示完成。
樑田呼出一口氣,一直挺直的背彎了下去,還用手揉幾乎笑僵的臉,動作活潑又可愛,惹得死源忍不住把手指觸上去,輕輕撫摸剛被樑田自己重重待的臉頰。
樑田接過畫家遞過來的素描,仔細端詳。
恩,畫得果然很好,男人英俊挺拔的樣子躍於紙上。呃……自己笑的好傻,好呆……
視線下移看到落款。
“堅硬如水……你是中國人?!”
樑田驚喜異常,大有老鄉見老鄉的喜悅。
司源拿過畫稿一看,又飛快看了畫家一眼,臉色陡的一變,突然突然一扔畫稿轉身就走。
“哎?”樑田心疼得拾起畫稿,剛想向藝術遭人丟棄的畫家致歉,一雙有力的手臂就把他半提半抱的拖走了。
“還,還沒給錢!”
樑田艱難回頭,看到畫家站了起來,寬大飄逸的衣裙在風中翻飛,似一朵絕豔的花。
“幹嘛這麼寶貝,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本少爺畫的怎沒見你看了有看,讚了又贊!”
樑田把畫稿蝶好,放進他的百寶箱力,裡面有他遊歷各國的戰利品:東島的大海螺,西班牙的牛仔帽,英國的一個小舊書寄賣店裡淘來的《追憶似水年華》……
都是些不怎麼值錢的東西,樑田卻喜歡的很,愛不釋手的。
司源也不是沒想給他在那些老店名店買些有意思的東西,樑田都一一堅決搖頭說不要不喜歡。司源也沒有勉強,因爲在他心裡,那些個被鎖在防彈玻璃櫃裡,旁邊站了保安的“鎮店之寶”們。哪有多貴重,怎能配得上他天下獨一無二的寶貝田?
樑田上了鎖,那句“當然有不膩畫的好一點點”的良心話到了嘴邊生生忍住,變成一句真心話:
“起碼,算是一張……合照嘛……”
這句話倒讓司源很滿意,臉上有了笑意:嗯,理由很充分,好好收諮。
“這樣說來,反倒是本少爺的不是了。竟然沒想到和超級會擺POSE的田去拍他幾套大片。就在巴黎補上怎麼樣,回去再辦婚禮!”
“才,纔不要!”
被樑田這麼果斷拒絕,司源臉色立刻又黑又臭。
“現在,現在這樣就,就很好了……”
樑田怕怕,連忙順毛安撫野獸。
哼!這樣還差不多。司源用下巴頂頂樑田的腦袋,小示懲戒。
嗯,現在這樣……真的很好,並不需要哪些世俗的形式來證明自己的愛和真心,況且,自己自有打算,另有安排。
小傢伙雖然有時候會發傻露笨,對於這些卻是很通達,許是心xing單純,簡單,極易滿足的緣故吧。
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便是最美好,最浪漫的事情了。
突然間,一股莫名悲傷的情緒涌上心頭。司源攬樑田進懷裡,頭埋在樑田的脖子間,似在尋求溫暖和安慰。
“其實,我認識那個人。”悶悶的聲音。
“啊?誰?”
“那個畫家。”
“你認識她?”驚。
“嗯,她是我從未正式會過面的……母親……”
“什麼?!”大驚!
“很驚訝麼?”
“不是,不,是,也不對……爲什麼,從未正式會面?”
“哼,我的父母親爲了他們的理想自由和愛,拋下本少爺,遠走他鄉,逍yao自在去了!”
從未向人傾吐過的話,司源面對樑田很自然就說了出來,可能因爲想讓他了解全部的自己吧。
這是在控訴麼?樑田有些擔心司源,想看看他的臉色卻推不起人來。
“他的生活好像沒有逍yao啊,靠街邊畫像維持生活……”
“算了吧!”司源終於露出臉來,捏捏樑田的鼻頭。
“也只有你這小笨蛋會這樣想,她纔不是什麼流浪藝人,有自己的畫廊還世界巡展過幾次。別浪費善良去可憐他們!”
現在想起來,畫攤後面低頭坐着,頭埋在衣領裡一幅打盹模樣的人肯定是父親沒錯了。怪不得當時總感覺怪怪的。
見司源臉上並沒有什麼悲傷的些微表情,樑田不由鬆了口氣。
“從未謀面,卻瞭解的這麼清楚,你也很想念他們吧?”
“纔沒有!”司源立刻否認。“本少爺怎麼可能!”
“可是他們肯定很想念你。你難道不覺得,她化裝成流浪藝人路邊擺攤,是在守株待兔……希望見你一面嗎?”
“哼!本少爺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他們的!”
司源吧“聰明過頭”的樑田窩進懷裡,兩人連體嬰兒一樣窩進舒軟的沙發。
忽然想起一件舊事。
“聽說……我的名字是她她那邊一個很有學問的老輩人起的,說是本少爺命裡缺水。”
“嗯。”樑田難得見司大少爺回憶一回往事,乖巧地聆聽着。
“你還記得畫稿的題款呢?”
“嗯,堅硬如水。”
可是水是軟的弱的,何來堅硬之說?
“還不懂得?那是在說你。”
“啊?”說我,說我是水?禍水?還堅硬?
樑田不可置信地撇撇嘴,自認姿色絕對不到禍水級別。
“你是我的水。我生命的源泉,心靈的骨骼,我存在的根本!”
呃……樑田低頭假裝聽不懂中文。
就算剛去過莎士比亞的故鄉,大少爺你也不要這麼會“詠歎”啊,很不像平常的你誒。
才一個題款,就讓你參透了生命的意義,這不是母子連心是什麼?
“明天,再去看看吧……”
“不去!”
雖然司大少爺拒絕得很果斷,第二天還是非完全被迫的被樑田拉到了老地方。但那裡哪裡還有畫攤的影子,連塞納河的水都透着一股冷清。
其實,不遠處的咖啡廳裡,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偷看着是司源和樑田,見司源竟然真的被那個男孩拉着出現了,難以置信的互望了一眼,有突然欣慰起來:自家兒子,果然尋到了他的“水源”,沒有徹底變成他們擔心的冷酷之人。到底,蒼天還是待他們不薄了。
隔着薄薄的玻璃窗,那些嘆息沒有能夠傳出去。
世間,最難解的果然是,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