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聽到這樣的話我會對他咆哮,而事情,我淡然如水、沉靜如雪。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槍砸在了他臉上:“我兩個都要。”
嚴正奇沒料到我會有這個動作,眉心逐漸擰起,惱怒的摸了摸被砸痛的臉,一把掐住我的脖子:“這可由不得你。”
“不然呢,你殺了我?”
“我自然是不會殺你,爲了正然的一片苦心,我也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嚴正奇用力甩開我,一把抓住貝貝的衣服,把他小小的身子擰了起來:“你們兩個人若是難分難捨,就讓這小傢伙先走吧!”
我從地上撿起手槍指向他的腦門:“放下貝貝,不然我就開槍了。”
嚴正奇似乎知道我的想法,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沒關係,你開槍啊,我們這麼多人一起上路也挺熱鬧的,只是夏以薇你想清楚了,你一旦開槍,夏家就斷子絕孫了。”
我緊緊咬住脣,握着槍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是,我不會開槍,因爲我知道,一旦我開槍了,我們三個都會死。
可現在……現在這局面怎麼辦?真的要在夏以初和貝貝之間做選擇嗎?
不!不要!失去他們任何一個,我都會瘋掉。
不能失去他們,那就讓他們失去我吧!
我收回手,直接把槍口對上自己的心臟,還沒有扣下去,腰上一痛,嚴正奇用力踢了我一腳,我沒有穩住身體,摔在硬邦邦的地上,沒有感覺。
“薇薇……”夏以初無力喊道。
“想死嗎?”嚴正奇冷笑一聲:“夏以薇,你以爲你這條命能由你自己做主嗎?”
我的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
如果我的命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那還有什麼能讓我自己做主?我活的那麼可悲嗎?
我就不信,我連死都死不了!
我伸手去撿地上的槍,卻被嚴正奇一腳踩住了,口吻中已多出很多不耐煩:“你要是再想自殺,我必先殺了這個小傢伙。”
我坐在地上不再動了,腦子裡很清醒,卻不知道要想什麼!
想什麼呢?該想什麼呢?
想應該要誰嗎?要夏以初?要貝貝?要誰?我該要誰?
我努力的思考着這個問題,可遲遲給不了自己答案。
夏以初的聲音想在耳邊:“薇薇你不要猶豫,殺了我吧,他們倆個人要對付的人是我,殺了我你和貝貝都會平安,如果你殺了貝貝,他們還是不會放過我,薇薇你開槍,不要怕,沒有了我,你和貝貝也會過的很好,薇薇,薇薇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嗎?”
殺了他?要我殺了他?!
是,殺了他,殺了他我和貝貝都會平安,沒有了他我們也會過的很好。
他這個笨蛋,明明知道是嚴正奇的陷阱還要來送死,他若是不來,我就不會做這麼艱難的選擇。
這一刻,我異常的冷靜,沒有像上次那麼恐懼、那麼憤怒,或許,舊戲重演,我已經麻木了吧!
我撿起槍從地上站了起來,擡手指向夏以初。
如果兩個人之中一定要死一個,那麼阿初,對不起。
貝貝那麼小,我下不了手,你放心,在以後得日子裡,我會加倍對貝貝好,我會把你的父愛與我的母愛一同給他。
我的手開始顫抖,逐漸的越來越厲害,我以爲自己可以扣下去,可是……
不行!我做不到!
嚴正奇走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把槍口調節了位置,似笑非笑:“聽說阿初的心臟在右邊,你可要看準了心臟開槍,不然,他要白白受苦了。”
右邊……心臟……
不!不!
他的心臟在右邊,只要我開槍,他就必死無疑,不可以!
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我不要!
曾經我說過,沒有人能代替他在我心裡的位置,包括貝貝。
那麼現在,我是不是應該要夏以初而放棄貝貝?
我拿着槍的手垂了下來,轉頭看着貝貝。
寶貝好勇敢,被嚴正奇抱着,他也沒有哭一聲。
看着他稚嫩可愛的臉蛋,我的眼淚突然就滾出了眼眶。
從嚴正奇懷中抱過貝貝,把他放在地上,輕輕撫着他的臉,眼淚越來越多。
貝貝乖巧極了,見我撫他的臉,他也擡起小手撫我的臉,抹去我臉上的淚痕:“媽媽。”
媽媽……媽媽……
聽到這兩個字,我的心狠狠的痛了起來,一陣陣的抽搐,痛的快要死掉了,我也多麼希望自己真的死掉了。
我把貝貝攬入懷中,我想說點什麼,可我開不了口。
對不起,對不起寶貝,如果有來生,你再做媽媽的兒子,媽媽一定會讓你快快樂樂長大,再也不會讓你一次次丟在別人手中,再也不會讓你被人下藥,再也不會讓你這麼小就……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很愛你,可是,要在你和爸爸之間做選擇,媽媽更想要爸爸,媽媽愛你,媽媽也愛爸爸,寶貝也希望爸爸媽媽在一起是不是?
寶貝你會恨媽媽嗎?恨吧!只有你恨媽媽了,媽媽的日子纔會有盼頭。
他們逼媽媽殺了你,來日,媽媽一定殺了所有人爲你陪葬。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嘩下落,我看不清夏以初的臉,只能聽到他的聲音:“薇薇……薇薇不要,你不可以殺了兒子,薇薇你聽話,你殺了我,不要傷害兒子,否則,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怪吧!恨吧!
怪也罷!恨也罷!
我緩緩擡起手,把槍抵在貝貝的胸口。
無論我打左邊還是右邊,對於貝貝這麼小的孩子來說,身體肯定是承受不了。
寶貝,好想聽你再喊一聲媽媽,可是,媽媽爲什麼開不了口?媽媽什麼都說不出來。
好痛苦,寶貝你知道媽媽有多麼的痛苦嗎?
“薇薇,薇薇不要,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你敢傷害兒子,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你聽到了嗎?”夏以初着了急,強忍着痛站起身。
“哈哈……”看到這一幕,嚴正奇高興的笑了起來,還興奮的鼓起了掌:“精彩,真是精彩啊,繼續,你們繼續……”
“嚴正奇,你拿女人和孩子威脅算什麼男人,有本事你衝着我一個人來。”夏以初說着就要走過來,陳天宇上前攔住他,他氣急了,握緊拳頭一拳打在了陳天宇臉上。
陳天宇懵了一下,回過神後,他氣急敗壞,一腳踢在夏以初的腹上。
夏以初本就受了傷,哪裡經得起這樣的力道,退了兩步就跌倒了。
陳天宇似乎還不解恨,上前要對夏以初再動手,我拿起手中的槍,對着他的腳,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陳天宇毫無防備的跌倒在地,發現自己中了槍,他拿起手裡的槍準備開槍,我又在他右手上槍開了一槍,緊接着又對準了他的心臟,可惜沒打準。
我不甘心,還想再開一槍,嚴正奇按住了我的肩頭:“適可而止,你得留一發子彈給你的寶貝兒子,是不是?”
我知道多說無益,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的兒子,今天必須死在我上手。
我再次把槍口抵上貝貝的胸口,我以爲我會哭的很厲害,可我發現,眼淚已經落不下來了,希望以後再也不會有眼淚了。
寶貝,媽媽很愛你,但是對不起。
夏以初還在喊,他哀求着我不要,不要傷害我們的寶貝兒子,他想過來阻止我,可惜有心無力。
我閉上眼睛,心裡一狠,用力把扳機扣了下去……
這一次的槍聲,沒有之前的響亮,只是低沉的“唔”了一聲,就像嬰兒生病時候的哭聲……
嬰兒的哭聲……
腳下一軟,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貝貝緊緊摟在懷中。
好似有什麼東西溼了我胸前衣服,帶着一股噁心的味道,我想低頭看看,可我不敢!
胃裡一陣排山倒海,有什麼東西涌出了喉嚨,和那股噁心的味道一模一樣。
涌出喉嚨,漫過口腔,從脣角溢了出來,落在手臂上,猩紅!
那是什麼?紅的好刺眼,就像罌粟花一樣,那麼紅!
貝貝乖乖的依偎在我懷裡一動不動,他好乖,好乖好乖!
然而,我多麼希望他哭一聲,他爲什不哭一聲呢?
寶貝,寶貝你哭一聲好嗎?媽媽好想聽,好想好想……
他不會哭了,也不會叫媽媽了,他……死了!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所有人都要陪葬!!
夏以初在跟我說話,可惜,我聽不清楚,他好像是說: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連自己兒子都下得了手,你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他在怪我,他真的在怪我,他怪我殺了他的兒子!
是啊!我怎麼那麼狠?我怎麼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爲了生下這個孩子,我逃了大半年;爲了保護他,我和夏以初幾度掉進婚姻的陷阱裡;爲了讓他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我不顧詛咒回到夏以初身邊;爲了……爲他做了那麼多,到頭來還是死在我手上。
我終於明白了,陸美嘉的那句話不是瘋話,是真的,是一個很真實的詛咒!
我……就是個不祥的女人!
我的爸爸媽媽死了,我的親戚朋友死了,我的丈夫兒子……兒子死了,剩下的就是丈夫了……
誰跟我結婚,誰就得死!
眼淚掉不下來,我已經進入了死亡狀態,他們說什麼我也聽不清。
突然,花園裡響起“砰砰砰”的槍聲,延續了好幾秒。
最後,一把槍抵在嚴正奇的腦門上,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放了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