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司馬離憂天人之姿驚豔,黑麪閻王手中的佛珠串都驚的掉落塵埃,他本人更是沒有半分猶豫,一揮腿跳下高頭大馬,一揮手,便有左右及其有眼色的用鐵鏈子套住了那幾只還在齜牙的灰狼。
司馬離憂見如此,想:“本小爺這顏值已經帥到讓這賊都甘願俯首稱臣了麼?”
姜雲曦憋着一股氣,或者說是像喝了一缸醋更確切:“我的離兒你敢這般放肆的看,定要挖了你的狗眼。”
那大漢上前一步,倒是不失莊重,躬身施禮道:“公子,在下仙女峰大當家,江湖人稱黑麪閻王,有禮了。”
司馬離憂想,一個賊這般客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是要剷除這羣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也得把面子做一做,再找個由頭動手。
於是,司馬離憂不卑不亢也還一禮。
那黑麪閻王大是歡喜,道:“公子,十分像我一個故人。實不相瞞,想我黑麪閻王今年已是不惑之年,行走江湖數十年,自以爲什麼人物沒見過,什麼奇事沒聞過,但自打十年前錯失那位姑娘,竟再也沒找到過半分相似的人。”
司馬離憂聽着不對勁,打斷道:“在下可是堂堂男兒,絕不是大王想的什麼姑娘。還有,在下家中無姐妹,也無遠親,大王不必費心,怕是從在下這裡找不到那位故人線索。”
黑麪閻王自顧道:“是是是,在下自然不至於男女不分。只是公子這眉眼真的十分的像我那故人。若公子不嫌棄,賞個臉,請到我山寨一聚,如此,一來了卻我心中夙願,二來我那仙女峰才能實至名歸。”
“兄臺,”姜雲曦冷冷道:“敢問您那故人是在何處所失?”
十年前,眉眼酷似司馬離憂的姑娘,這兩點瞬間激起姜雲曦的好奇心,他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的不也是這樣一個人麼?
黑麪閻王道:“在紅楓崖。”
姜雲曦心裡忽悠一下,果然,他們竟然要找同一個人。
司馬離憂也聽到這個敏感的地點,心裡豁然開朗,都想找紅楓崖當年更多線索,葉家黎家是沒了活口,可當年做惡之人卻還活着呢,這眼前,就有一位。真是柳暗花明,峰迴路轉,何不好好利用一番?
此時,有幾個手下在那灰狼帶領下,自屋後草叢扒拉出來那幾只血肉模糊的狼屍:“大王,您看。”
這些畜生是黑麪閻王的寶貝,如此慘死,他當即變了臉色,滿是痛苦,道:“我的狼兒子喲,怎的就遭了毒手!”
司馬離憂暗道:“真是什麼人玩什麼鳥,這山匪認狼做兒子,倒是般配的緊。”他怕連累獵戶,一揮金羽扇道:“這幾頭畜生要傷我,我和哥哥便料理了它們。”
“什麼?”黑麪閻王一聽這些狼差點傷了司馬離憂,便改口道:“如此,真是該死,仙君殺的好。”
司馬離憂驚的差點沒摔倒,這人,爲了那故人之情如此慷慨,難道還是個癡情種?真是看不出來。
司馬離憂和姜雲曦自然是不願意去什麼仙女峰,就算沒有要務在身,他們好端端江湖少俠和一羣山匪混到一處算什麼事。所謂正邪不兩立,他們註定就是對頭冤家。但如今,這個黑臉漢子似乎知曉紅楓崖內情,這就不一樣了,走一趟仙女峰,沒準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山匪似乎也看出了司馬離憂等人的猶豫,一個小個子留着山羊鬍的出列道:“在下是山上的大先生,人稱翻天虎。我家大王仰慕公子,邀請公子上山一趟,實在不會辱沒了公子。我家大王雖然佔山爲王,但卻是極樂幫東舵首領方滿的親姑娘表兄。這日後,極樂幫大事辦成,我家大王跟着弄個地方封個郡王也未可知……”
如今,這極樂幫在江湖邪惡一派可謂帶頭大哥,與正道敵對的勢力紛紛爲極樂幫馬首是瞻,以能爲極樂幫效力爲榮,更是狐假虎威,借極樂幫之淫威欺負弱小。但如果這翻天虎所說是真,那這個黑麪閻王與極樂幫的關係確實非同一般,怪不得他也曾去過紅楓崖。
而那紅楓崖慘案似乎是一個拐點,自那之後,極樂幫迅速崛起。
自白虎山到這仙女峰,再到朝廷賈皇后,處處都有極樂幫的影子,這個幫派似乎已經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這架勢,是要一統江湖,更是要一爭天下。
姜雲曦與司馬離憂對望一眼。姜雲曦幾不可察的一點頭,司馬離憂便明白他的用意:入虎穴得虎子。
司馬離憂便假意驚訝道:“原來這位大王還有如此背景深厚的表弟,失敬失敬。”
黑麪閻王得意的一笑。
司馬離憂道:“那恭敬不如從命,小可也素聞仙女峰大名,正好此去領略一番。”
黑麪閻王受寵若驚,連呼:“備馬,回寨子。”
又對手下一小賊道:“你先行回去,告訴大管家,將寨子好好收拾一番,迎貴客。”
姜雲曦牽來兩人的馬,又一拉司馬離憂的袖子,向那茅屋使了個眼色。司馬離憂對黑麪閻王道:“大王,方纔是在下傷了你這些小玩意兒,與這獵戶兩口毫無關係,還請不要爲難他們。”
這時,那老兩口方纔敢自茅屋裡出來,垂首不敢看衆人。
黑麪閻王道:“區區小事,仙君哪值得一提。”又對那兩口道:“你等挖個坑把我這寶貝給埋了,爺便不追究了。”
老兩口忙跪下謝恩。
待這一行人走遠了,那老獵戶趕緊按黑麪閻王所言,就在山坡上把那幾只餓狼給葬了。回來還是心頭不安,與老婆子收拾了細軟並部分家當,趕緊逃到鎮子上去。他是被這羣土匪欺壓怕了,擔心哪天翻臉,回來找後賬。
一路上,走的不疾不徐,黑麪閻王陪着司馬離憂說話,無非是問些姓名家世之類。
司馬離憂自然不肯如實相告,道:“在下姜離,這位是我親哥哥,姜雲曦。家裡開醫館爲生,此去南疆採買些難尋的藥材,未成想偶遇大王。”
黑麪閻王對司馬離憂這樣無門無派的江湖遊俠身份十分滿意,不是冤家對頭便不枉他一腔愛慕之意,道:“姜賢弟,你且去我那寨子裡小住兩日再出發,絕不會誤了賢弟行程。”
司馬離憂自然沒什麼興趣在賊窩小住,只管套話道:“方纔,大王說我似一位故人。天下竟有這等巧合之事,在下也好奇,不知道大王那位故人是何來歷?”
提起那姑娘,黑麪閻王停了馬,深深看了會子司馬離憂的臉,眼裡那個深情能把人感動掉淚,愣看的司馬離憂想當場揍他個找不着北,姜雲曦在一旁也暗暗緊捏着拳頭。
這黑麪閻王越看越傷心,搖頭嘆息,道:“當年,極樂幫才成立不久,就幹了一宗大買賣。據說是劫殺兩大巨賈。”
司馬離憂快速看了姜雲曦一眼,兩人交換了眼神,心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果然,那黑麪閻王毫無察覺,自顧又說。可他身邊那個翻天虎卻將司馬離憂和姜雲曦的眼神看了個正着,便有意提醒大當家,這倆人不知道什麼來歷,還是少透漏當年之事爲妙。
那黑麪閻王哪裡肯聽,不屑道:“怕什麼,那黎家葉家當場就死光了,還怕有人會給他們報仇不成?你別聽那些正道狗成天把‘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這些好聽的詞掛在嘴邊,那也就是說說。無親無故的,誰肯爲不相干的人出頭?”
訓斥完翻天虎接着白活,好不容易小美人有愛聽的事兒,他能不說麼?“當時極樂幫也就幾十人,要劫殺那兩家人,家丁護衛加起來有三百人。他極樂幫怎麼幹的過來。便許下銀錢,收買了一批江湖朋友去幫忙。我當時便是跟着我表弟去幫忙的。那些人裡面啊有位小姐,當時也就十來歲,可那眉眼生的跟公子一模一樣,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眉眼明豔的勾人魂兒。我只看了一眼就愛那小美人,想着殺了多可惜,不如養大了做老婆,便對管事的說,我不要錢,只要帶這小美人走。可那混球,愣說不能留活口。舉刀要殺那美人。這我能答應麼,敢傷老子的人,老子自然要拼命的。我便與那管事的打了起來。可誰知道,等我砍死那王八蛋再回來,那小美人便尋不到了……”
“是了,”姜雲曦想:“這黑麪閻王所念那故人果然就是他要找的黎家小姐。”
司馬離憂道:“會不會那姑娘被人救走了呢?”
黑麪閻王搖頭道:“不大可能。當時特別混亂,人們都殺紅了眼,根本沒留下活口,後來又放火燒了那紅楓崖,滅了證據。我想啊,我那可憐的小美人沒準是跳崖自盡了……”他說着自己拍大腿惋惜道:“自此,我在這世間再也沒見過那麼漂亮的人了。唉,真是天妒紅顏啊。”
看他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司馬離憂嘴角抽了抽:“大王,請節哀。”
那黑麪閻王一攤手,露出那串包漿佛珠道:“我天天爲她祈求佛祖,保佑她早升極樂,如此,心裡纔好受些。”
司馬離憂和姜雲曦互相看一眼,真是無語。不知道這一邊殺人越貨一邊求佛,到底是祈福還是積累罪業呢。
姜雲曦道:“當時,誰是主謀?大王既然對那小姐如此深情,爲何不去報仇?”
黑麪閻王道:“自然是極樂幫大當家張方啊。我這點武功哪裡能去找他報仇。再說了,那丫頭也不是他殺的,這後來,他對我們這些草莽之人多有庇護,報仇……算了吧。”
銀槍張方?姜雲曦知道當年,影子衛首領也使一杆長槍,可是,影子衛都不以真實身份互相溝通,那首領和這極樂幫張方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呢?當年,皇后已經達到目的,爲何又出爾反爾,要滅葉家和離家滿門呢?還有,司馬離憂,每次與那張方對決都要本能的拼命,他又失去了兒時記憶,他又與那孫家姑娘幾乎一模一樣,這到底有什麼關聯?姜雲曦想,等從南疆回來,他務必進宮一趟,找到當年影子衛的秘密檔案,查證張方身份。還要親自去趟無憂谷,拜見司馬寒前輩,弄清離兒的身世。若離兒真是黎家後人,那,他姜雲曦,便要助他復仇,定用仇人的鮮血鋪就十里紅妝,來洗清愛人心頭的恨意,讓他從此輕鬆做人。
走了半日,一行人來到一處小鎮子。
鎮子不大,卻也繁華。可是一見了黑麪閻王,路上行人便瞬間跑了個鬼影不見,可見這羣土匪在此處惡名之盛。
黑麪閻王李德全道:“已是中午,離公子,咱就在這鎮上用了午飯再趕路如何?”
司馬離憂求之不得,想着,過會藉着吃飯想辦法脫身,便道:“全憑大王安排。”
自然,黑麪閻王帶着他的美人進了這鎮子最好的一處酒家。
這酒家兩層小樓,雅間十來處,一個寬敞的大堂,在這小鎮上算是很有氣勢。
這一帶沒人不認識黑麪閻王,自然走到哪裡,都是被人小心伺候着。
那掌櫃一見是土匪頭子到了,不敢怠慢,忙親自往樓上雅間引。
司馬離憂自然不願意跟他進什麼雅間,就那眼神熱烈的看的他總想動手揍死他,便指着一樓臨窗一處道:“大王,我看這裡就不錯,一邊喝酒一邊看看這街上景緻,不比那雅間有趣自在嗎?”
黑麪閻王此刻全部心思都在司馬離憂身上,自然他說什麼便是什麼,當即就定:“好,就這兒了。”
他與司馬離憂和姜雲曦坐一桌,大先生負責貼身伺候。
剩下的小狗腿並那幾只狼便又佔了兩桌。
此時正是飯點,本來,一樓二樓大廳坐了不少人,但本地人哪有不認識黑麪閻王的,一見這夥人真是見了鬼一般,都悄沒聲溜走了,連賬都沒結。
那掌櫃也不敢聲張,跑些單就跑吧,萬一惹惱了這些魔頭,在這店裡殺個人,到時候,這可就成了凶地,他這店怕也該關門大吉了。
可是,就在司馬離憂對面坐了兩桌人絲毫不懼。只見這些人着白袍天藍長甲束着鑲銀飾的腰封,揹着長劍,那劍鞘統一制式,繪着繁瑣花紋,再看頭髮,皆束着細細的辮子,再統一束到頭頂,帶着樣式統一的簡單銀冠。
司馬離憂示意姜雲曦看。
姜雲曦行走江湖,從這些人裝束看便覺得不似中原人。
司馬離憂正想着該怎麼擺脫這黑麪閻王,一見如此,心道,今天真是好日子,想什麼來什麼,正好用這些人擺脫這個討厭鬼。
想到此,司馬離憂道:“大王,我看那邊還有兩桌兄弟,想必也是江湖朋友,不如我們請過來,一起喝酒豈不熱鬧?”
方纔,那些人見了他們進來,偷偷摸摸嚇的走掉,黑麪閻王等心裡是十分得意的,這壞人自有壞人的心思:“看,別人見了我都嚇的躲着走,我夠狠夠壞吧!”他們管這萬人嫌叫威風。
如今,聽司馬離憂說還有沒有退避的,這不是不把我放眼裡嗎?哪裡來的不懂規矩的小子,來打爺的臉,這還能輕饒了不成?
於是,黑麪閻王黑着他那大黑臉便轉頭去看對面那兩桌人。
那桌爲首的感覺到眼刀,擡頭來迎,竟是一名俊美的中年女子,她旁邊還跟着一個二八的小丫頭,也是生的脣紅齒白明豔無雙。
黑麪閻王見了美人便變了臉,撫掌嘆道:“好日子,今日遇到了多年的夢中情人,又在正愁找不到壓寨夫人之際,如此便遇見了兩個。嗯,都收上去,老有老的味道,小有小的可愛。”
想着,他臉上便露出輕浮的笑來,邊向那桌走去,道:“離公子說的對,在下這就去請美人過來一同熱鬧。”
司馬離憂沒成想那領頭的是名女子,便擔心給人家惹了麻煩,不禁搖起金羽扇,心中已起殺意:“這黑大王,若是敢光天化日強搶這女子,今日,小爺我便要以此爲由頭爲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