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楓從來沒有向被人借過錢,在殷拓水回北京前的最後一次見面之時,與他東拉西扯的閒聊了半個多小時愣是沒法說出口。
殷拓水不露聲色,簽了一張十萬元的支票給趙楓。
趙楓大驚,殷拓水道:“我也是公務員,金錢方面幫不了你很多,不過我會盡量幫你的。”
看到殷拓水頗有深意的眼神,趙楓明白自己是上了賊船了,殷拓水不是沒錢,做國家的情報部門頭目的無論如何都不能稱之爲沒錢的行當,其中灰色收入也不佔少數,之所以不等他開口便開出支票便是買他人情,做間諜工作的不知道何時便會遇到極大的麻煩,而身處民間的趙楓就將成爲他最強的棋子。
今後殷拓水開口要他相助他是無論如何沒有拒絕的理由的,雖然趙楓的理想是平淡而又乏味的生活,但看來是永遠沒法企及的夢想而已。
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清淨,這便是間諜特工的宿命。
況且他又是一個窮鬼。
窮鬼更沒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了。
趙楓嘆了口氣。
真是痛苦的人生。
本來想到自己的人生可以重現而來,便可以順利考上個很一般的大學,畢業後找個很一般的工作,再娶個很一般的女孩過一段很一般但是平靜的不用擔驚受怕的幸福生活,誰知道一上來便欠下鉅款,憑藉一般的大學一般的工作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還清。
而且……高中的課程怎麼會這麼難的!!!
自己也曾經經歷過高考,後來回憶也確實別有一番風味,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作爲當事人好像每天生活在煉獄中,好像那時候沒有這麼艱苦啊,難道是人老了?雖然身體是十八歲的小鬼,可腦子卻是三十歲的老頭,一定是這樣,雖然懂十六國語言,還會造重磅炸彈,對着傳說中的國語卻是一籌莫展。
“看來我天生不是詩人啊,不過好像數學和物理也不行,這些習題是人做的嗎?還是明天跟殷拓水說說參軍好了,畢竟這十多年來自己所熟悉的也只有這行……”
這時趙楓身形猛的一震,他的眼前忽然涌現出了那些殘酷殺戮的情景,自己做過的一些事,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是失去記憶後的自己一直在找尋的自己。
其實卻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是一生中過得最幸福的時期,而真正的自己不是英雄,只是一個膾子手而已。
難道再回去承受那樣的經歷嗎?絕對不要,那樣寧可不曾活過。
自己在覺醒的那刻,完全明白了自己所要的東西是什麼?
趙楓想起了範文西。
那時回到教堂範文西已經不見了,聽殷拓水說他一瘸一拐的從正門消失了,後來碰過一面,那是趙楓被解除隔離的第二天,在自己下榻的旅店客房內看到他的,他是專程在那邊等候趙楓的到來。
他還是那樣慘白,坐在窗前望着天空發呆,趙楓進門後他都也沒有回,道:“我們之間還有一些沒有解決的事,我怕你忘了。”
趙楓說道:“我記得,但不是今天。”
範文西道:“爲什麼?”
“因爲今天我不是沈雁平。”
範文西一愣,緩緩轉過了頭,盯着趙楓看。
趙楓繼續道:“今天我是趙楓,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成績雖然不好,還整天被人瞧不起,這幅身軀又殘花敗柳的經不起折騰,但一顆心總是熱的,那時候的沈雁平不過是活死人而已,所以他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範文西道:“不會長久的。”
趙楓道:“你在說我嗎?”
範文西道:“既然沈雁平已經甦醒,你就永遠無法擺脫他的宿命了。”
趙楓道:“也許吧,未來的事我不敢肯定,但目前我還是很滿足於現狀的。”
範文西道:“等你再次成爲殺戮者的時候,不要忘了找我。”
趙楓道:“我已經不是戰士了,不會再與人決鬥。”
範文西沉吟了良久。然後說道:“你變了。”
趙楓道:“每個人都會變,只是自己很難發現而已。”
範文西不作聲了,然後走了。
他最後留下了一句話。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