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您真的覺得同性之間有真愛嗎?”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問得好傻。
然而陸巖卻很正經地道:“那你覺得你跟你男朋友是真愛嗎?”
我怔了怔,冥思良久, “反正我是真心的。”
陸巖拍拍我的肩膀, “你是真心的, 那就是真愛, 他是不是真心的, 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對於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在中國這個社會裡面,傳統觀念根深蒂固,雖然西洋文化傳入國內, 新的一代可能對這個羣體已經接受了,或者無所謂。但是那些老一輩的人, 沒有受過新的社會風氣的薰陶, 他們是反對的。更何況, 在新生羣體中仍然有恐同的觀念存在。
在我看來,若是你表現得對這個羣體漠不關心, 那便叫不支持。若是漠不關心佔了大多數,這個羣體永遠沒有見天日的那天。因爲這個羣體需要每一個人站出來投一個支持票,這樣他們纔會進步。
可是這條道路似乎很長遠很迷茫。很多人深櫃,在圈子裡亂約,因爲他們沒有保障, 就導致了這個圈子越加混亂。我想社會上應該要有正義的聲音向全世界宣佈, 至少走出第一步。
可是我考慮得太過於長遠, 似乎更應該珍惜足下, 一步步來?
陸巖看出了我的心思, 又拍拍肩讓我信任:“你別太憂鬱了,好好做自己, 好好做你們,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深感受益,於是點點頭。
陸巖雙眼迷離,擡頭看着高高的樹梢,落葉一片片落下,就快鋪滿了道路。他眯着眼睛,自語道:“我很佩服濤哥,世上像他那樣的男人太少了:忠誠,信守承諾,無私奉獻。我希望你不要辜負他。”
我肯定不會辜負。
“對於你的男朋友……”陸巖笑道,一邊打量着顧平川,“無論他有多麼罪惡的過去,只要本心是好的,他就值得交往。”
是的,顧平川心眼並不壞,只是有時候行事風格我不太喜歡而已。我想這都是我和他兩個人的事情,調解的雙方需要相互理解和相互信任。
跟陸巖的交流讓我受益匪淺,心情也異常地好了很多。
送走他們後,我和顧平川繼續在這條大道上走着,“唰唰”地踩着落葉,一路都是我們的腳步聲。
走到拐角處,我看着水榭,顧平川停下來,笑道:“你和他談論了什麼?”
我道:“沒什麼。”
他掐着我的腰,“快說,不然我削你。”
他總是這樣欺負我,我正準備教訓他,餘光瞥見了一個身形矮胖的人,正在遠處看我們,待我看見他,他很快溜入了教學樓之間。
於是我警告顧平川:“你以後能不能別派人來跟蹤我?”
他皺着眉頭,似乎有點無辜,認真跟我說:“我知道你不樂意,但是昨天我就叫他別跟着你了,我發誓。”
也就是說,跟着我的,另有其人。
我腳步飛快去了教學樓,顧平川緊緊地跟着我,在方纔那人消失的那個巷口,我卻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蹤影。
顧平川也看出來了,摸了摸我的背,悻悻,“媽的,要是被老子發現了,老子非扒了這逼的皮不可!”
我說:“你說,會是什麼人要跟着我呢?”
“反正不是我的人。”顧平川說,“你放心吧,這兩天我派人查出來,你凡事要小心些。”
其實我心裡並不害怕,畢竟有他在。他雖然魯莽,可以說得上是個粗魯的莽夫,但是他並不笨,甚至可以說比大部分人更聰明。因此在他身上,我能找到我所謂的安全感。
我信任的眼神懷着微笑看着他,正發現他的頭頂遮住了陽光。陽光並不燥熱,相反,很溫和,從他的頭頂傾瀉下來,能夠看到他每一根頭髮的輪廓,他剛陽的輪廓也清晰可見,就好像唯美的濾鏡,異常唯美。
我躲避了金光,看清了他笑意溫軟的臉。
“今天你是我的。”顧平川道,“說,你想去哪玩?”他說完摟着我的腰,但是在大庭廣衆下我不敢這樣做,還是拿開他的手,他也尊重我的舉動,並沒有勉強我。
我笑道:“聽你的。”
“唔……”他託着腮幫,思忖着,“去海邊吧?我家有帳篷,今晚在那過夜。”
“不行……”
“爲什麼?”
“明早八點我要上課。”
“老子六點就把你送回來。”說着,他親了親我的臉頰,這個舉動引來了兩個女生的尖叫。我臉紅到了耳根,推了推他,默認了。
說起來也有十個月沒有來他家了吧,不過他家異常陰冷冷清,失去了原來的生氣。他拿上帳篷,以及所有需要的物件,上了車。可是我一直沒有看到顧閆的影子,我在想是不是上班去了?不過他的車還在院子裡停着。
我坐在副駕駛,繫上了安全帶。當車子駛出小區往海邊開去時,他突然說:“我總感覺他有重要的秘密瞞着我,因爲他最近表現得很奇怪。”
他?不用想,肯定是顧閆。我沒應,繼續聽他說:“這幾天他一直高燒不斷,接二連三去醫院,死活不要我陪,說只是小發燒,多去幾次醫院就好了。可是我覺得,他在騙我。”
顧閆的城府太深,跟林森一樣,死要面子,沒準現在就在活受罪,雖然不我也覺得他有事瞞着他,但是我還是安慰顧平川:“你要樂觀點,他能瞞你什麼。”
顧平川道:“我極力保持樂觀,可是,他很不正常,好像有有意躲避我。這幾天,我總能隱隱在半夜裡聽見他在哭,我相信我的耳朵是沒有聽錯的。”
若是隻聽見一次,那可能是聽錯了,總能聽見,那肯定就有問題了。
“你沒有坦白地問他嗎?”
他搖頭,“你應該瞭解他,他要是有刻意隱瞞一件事情,你恐怕死都不會知道,他不會讓你知道的,更不會向你透露。”
就讓時間慢慢驗證吧。我希望顧平川能夠發現顧閆的秘密,我也希望,顧閆不要出什麼事,畢竟他現在是顧平川唯一的親人。
這時候是下午三點,海邊的人很多。估計很多人是想抓住秋季炎熱的尾巴,想在入冬前珍惜在海邊的時光。住在海邊城市的人,大多都有這樣的心思。在人羣嬉戲中,我和他好不容易纔將帳篷搭好。
不過,我和他的帳篷搭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沙灘的邊界,上邊,便是車來車往。我不知道他要搭在這裡的原因。
沙子是溫熱的,我知道,當太陽下山後,這沙灘會變得涼很多。趁現在陽光正上,我們脫得只留下一條短褲,下水嬉戲。等到我們玩累了,就只好躺在沙灘上,帶着墨鏡,享受這美好時光。
傍晚的時候,沙灘上的人煙逐漸稀少,只有稀稀拉拉搭着的帳篷,在沙灘的中間,有人在吃燭光晚餐。
然而我們僅有一張桌布擺在沙灘上,開着檯燈,照亮的範圍並不是很大,但足夠了。我們吃的僅僅是一些零食,喝的僅是一聽啤酒,不過我只能喝下一罐。
吃完後,我躺在沙上,身下的沙子漸漸變涼,後來他竟然提出跟我跑步。
“剛吃完,跑什麼跑。”
“爲了驗證一件事。”他壞笑道,又湊在我耳邊吐着熱氣,咬着耳朵:“你跑不過我。”
我甘願認輸:“我當然跑不過你。”
他把我拉起來,道:“起來!你該運動運動!”
“飯後不能劇烈運動!”
“你這樣多沒意思……”他無奈道,“你不是不服輸嗎?”
“好吧好吧,你來追我。”我不耐煩道,“追到了就不跑了,回帳篷睡覺。”
“行,我讓你十五秒,你先跑。”
我和他都預備好,他道了一聲“跑”,我便飛快跑去。夕陽真美,我們聽着海浪翻騰若蘆葦蕩的聲音,聽着海鷗在海上的啼叫,海天一線的交接,正是黑色波浪線與瑰色的交際,餘光綻媚,然而我們的聲音更加歡悅。
我很久沒運動了,跑了一半便氣喘吁吁,眼看他就要追上來,我更努力地跑。我回頭一看,他就要接近我了,光滑的輪廓,結實、壯實的身軀飛速而來,臉上卻綻放一種“一定要逮住你”的表情。
我很快,被他撲倒。我氣喘吁吁,粗氣不停,他也是一樣,額角出現了細密的汗珠,我在他身下掙扎着,他把我翻過來,壓在身下。
我抱着他厚重的肩膀,若千斤巨石,撫摸着他驕人的輪廓,看着閉上了眼睛。我想象中,他在夕陽下,瑰色蒼穹鑄就的簾幕中,朝着他身下的人,輕輕吻下。
我感受到了他粗重的鼻息,在我臉上撲面而來。涼風來過,吹散我身上細密的汗水。但他溫熱的脣覆下時,我心中又升起了翻騰的熱潮。正如海上的浪花滾滾,一波波襲來,無限迤邐。但這又不同,我心中的浪花是滾熱翻騰的,而海上的浪花,則是冰涼雀躍的。
我死死將他抱緊,此刻彷彿許下了“同命運、共呼吸”的誓言。吻給下的誓言,似乎如懸崖峭壁上孤零零的百合花,從幼芽開始,珍惜每一絲陽光,珍惜每一滴雨露,極力汲取石縫間那微不足道的土壤之間的養分,茁壯成長。這樣的誓言,在我們之間是心照不宣,似乎更爲永久。
我想永存。
吻後,他輕輕撫摸我的臉,似乎要看出我臉上的紋路,看到我臉上所有的瑕疵才罷休。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才道:“你真美。”
我好想哭,又好想笑。
我拍拍他的臉,道:“起風了,回帳篷去吧。”
這一天我們都特別累,在帳篷裡聊天聊了很久。我們裹着被子,肌膚相貼,似乎早已合爲一體不想分開。
“下週週末,帶我去見岳父大人吧?”在二人許久沒有說話讓我本以爲要入睡之時,他突然這麼說。
“嗯。”我答應了他,雖然我知道,再次讓阿濤接受會很難。
他把我擁進懷裡,讓我傾聽他的心跳,他摸着我的頭髮,溫柔地、細膩地,繼而又說:“若是岳父大人再次接受我了,之後呢?我們該做什麼?”
之後?做什麼?我真的毫無頭緒。說實話,讓阿濤接受本就很難,讓我無法想象後面的事情。
他突然又壓住我,我不耐煩道:“我求你了,睡吧,明早我還得上課。”
他認真地看着我,“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皺眉,“我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
他摸着我的臉,壞笑道:“小鴨子,你還是處男吧?”
我赬顏徹頸,想着,爲什麼突然要問這個問題……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顧平川笑得更加陰惻惻的,就好像一直心思縝密的狐狸,“看你這樣就知道,肯定是處男。我想問的是,叫岳父大人接受我的同時,能不能順便提提那事兒?”
我知道他所說的“那事兒”是指某事兒,可是有些話題一旦提出,都會讓人想要紅着臉躲避。
我實在拿他沒辦法,才悻悻道:“到時候再說!睡覺!”
第二天早上他送我回到學校後,我又開始了一週的忙碌。學業很緊,尤其是上學期最後兩個月我去了西藏,可能會落下一部分,雖然我在暑假有好好學習並且在西藏的時候有通過杜航給我的錄音跟上進度,但是我這人本就對自己要求比較嚴格,凡是要做到一絲不苟。
後來我纔想明白,我這叫強迫症。
強迫症基本上在別人看來負面的多,但也不失它的好面,所以我要好好把握。
但是這幾天總有人在跟蹤我,而且,我很確幸有人在跟蹤,顧平川說要查出來,估計對方太狡猾,成了漏網之魚,不過他總是跟在我身後,最後讓我忍無可忍。
那是週四下午,我剛出了圖書館又注意到了那個矮胖人物的跟蹤。我走得很仔細,必須要讓對方覺得我根本沒有發現他,待我走到宿舍樓的轉角處時,我停了下來,在原地等候。
我聽到他腳步聲越來越近,當我確定他要到轉角時,我突然躥了出來,逼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