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塌方,誰來救她
周沉遲遲等不到連翹的電話,心裡總覺得不安穩,從公司回去的路上一直打她手機,可語音始終提示不在服務區。連續打了十多個電話,那邊終於接通了,卻只聽到雜亂不堪的背景聲。
“連翹,連翹?”
“喂,聽得到嗎?”連翹握着手機,吼了幾聲也得不到周沉的迴應,她只能隨口在電話裡喊:“我還在山裡,路上遇到塌方,車子堵山路上了,雨下得實在太大,信號…”
還沒吼完,電話竟然直接切斷了。“嘟嘟嘟”的忙音混在雨打車窗的聲音中。
連翹再撥過去已經無法接通。
真是日了狗了!
她只能氣餒地將手機收起來,轉眼看窗外。雨水像傾倒下來似的,車前一片白茫茫的雨霧,塌方的山石已經把路全部堵死了,車子開不過去,許多從山上下來的車全部滯留在山腰上。
風大雨急,不斷帶着山上的石頭往下滾。
連翹坐在車裡只聽得到耳邊不斷傳來飛石擦着山體滑落下來的聲音。
她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況且還是在如此陌生的荒郊野嶺,心裡總有些害怕。
“這種情況,就一直耗在這裡?”連翹試着問旁邊的全子。
全子比她淡定多了:“不然還能怎樣?等着唄,等有人過來把這些石頭都清掉。”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運氣好等到明天早晨,運氣不好等個一兩天也是正常的!”全子看連翹城裡來的。又耐心解釋,“這季節是我們山裡的雨季,像這種塌方一個月要發生好多次。只要沒有人員傷亡,政府也懶得管,等明天天亮了,雨停了纔會有人來清理!”
“……”連翹直接無語。
又幹耗了一個多小時,雨完全沒有停下來的勢頭,反而越來越大,車裡冷得像冰窖一樣。
“看來今晚是沒指望了,得在車裡熬一夜。”車裡其他人都已經認命了,掏出一些餅子乾糧隨便糊弄幾口,卷着身上的棉襖縮着手腳就開始在座位上睡覺。
連翹哪裡睡得着,她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心急如焚。
全子見她臉色越來越不好,便收了正在玩遊戲的手機,從腳邊的一個袋子裡掏出一塊餅。
“將就着吃一些吧。”
連翹確實餓,她除了早晨在旅館吃了半袋餅乾之外,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
“謝謝。”她接過全子的餅啃了一口,又僵又硬,根本咽不下去。
全子笑着:“這玩意兒你吃不慣吧。”
“還好。”連翹死勁嚼着,費力嚥下去,都已經落難至此了,她還能講究什麼,總好過餓死強,所以撐着又咬了幾口,總算把半塊餅吃下去了。
胃裡好受一些,可連翹覺得身子越來越冷,山裡的氣溫到了夜裡驟降,她身上的衣服御不了寒,全子發現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再加上山上地勢高,缺氧。
全子感覺她快要撐不住了,輕推了她一把:“喂……”
“嗯?”
“有好東西。”他像變戲法一樣從座椅下面掏出來一個玻璃瓶子。
“什麼?”連翹口吻虛弱地問。
“燒刀子,你不冷嗎?喝點,禦寒!”
連翹“撲哧”一聲笑出來,撐着眼睛問:“你哪兒來的?”
“車裡一直帶着呢,像我們這樣經常在山裡跑的,又冷,扛不住的時候就喝幾口,比什麼都頂用。”全子將酒瓶的蓋子給連翹擰開,遞給她:“來幾口吧,身上會暖一些。”
連翹接過去,將瓶口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濃烈的酒精味撲得她皺了一下眉頭。
全子見她謹慎的樣子,問:“怎麼?你不會喝酒?”
“不是,會喝,曾經還一度喝得很兇。”連翹笑了笑,一下子又想起巴黎的那些事,也不管了,直接握住瓶頸往嘴裡灌了一口。
真他媽的…
那嗆烈的味兒,她連着咳了幾聲,感覺胃裡都直哆嗦。
全子見她那樣兒,臉頰泛白,脣卻撅起來,特別可愛,不由也笑出了聲。
一口燒酒下肚,雖然燒得喉嚨慌,但心口感覺一下子熱乎了許多,連翹又連着喝了好幾口,確實暖和了一些,可劣質燒酒多容易上頭啊,再加上她身子虛弱不堪,漸漸就暈暈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後半夜的雨也一直沒停,連翹時而醒時而昏睡,意識已經完全模糊,身上全是一層層發出來的冷汗,臉頰卻燙得不行。
全子知道她是發燒了,脫了自己的羽絨服給她裹上。
連翹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摟了自己的身子,帶着菸草味的乾燥手指拂過她的額頭和麪頰…
“馮厲行…”
“什麼?”全子將連翹歪在椅子上的頭擺正,似乎聽到她虛虛地吐了幾個字,把耳朵湊過去,“你說什麼?”“馮厲行……”她又喊了一聲。
全子這回聽清了,且可以斷定應該是一個男人的名字。
……
華克山莊的賭場,馮厲行按照慣例依舊是找了槍手幫他玩,而他就坐在槍手身後,敲着二郎腿,雙手攏着置於膝蓋上。
全程都是陰森面孔,沒有笑容,沒有說話,就像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眼前的輸贏。
可那天居然牌運特好,短短兩個小時槍手就把本錢翻了倍,可馮厲行很有原則,到點他就走人,不管贏多少還是輸多少。
他從賭場大廳出去的時候,矮馬亮突然笑嘻嘻地湊過來,先作了一個揖:“馮先生,您這是要走了啊?今晚手氣這麼好,不多玩一會兒?”
馮厲行將手插在褲袋裡,也不回答,只是朝旁邊的槍手使了個眼色。
槍手立即拿了幾張紙幣塞到矮馬亮制服袋子裡。
“哎喲,這怎麼好意思?”矮馬亮作勢要把錢還回去。
馮厲行冷笑着:“拿着吧,也不是第一次給你。”
矮馬亮趕緊點頭哈腰:“馮先生就是爽氣,餘小姐也爽氣,對了,怎麼好久沒看到你帶餘小姐來這裡玩了?”本是想拍馬屁,可誰想馬屁拍馬腳上去了。
馮厲行當即笑容一收,臉色陰得嚇人。
矮馬亮在場子裡混了這麼多年,察言觀色的本領無敵強悍,一下子就看出來這兩人肯定是出了問題,加之前段時間連翹才氣沖沖地去水晶樽找過馮厲行,估計是鬧掰了吧。
“嘿嘿,馮先生,您也別怪我多嘴,餘小姐那大小姐脾氣有幾個男人受得了,前幾次見您帶她來玩,她那派頭擺得可足了,把您的錢當紙一樣散,作風也開放,穿得花裡胡哨地在一羣男人堆裡賭,手一撩腿一翹,胸都要漏出來了,弄得當時那些男人都看直眼了,我們私底下都說她配不上您,所以那種女人弄到手玩一陣子就夠了,新鮮感過了誰吃得消?”
矮馬亮也不知哪根筋錯亂,居然跟馮厲行像嘮嗑一樣說起這些事。
馮厲行表情慍慍,眼神裡透着說不清的光。
矮馬亮以爲他贊同自己的看法,趁熱打鐵:“馮先生,像您這樣的身份,玩女人就得玩懂事聽話的。我們水晶樽那邊又來了一批新鮮貨,個個水靈乖巧,而且能弄的花樣也多,怎麼樣,馮先生有時間要不去玩玩?”
馮厲行聽完,突然嘴角勾了一下,居然吐了一個字:“好!”狀貞吉巴。
……
天微亮的時候,山裡的雨總算小了一些,可依舊沒有人來清理路上的亂石,山路上已經堵滿車子。
連翹燒了大半夜,身上已經燙到不行,意識完全模糊,整個人晃懨懨地趴在儀表臺上。
全子想辦法給鎮上的政府部門打電話,可對方愛理不理,給臨桂市區的120服務中心打,哎喲更是沒有用,一聽被堵在山道上,服務中心的客服直接推卻說暫時沒有可調配的救護車。
真是他媽的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全子又喝了兩口燒酒,聽到連翹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這手機一晚上都響了好幾次了,連翹卻因爲意識模糊沒有接,全子覺得可能對方有急事,於是從她身上撩了電話,接起來。
“喂,連翹,你現在在哪裡?還被堵在路上嗎?“
……
天光大亮的時候雨終於徹底停了,路上早就已經泥濘一片,夜裡從山上滾下來的石頭和泥水攪混在一起,更有許多被石頭壓斷的樹枝橫七豎八攔在路中間。
在車裡熬了一夜的人全部走出來,大夥兒圍在一起議論。
據說前面還有多處塌方,這場暴雨是今年最大的一場了,鎮上那些管事兒的到關鍵時刻就不管民衆死活,效率低得出奇,所以大夥兒都覺得這回肯定要在山裡堵個兩三天了。
連翹身上的溫度已經燙得驚人,整個人完全處於迷離狀態,全子將座椅往下放一些,裹着連翹讓她躺下去,其他的事他也什麼都幹不了,只能等着有人過來救援。
這樣一直熬到中午,依稀聽到前方似乎有轟隆隆的機械聲。
“鎮上派人來啦,派人來清理現場啦。”前頭突然有人吼了一聲,全子立即將煙踩在腳底下滅掉,跑過去拽住那人:“上頭真派人來了?”
“應該是吧,我看到有輛剷車開過來了,前面塌方的地方已經清理了一部分。”
全子鬆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躺在車裡的連翹,掏了一根菸出來給那人。
兩人正聊着,卻聽到有人喊連翹的名字。
“連翹,連翹,餘連翹……”
全子尋聲看過去,一位穿着棕色大衣的男人從塌方的碎石堆旁邊小心跨過來,直接走到車隊旁邊,一輛輛去敲車門喊連翹的名字。
全子見他品貌不俗,衣裝講究,知道也是從城裡來的,於是走過去。
“嘿,你是不是找一個城裡來的姑娘?瘦瘦高高,長得挺漂亮?”
“對,你認識?”
全子頭一偏,將菸頭扔掉:“跟我走吧,她在我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