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想念,逼他清醒
車子大約開了半個多小時開始進山。
山路顛簸得厲害,連翹知道這四個小時會很難熬,好在全子和後座上的人一路都在聊天。雖然他們的方言連翹聽不大明白,但依稀可以辨出他們應該都是家屬親戚。
很快連翹也加入他們的聊天,聊了一會兒才知道他們是臨城的人,每年這個季節都會有好多周圍城鎮的人開車進山採野蘑菇,一週兩次,直到雨季過後截止。
“你們採了這些蘑菇賣哪裡去?”連翹問。
全子邊開車邊回答:“賣城裡的館子裡去啊。他們負責收,我們負責採,反正你們現在城裡人都時興吃山裡的野味,所以價格很好。”
……
聊了一路,連翹跟他們也算混得半熟了,車子也已經繞到了半山腰上。路況越來越不好,顛得厲害,車子不停地在狹窄的山路上轉彎爬坡,爬坡再轉彎。
連翹都不敢往窗外看,一邊是陡峭的巖壁,一邊便是霧茫茫一片的懸崖。
幸好全子對山路熟,在這種路況下開車也有經驗。不然連翹覺得自己隨時會因爲一個急轉彎而被拋到山下去,估計連屍骨都找不到。
想到屍骨她便又折騰着把包裡用綢布紮好的骨灰盒拿了出來,索性抱在懷裡。以免因爲山路顛簸把裡面的骨灰都撒出來。
車上的人已經不怎麼聊天了,有人昏昏睡去,有人巴巴睜着眼睛看前方,許是知道山路陡峭,多少總有些緊張。
全子見連翹一直抱着懷裡那個盒子,好奇問:“什麼寶貝要一路叫你抱着。”
“骨灰盒,我朋友的。這次來就是要把她送回家去。”連翹回答得很自然,完全沒停頓。
倒把全子嚇了一跳,不知該怎麼接話了,只能略糙地咳了幾聲。
各自都沉默了,連翹也沒什麼精神,抱着宋微言的骨灰靠在椅背上開始不再說話。
車子又在山路上繞了一會兒,地勢越來越高,連翹覺得胸口開始悶起來,氣溫也愈發低,身上的羊羔毛大衣頂不住寒氣了,再加上缺氧,她不禁頭暈腦脹,竟然裹着圍巾睡着了……
鄴城的公寓,馮厲行一夜沒睡,書房隨着窗外的晨曦漸漸消亮,電腦旁邊的菸灰缸裡已經橫七豎八堆了一缸菸蒂。
牆上的掛鐘敲了6下,6點整。
他站起來走進衣帽間換衣,洗漱,剃鬚,鏡中出現一張面目清俊的臉,他衝自己笑了笑,拿了外套和車鑰匙出門去。
路上王琦和楊鍾庭都快要把他的手機打爆了,他卻一個都沒有接,車子直接開到月牙灣,停在別墅門口。
依舊是晨光中那棟安靜的三層小洋樓,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像這樣將車子停在門外看着它。
很沒出息對吧。
自從連翹生下孩子後他就沒再回來住過,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獨自一人住在市區公寓。
日日夜夜,有多難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像他這麼具有自控力和掌控性的人,你能想象得出他半夜會因爲想某個人想到實在受不了,獨自駕車幾十公里從市區開到月牙灣來嗎?然後就坐在車裡看着這棟房子。
房子裡住着的人,他會想象她此時是睡着了還是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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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睡着了,她會以什麼睡姿躺在牀上?側臥還是仰躺,會習慣身邊沒有他嗎?
那兩條不安分的腿還是喜歡纏着被子睡嗎?
做噩夢的時候要是突然驚醒,旁邊卻沒有人可以再把她摟進懷裡,她會怎麼辦?
如果是醒着,馮厲行又會想,小妮子是不是也在想他?想到無法入眠然後給自己打一個電話?呆邊豐弟。
就像去年年底他頻繁出差,她經常會半夜給他打越洋電話,在電話那頭哭着撒嬌:“馮厲行,我好想你……”
那時候他的心都不是完整的。
她笑一聲他的心就碎掉一塊。
她流一滴眼淚他的心也碎掉一塊。
好好一顆完整的心就這樣碎得七零八落,一塊塊全被這小妮子捏在手裡。
他多麼樂意啊,樂意這樣被她拽着捏着,像瘋了一樣寵她慣她,甚至瘋到可以全然不顧理智。
她也好動情,甜言蜜語,那麼多次承歡在他身下,衣衫褪盡,身子全都**地被他擁着,她就在他的溫寵中或哭或笑,咬着脣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馮厲行…馮厲行……”好像她身體裡心裡全部裝着這個男人。
纏綿過後他似乎也不捨得離開她的身體,就那樣汗津津地擁着彼此入眠,半夜醒過來,他睜開眼便能看到懷裡的人,皮膚柔膩,睡得好安穩,像是躺在他心尖尖一樣。
浮浮沉沉,這樣的歲月和溫膩,你讓他要怎麼醒?
不願意醒,不捨得醒,所以纔會視而不見,聽之任之,催眠自己她把身子都給他了,都已經是他的妻子,還擔心什麼?
可是現在呢?
事實給了他響亮的一個耳光子,雖然疼得快要窒息,但已經不得不醒!
馮厲行倒在椅子上,一遍遍用手指颳着眉心,颳了很多下,掏出手機撥了連翹的號碼,可接通之後卻只是語音提示。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沒轍,他只能開了車門下去,掏出門卡刷開別墅的門,卻見薛阿姨帶着安安從裡面走出來,見到站在門口的連翹,一下子愣住了。
“馮先生……”
這棟房子的男主人已經兩個月沒出現了,薛阿姨當時見到他的表情就像見到了鬼。
馮厲行表情未變,微微收顎點了下頭算作迴應。
“馮先生,您這麼早過來,找太太?”
馮厲行又“嗯”了一聲:“她起牀了嗎?我找她有事。”
“太太不在家呢,前天下午去了臨桂山區,說要去好幾天呢,要給朋友的家屬送個什麼東西。”
馮厲行一下子就明白連翹應該是去宋微言老家了,也沒再多問,睨了一眼薛阿姨旁邊的安安,將手插在褲袋裡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剛好蘭姨從屋裡走出來,看到馮厲行一個挺拔的背影。
“薛阿姨,那誰啊?”
“馮先生,說來找太太有事。”
“啊?”蘭姨的詫異不亞於剛纔的薛阿姨,她來這照顧二寶已經快三個月了,卻從未見過馮厲行露面過,甚是好奇,“怎麼一來就要走?”
“誰知道呢,估計是太太不在家吧。”
“太太出門難道他不知道?好歹是夫妻呢,感情再不好,也不能像陌生人一樣吧。”蘭姨不禁惋惜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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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阿姨卻轉身唬她:“纔不是,之前兩人感情很好,馮先生對太太幾乎千依百順,可自從二寶出生後他就沒再來過,也不知道兩人到底鬧了什麼事,哎……好好的一對夫妻!”
連翹昏昏沉沉地在車上醒過來,車子還在路上顛。
深山裡經常照不到太陽,霧氣散不開,但已經可以在虛虛厚厚的白霧中窺見隱約的村落矮屋。
連翹不由欣喜,搖下一些車窗,窗外帶着霧氣的溼風便吹了進來,她一下子打了個戰慄,趕緊把窗關上。
“冷吧?看你穿得挺少,進山像你這樣都得凍死回去!”
連翹呵呵笑了一聲:“我查了天氣預報的,也就零度左右,哪兒知道這麼冷。”
“山裡的零度跟你們城裡的可不一樣,山裡風大,地勢又高。”全子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眼看在山路上又轉了一個彎,視野瞬間開豁起來,可以見到對面山壁上鬱郁蒼蒼的樹林和隱在裡面的小村落。
山裡不知名的鳥兒也多起來了,胡亂飛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連翹就靠在車裡看着窗外的山景,突然有些慶幸自己選擇這幾天來山區。
這是完全與世隔絕,沒有時尚雜誌,沒有電腦,也沒有網絡,只有蒼鬱的樹,啼叫的鳥兒,還有質樸熱心的山民。
她便可以兩耳不聞窗外事,當個最合格的事外之人,總好過身在鄴城把自己浸在那片漩渦泥濘中,要生生看着自己謀劃的血雨腥風摧毀或者擊敗自己所恨的人。
說實話,她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什麼心情。
如果馮厲行真的以一個失敗者的面容站在自己面前,她會欣喜還是心疼?
馮厲行一到公司便取消了去香港的機票,讓LINDA改明日去臨桂縣城的航班。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些衝動,但沒辦法等了,有些事他必須當面跟她問清楚才甘心。
剛掛了LINDA的電話,王琦便拿着一個針孔攝像頭從外面衝了進來。
“能不能先敲門?”馮厲行依舊十分冷靜。
王琦都快瘋了,這段時間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楊鍾庭突然被做了切除手術,接着LA’MO陷入虐待童工糾紛,股票接連下跌,好不容易平息一些,卻在發佈會前幾天又被曝光了“誘.奸門”。
她的私人手機和工作電話都幾乎快要被媒體打爆了。
楊鍾庭在家更是氣得要把房子都揭掉,叫囂着要將曝光他視頻的人碎屍萬段。
百般壓力下,再臨危不亂的玉羅剎也已經按捺不住。
“敲什麼門,都快被逼瘋了。”王琦將手裡的針孔攝像頭擺到馮厲行面前,“給你看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