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陳年舊事,流言蜚語
連翹一週後從巴黎回國。
航班抵達鄴城剛好是晚上,她取了行李出關,老遠就見接人的隊伍中站了許多記者。
“來了來了,餘連翹來了。”
翹首以待的記者一見連翹便很快在人羣前面站成一道防線。以便她一出來就能在第一時間衝到她面前。
連翹當時還傻乎乎地朝那些人揮了揮手,臉上始終保持適度的微笑,甚至心中備了腹稿,想好了要怎麼敷衍這幫人關於她獲得此新人獎的感言。
可是命運總是喜歡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痛下一刀。
連翹眼睜睜地看着那些人衝過來。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包圍在中間。
也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舉起話筒和相機對準自己……
“餘小姐,聽說你在畢加爾做過紅燈區女郎。網上已經曝光了你當年做紅燈區女郎的照片,對此你有何感想?”
“餘小姐,有相關資料顯示你曾在巴黎接受過強制戒毒,關於賣.淫也有傳言稱是爲了以賣養毒,該傳言是否屬實?”
“巴黎那邊也有人可以證明。你曾因欠下鉅額賭債無力償還而接受過賭場安排的x服務,甚至還有傳聞說你與當地最大華人團伙的主事人保持了將近兩年的x關係……”
那時候的機場大廳燈火通明。
連翹站在這一羣人中間被萬箭穿心……
幾乎又是一夜之間
。時尚界剛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隕落。
連翹此生最不堪回首的經歷被人不遺餘力地全部挖了出來。
紅燈區,賣.淫,賭博,吸毒……
她從前途無量的設計師變成人人唾棄的淫娃蕩婦,世俗將她光鮮亮麗的衣衫剝光,赤身裸體般用釘子把她釘到了十字架上。
連翹知道自己早晚有這一天,罪孽太重,終究要還,所以她也不解釋,況且解釋也於事無補。
那幾天圈內雜誌和網站幾乎都在報道連翹的事。
她幾乎成了一個傳奇。( 好看的小說棉花糖從思慕千金到流浪巴黎的紅燈區女郎,再到瞑色的創意總監,代表品牌成爲風尚大典的受邀設計師,人生不過23載,她卻已經大起大落數次。
連翹把自己關在小公寓裡整整一天一夜。布撲何號。
拔了網線,關掉手機,吃光了家裡儲備的所有糖和巧克力,最後抱着餘纓的骨灰盒坐在地板上抽菸。
天色由暗到明,再由明到暗。
24小時後她依舊維持着那個姿勢,直到門鈴被按響。急促連續的聲響將她從思緒裡面拉出來。
“連翹,連翹,你在裡面嗎?在裡面的話回答一聲,弋伯父很擔心你!”
連翹一下子從思緒中驚醒,認出這是弋正清的聲音。
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已經拋棄她,原來這世上還會有人把她裝在心裡。
連翹幾乎是衝過去開門。
門一開,冷風瞬間灌進來。
弋正清站在門口看着憔悴得不成人樣的連翹,蒼暗的眼裡一下子涌出潮溼來。
“傻孩子,還真把自己鎖在屋裡
。”他抖着青筋凸起的手去裹住連翹的肩膀,連翹身子一晃,懷裡抱着的骨灰盒便露了出來。
弋正清的目光變得更加悲慟,用另一隻手抹了抹被風吹麻的臉,幾乎是啞着聲音說:“打你電話關機,去你公司卻被告知你已經休假很長時間,所以我纔來這裡碰碰運氣,不過還好你在,真怕你一個人想不開幹出什麼傻事,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恐怕以後也沒臉下去見纓子。”
被弋正清這麼一說,連翹憋了太久的眼淚全部涌了出來。
“弋伯父……”
她撲到弋正清懷裡,終於感受到了一絲類似於親人的,久違的溫暖。
弋正清更是被她這一聲“弋伯父”喊得老淚縱橫,輕輕“誒”了一聲,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許久他才平復一些,將連翹拉起來,睨了餘纓的骨灰盒一眼:“還記不記得你媽給你講的那個小壁虎的故事?”
“記得。”
“你說小壁虎很厲害,尾巴斷了也不喊疼,而且很快便會再長起來。”
“對。”
“所以你小時候總是說自己要當小壁虎。”弋正清說着便接過連翹手裡的骨灰盒,萬分小心地捧在手裡,像是在喃喃自語。
“你很多地方都遺傳了纓子,特別是脾氣,同她一樣的堅韌,所以這次也要當壁虎,大不了斷了的尾巴重新長出來!”
正是這句不經意的話,像興奮劑一樣重新注入了連翹的血液。
對,她怎麼可以這樣萎靡退宿?
她是一隻壁虎,尾巴就算斷千百次也能重新再長出來,所以她怕什麼?
再難聽的話也不過是流言蜚語。
“不,弋伯父,我跟我媽不一樣,至少我絕對不會走她的老路。”
當年一句“人言可畏”便讓堅韌的餘纓一蹶不振,所以連翹曾發誓自己一定不會像母親那樣
。
縱使前面刀山火海,她也要咬牙淌過去。
況且她還有安安,就算爲了安安她也要振作。
第二天連翹準時開車抵達公司。
那些已經在瞑色門口埋伏了幾天的記者見到連翹幾乎像是見了鬼一樣。
紺青色oversize大衣,脖子圍了象牙白的羊絨厚圍巾,即使臉被包住一半,但依舊可以看得出連翹精神很飽滿。
她就那樣堂而皇之地拎了一大袋咖啡和早點下車,走到記者面前,微笑着衝他們揮揮手。
“早啊各位,知道你們在這裡守了一天一夜很辛苦,所以請你們吃早餐。”
說完便將手裡的袋子放到臺階上,優雅轉身,留給鏡頭一個高挑堅韌的背影。
小秋這回沒有咋咋呼呼,但已經在連翹的辦公室門口徘徊了一上午。
連翹最終看不下去,打電話讓她進來。
“什麼事?”
“那個”小秋將一直捏在手裡的卡片遞給連翹,“《摩登》爲這次風尚大典的獲獎人辦了一個小型慶功宴,慶功宴上會頒獎,所以餘總監,您也在受邀之列,這是慶功宴的入場券。”
連翹垂眸看了一眼,好像沒有要接的意思。
小秋立即改口:“我覺得餘總監您身體剛復原,不去也罷,反正風尚大典當天也是微言代表您去參加的,所以要不這次也讓微言替您去?”
“不,這次我自己去!”連翹接過入場券,斬釘截鐵。
連翹當天下午便給謝從涼打了電話。
“謝大哥,能不能回來陪我參加一個頒獎典禮。”
弋正清說得對,她小時候很佩服壁虎,除了壁虎會長新尾巴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佩服壁虎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自斷尾巴
。
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也是這個道理。
慶功宴被安排在一週以後。
但那一個星期連翹也沒閒着。
她主動給陸清姿打去了電話,陸清姿剛接到她電話的時候聲音明顯透着驚訝。
這也難怪,以前連翹對她唯恐避之不及,現在突然主動聯繫,難免不讓人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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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是你啊。頭一次你主動給我打電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哦,對了,網上那些新聞我也看了,寫得夠難聽的,不過你也別往心裡去,現在的媒體就喜歡誇大其詞,不然哪來點擊率和訂閱…”
先先發制人一樣說了一大通,看似安慰,實則諷刺。
連翹也不是聽不懂,但情緒絲毫不受影響,只是一邊看日曆一邊說:“謝謝你爲我操這麼多心,但你這段時間難道不應該很忙嗎?大婚在即,居然還有精力關心我的事?”
陸清姿被回刺了一口,也不生氣。
連翹現在這處境,她在旁邊看着心裡暗自得意。
“連翹你可別這麼說,畢竟我是你姐姐,一家人總是應該互相照應的,只是爸看了那些新聞有些接受不了,說你又丟陸家的臉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連翹鼻子就開始發酸。
她還算陸家人嗎?陸予江還把她當女兒嗎?
或者在陸予江心裡早就不認她了吧,不然她這段時間跌入低谷,爲何陸予江連一通安慰的電話都沒有。
“那真是應該感謝你們陸家爲我操這麼多心,不過我今天打電話只是想問你,上回在玉玲瓏說的定製禮服的事還作不作數?”
“作數,當然作數!”陸清姿爽快回答,聲音明悅無比,“本來我還以爲你最近緋聞纏身已經沒心思替我設計,所以我也不打算再強人所難,不過既然你現在自己主動提出來,我肯定還是希望你替我設計
。”
陸清姿的話說得多漂亮。
連翹也跟着輕快地笑了一聲:“緋聞歸緋聞,生意還是要做的,況且有緋聞也是好事,至少可以提高知名度。”
“哈哈,說得也是!不過可能有一點你沒弄清楚,這緋聞和醜聞,可是兩碼事!”
……
連翹一整個早晨都保持愉悅心情。
經歷這麼多,心上的那層殼反而變得更堅硬,醜聞也好,罵名也罷,甚至陸清姿在電話裡的冷言諷語都已經傷不到她一豪。
只是說她絲毫沒感覺也不可能。
心裡有個地方已經空了,從那天她跟馮厲行說出“了斷”兩個字開始。
馮厲行的辦公室。
王琦拿了一張名單和入場券進去。
“這是今年風尚大典的獲獎名單,瞑色和思慕都在獲獎之列,蘇卉的意思是想邀請你擔任本屆頒獎嘉賓。”
馮厲行接過名單看一眼,笑容浮起來,卻依舊冷得很。
“怎麼?你不想去?好歹陸連翹沒有辜負衆望,替la’mo捧了這麼大一個獎回來,雖然她之前在巴黎的那些醜聞都曝光了,你們之間以後也不可能了,但公歸公,私歸私,我覺得你還是應該……”
“我會去,而且必須去!”馮厲行斂了笑容,將名單和入場券接過來放進抽屜。
王琦覺得他臉上的神情有些怪異。
不是難過,不是掙扎,而是隱約有些淡漠,再加上他最近日日加班,臉色顯得有些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