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祿樓的宴息廳擺了兩桌酒菜,中間隔了一道屏風。因爲來了女客,還是要避諱一下……
老太太進門,屋裡的人都起身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鼻子嗯了一聲,由金釵扶着坐到了正中的主坐。
“江妹妹也來了,真是難得!”武夫人圓盤滿月的臉上掛着笑,那笑卻讓人覺得彆扭。榮春娘起身叫了一聲三嬸,復又坐下。看了駱嫣一眼,點頭算是招呼。
駱嫣笑着叫了一聲大姐,緩緩坐下。想着昨天榮春娘惹的事,程夫人也算有氣量了,今天還請她過來吃飯!
駱嫣哪裡知道百福園的人是沾了她們沐熙園的光,若是江夫人和駱嫣不來,程夫人也斷不會請百福園的人過來的。其實還是因爲老太太,大過年的,一家人移到哪處吃飯,總還是想要個團圓!
“喲!親家老太太好!”孟令桔的母親看見榮老太太格外熱情,噓寒問暖地倒比程夫人對榮老太太更像是婆媳一樣。“我家令桔這回是自己不小心,我已經責怪她了,以後她會注意,再也不敢這麼不小心了!”
坐上的人都知道孟親家母是說孟令桔滑胎之事。正說着,程夫人和孟令桔走了進來。孟令桔的母親趕緊過去扶孟令桔。
“我沒事,娘還是快坐吧。”孟令桔就怕這種人多的時候提她的事,誰料還是才進門就聽見她娘在說,她沉着臉悶聲坐下。
一桌子人各自見過禮又都坐好,程夫人喊丫頭們倒酒開飯。
駱嫣總覺得有束目光射向她。擡頭去看,那束目光又飄開了。孟令梅幾次三番地打量駱嫣,駱嫣不免有些心煩了。
“孟姐姐別來無恙?”駱嫣乾脆直視孟令梅。
孟令梅怔了一下,訕訕道。“還好還好。駱嫣妹妹也還好吧?”
“託孟姐姐的福,我還好!”
榮春娘瞟了一眼孟令梅,她在雎鳩樓妝扮時,就聽婆子們說了孟令梅春季花會時的事。這回真見了孟令梅。榮春娘不禁好笑,就這長相還想高攀榮珏?
當然了,榮春娘自己長相一般,可是在她心裡,榮家的男子都該娶貌美如花又家世好的。她能忍下駱嬋和駱嫣,也是羨慕她們的美貌。要是又無貌又無家世的女子配榮家男子,榮春娘早就翻天了。不過恐怕那樣的女子也進不了榮家的門……
孟令梅還是春天花會時的模樣,只是打扮得更富貴妖嬈了。孟令梅腥紅的厚脣扁了扁道。“我哪有駱嫣妹妹有福氣……這回跟着嬸孃過來,就是來榮家沾沾福氣的。”見孟令桔看她,孟令梅又補上一句,“我令桔妹妹更有福氣,相公愛,婆婆疼的,我羨慕極了。”
“令梅可別這麼說。你的福氣可是擋不住的,溫家大爺可是打着燈籠也是找不着的,人家落了聘,你就等着二月初二做新娘吧!”孟令桔的母親笑道。
孟家又結了一門豪門姻親,孟家人都高興得不行。要知道溫家可是世襲護國公,到時溫家大爺承襲候位,孟令梅當上了一品夫人,孟家的榮耀可就大了……
孟令梅在孟家的地位突然變得貴重起來。這次孟令桔的母親長途跋涉回來省親,住在孟令梅家有數日,正月裡要來榮家探女兒孟令桔。孟令梅說也想跟着來看看堂姐孟令桔。孟家人很痛快就答應了……
“恭喜孟姐姐!”駱嫣笑盈盈地舉了舉茶碗,算是以茶代酒。
孟令梅卻鎖起了眉頭,怔望着駱嫣沒動。
榮春娘掩嘴笑得臉上的橫肉直顫,武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從桌下伸手扭了榮春孃的大腿一下。榮春娘哎喲一聲叫,乾脆把忍着的話說了出來。
“溫家大爺在京城可是有名得很!”
駱嫣好奇地望向榮春娘。孟令梅的臉色卻變得窘迫難看。
老太太對孟令梅沒什麼印象,對她的親事也不關心。這會子聽榮春娘一驚一乍地,隨口道,“候爺家的公子當然人人皆知了,這不奇怪!”
孟令桔的母親笑得滿面春風,孟令桔看她娘那樣笑都有些不痛快了。孟令梅要比她嫁得好,她能不嫉妒嗎!
“非也非也!”榮春娘見大家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就連冷厲的程夫人也是一臉的期待。
孟令桔孃家發達了,程夫人當然面上也有光,說不定還能助榮珏仕途順暢呢!因爲朱都尉的阻撓,榮珏只能進士及第,做不了天子門生,能攀個候爺親戚也是好的。
榮春娘咯咯笑了起來,“護國公的確是世襲三代,到溫家大爺這一輩呢還是可以的,不過溫家大爺估計是封不上護國公了!”
“爲什麼?”孟令桔的娘和程夫人異口同聲。只有江夫人似置身事外,提起茶壺給老太太倒茶。駱嫣的好奇也不小,眼望着榮春娘欲擒故縱的神情,還是想聽她把話說完。
“溫家大爺小時候落了殘疾,護國公的爵位怕是要傳給溫家老爺的堂兄弟了。”
程夫人對王公爵位封冊是有些見識的,忙說:“落了殘疾也可以受封呀,我朝沒規定有殘疾不可以受封,再說也可以傳給大爺的兄弟呀!”程夫人退而求其次。
孟令桔的母親也連連點頭。她在福建長住,只道溫家是護國公府,對溫家大爺的情況不甚瞭解,孟令梅的爹孃也沒深說。她便只道是一門好親事!孟令桔的母親這時不免有些訕訕。
孟令桔失了血色的臉上卻露出笑容,她就說呢,孟令梅哪一樣也比不上她,怎就會嫁得比她好呢!“溫家大爺是落了個什麼殘疾呀?”孟令桔不痛不癢地道。
孟令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一直覺得榮珏該是娶駱嫣的,只有他們兩個外貌最相配,當初卻娶了朱杏茹。朱杏茹死了,又娶了她堂姐孟令桔,這讓她的心翻江倒海,憑什麼她的心思就沒人解,她對榮珏的相思就該付之流水呢!
孟令梅端着酒杯一飲而盡。桌上的人都看着榮春娘說話,“溫家大爺小時候不小心打破了擱在桌上的熱水罐,臉上脖子上都燙傷了,嗓子也不能說話了。當然這些都是聽人說的,誰也沒見過溫家大爺出來,他好像一直躲在國公府裡不肯示人。這會倒要結婚了,真是有趣!”榮春娘呱唧吧嗒地又吃又說。
孟令梅心裡的苦澀已漫到嗓子眼了,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眼睛也慢慢地紅了。不一刻便額上冒汗,帶了幾分醉意。
爲什麼要來榮府受人奚落?她心裡暗自吶喊。又不由得一陣悲鳴,還不是爲了見見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