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嬋以爲自己聽錯了,“燕嬤嬤,我是大奶奶!”
燕嬤嬤狐疑地望了望駱嬋,見駱嬋焦急的神情笑了,“老奴還沒老糊塗,駱嬋姑娘的媒聘是老奴去江都下定的。如今駱嬋姑娘是百福園的大奶奶,老奴還尋思着過去百福園討杯酒喝呢!”
程夫人掩嘴打個哈欠,“好啦!不過是場誤會,都沒事了,散了吧!”程夫人喊金釵進來服侍她去午歇。
朱杏茹兩步並做一步,走到桌前一把將羊脂白玉環綬拿在手裡,回身看着駱嬋,扁臉蕩起一抹嘲笑,“小門小戶也配有京城的好東西!今兒算便宜了你,不與追究偷竊之罪。”朱杏茹扭着粗腰出了廳堂邊門往二樓去,扯着嗓子喊青鸞,“都死哪去了……”
駱嬋氣得渾身發抖,父親駱世子送她的羊脂白玉環綬,她今兒早上才戴上,又特意穿了身豔色的衣裳來配襯羊脂白玉的清透珍貴。她就想在送榮春娘時顯擺一下,讓榮春娘這個一向瞧不上她這個嫂子的小姑子相形見拙……卻不想惹出這一場糾葛,自己的東西生生成了別人的!
曲嬤嬤送燕嬤嬤出去,燕嬤嬤到了門外伸了個懶腰,“曲嬤嬤留步,我這眼皮子也困得打架嘍!”曲嬤嬤笑着,目送燕嬤嬤進了翠苑。
駱嬋出了永祿樓院門,見駱嫣快步朝沐熙園去。駱嬋心裡來氣,緊走幾步喊駱嫣站住。“妹妹是真不認得父親送的玉環綬還是故意幫着朱杏茹?”
駱嫣回身見駱嬋氣急敗壞的樣子,“妹妹覺得這事有些蹊蹺,朱杏茹不會無故搶了姐姐的東西說成自己的。”
“明明是我的東西,你剛剛只要說一句肯定的話,又何需勞煩燕嬤嬤過來確認。現在好了。我的東西被別人強搶了去,你開心了吧!你是怪父親只給我,沒有送給你是不是?你一直心裡惦記着那個羊脂玉環綬是不是……”駱嬋的話珠玉落盤似的砸向駱嫣。
駱嫣怔住,一時無語,半天才緩過神來,“姐姐,這會子太陽毒。當心曬壞了你的白滑臉蛋。”駱嫣轉身離去。心裡起了憂傷,在駱嬋的心裡原來姐妹之間是這樣的……
午時的榮府又陷入一片寂靜之中,沐熙園更加寂靜。榮玘已睡熟了。自從駱嫣讓他習慣午睡,榮玘便乖乖地聽駱嫣的話。駱嫣上牀,他便上牀。
駱嫣哄睡了榮玘,她卻睡不着。望着牙白交領汗衫襯得榮玘的臉更加純淨潤澤。駱嫣看得有些癡了。
剛纔在永祿樓,燕嬤嬤端詳羊脂白玉環綬的樣子是極認真的。燕嬤嬤肯定那個玉環綬是朱杏茹的,說明她見朱杏茹佩戴過。
可那個玉環綬肯定是駱嬋的!因爲駱嬋在身上繫着被朱杏茹搶了去,說明朱杏茹的羊脂玉環綬丟了……
燕嬤嬤如今五十六歲了,她雖精明也斷不會記得一月前。匆匆一瞥駱嬋的玉環綬……駱嫣翻個身,朱杏茹從孃家回來有三日了,這三日裡燕嬤嬤一定是見過朱杏茹腰上系的玉環綬。
朱杏茹平時也不去翠苑走動。一定是歡宴時燕嬤嬤見到了朱杏茹腰上的玉環綬。這三日裡,應該是老太太在翠苑擺酒時。燕嬤嬤見過朱杏茹的玉環綬。可是駱嫣記得那日朱杏茹的打扮,駱嬋也應該對朱杏茹的盛裝有印象,駱嬋是不能忍受朱杏茹和她有一樣的東西……
那一定是昨夜在永祿樓後花園賞月時,朱杏茹弄丟了玉環綬!
當時月色皎皎,駱嫣坐在亭子裡,看到朱杏茹一身華服忸怩作態,並沒留意朱杏茹腰間的配飾,可燕嬤嬤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後,朱杏茹又坐在老太太邊上,想來燕嬤嬤一定是看到了朱杏茹的玉環綬……
想到此處,駱嫣終於理出了頭緒,一顆心鬆乏了,睏意就來了……
駱嫣睡醒時,窗外已暮色沉沉。榮玘不在牀上,駱嫣喊了一聲玖兒。
“小姐睡得好香呀!這幾日定是累壞了。”玖兒粉嫩的小臉從門邊探出來,笑盈盈地。
“三爺呢?”
“三爺正在書案前練字呢!三爺都不讓奴婢們打擾您。我和寶蝶落個清閒,在廊下曬了半晌午的太陽纔剛進來。”
“娘子醒了?”榮玘聽到駱嫣和玖兒說話,放下筆進了內室,笑望着駱嫣,“娘子好白!”
駱嫣低頭瞧見身上的月白直領小衫敞開了半邊,不覺臉上一紅,趕緊掩好。果然是睡得太沉,沒了睡相!駱嫣自嘲。
玖兒嘻嘻笑着,幫駱嫣換了常服。“下午夫人幾次從院門邊經過往咱們屋子瞧,不知是不是有事。”
“也不早說!若是真有事,怕是要耽誤了。”駱嫣趕緊往江夫人屋裡去。榮玘在身後叫,“娘子等等我。”
江夫人正和祝嬤嬤說話,見駱嫣和榮玘進來,高興地道:“嫣兒快過來,看看這個。”江夫人遞給駱嫣一封信。駱嫣見江夫人眼裡的喜色,欣然展開信紙。
信是江夫人父親差人送來的。原來三老爺榮永禧這幾日外出遊學,到了揚州郊外的花溪村,竟然愛上那地方,流連忘返,打算結廬住上一陣子。還在花溪村書院謀了一個差,教孩童們音律詩文……
駱嫣放下信,高興地道:“公公這下要忙了。”駱嫣心想公公榮永禧總算乾點正經事,能掙錢了……
“是呀!我父親也在那書院教書。沒想到他們竟遇到一塊了……”
“父親要去教書?”榮玘似突然明白了世故。
江夫人拉過榮玘的手,眼裡竟有了淚花,“是呀!你父親,和你外祖一起教書了!”
駱嫣覺得奇怪,難道榮永禧和江家岳父不認得?祝嬤嬤臉上掛着喜色,“這下可好了,這下可好了!”
“當年永禧不肯跟我一起回嫁家認門,如今他倒自己找去了……”江夫人似陷入回憶。祝嬤嬤忙道,“都過去了,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那些蘭花該怎麼辦?”駱嫣突然想起花房的蘭花,花兒嬌貴,沒人打理是萬萬不行的。
江夫人剛剛因歡喜而泛着潮紅的臉起了寒霜,沒有作聲。
祝嬤嬤朝駱嫣眨了眨眼睛,“管那些蘭花做什麼,花開敗了死了也不可惜!夫人,奴婢說得對嗎?”
江夫人臉色緩和了些,“難得嫣兒也是性情中人,知道愛花護花,只是蘭花不好侍弄,該如何打算得問了老爺才行。”
“婆婆何不去花溪村走一趟,一來問問公公怎麼處置這些蘭花,二來回家看看爹孃……”駱嫣看着江夫人的眼睛。
江夫人臉上竟又泛起了紅潮,下了決心似的,“就聽嫣兒的,明兒祝嬤嬤陪我走一趟花溪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