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管一聽終於肯讓自己說話,連忙跪地磕了好幾個頭,趕緊回道:“稟皇上,今日一早王妃娘娘領着丫頭往城北濟世堂救助災民,因王爺要追查病源照顧不暇,王妃近來常往城北去。可是……”他說着一頓,好似不敢再說下去。
沈凌澤坐在一邊兒反倒急了起來,身子往前傾了些追問了句:“可是怎麼樣!”
皇帝雖然對他這樣的無禮心有不滿,可卻沒責問,示意大總管趕緊回話。
大總管便又深深磕了個頭,哭着回道:“纔剛紅梅和青竹送王妃娘娘回府的時候,王妃她臉色蒼白,奴才請了大夫來看,都說……都說王妃這個症狀,像是染上了惡疾了……”
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打在沈凌澤身上,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來來往往去了那麼多次都沒事,她今天早上纔去的,怎麼可能染上病!
而沈凌溪也是臉色倏爾難看了起來,他不敢去瞧皇帝這會兒看他的眼神。之前是他一直說沈凌澤對待災民之事頗有邀功討好的嫌疑,實際上卻是無所作爲。可是眼下,他的正頭王妃爲了替他照顧災民,身染惡疾,他之前所有的話語都成了無中生有的詆譭,而他的用意,更是不言而喻。
皇帝根本料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沈凌澤的正頭王妃,那是他親自指婚的。事後他隱約也知道葉清雅和葉清儀上錯花轎的事情,也派人暗中查探過,心知葉清雅是前朝周侍郎嫡親的外孫女,這才安心下來不去追究這件事。
對於葉清雅的外祖父,皇帝心裡是帶着敬重的,當年周侍郎在朝之時,皇帝尚且不是太子,便由他帶着教導過三年,對於這個師傅的爲人處世及治國之道,皇帝一向有樣學樣,故而對這位師傅的感情自然不一般。更是很知道當年師傅府上唯葉清雅母親這麼一個嫡女,而如今葉清雅爲了皇家的事情身染惡疾,他心裡也不是特別的好受。
一拍桌案厲聲對着沈凌澤便呵斥道:“她是你的正頭王妃,雖說救助百
姓這樣的事情也算得上是本分,可如此兇險之事,你怎好讓她拋頭露面!”
沈凌澤早就被那句“身染惡疾”震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在這勤政殿中幾乎坐立不住,這會兒讓皇帝當頭呵斥,他也不說話不反駁。
皇帝看他這副樣子便知他憂心葉清雅,強壓着怒火一擺手:“去太醫院傳召院判同幾個醫術高明的,隨你一道回王府,該用什麼藥只管吩咐人進宮來取,千萬別傷了性命。”
沈凌澤得了話當即起身告退,路逍遙等人便也跟着他退出了勤政殿。這會子沈凌澤再沒有心思過問路逍遙這回爲什麼幫襯他,只一路疾行往太醫院傳了旨就匆匆回府去了。
待他們都退出了殿外,皇帝才虎着一張臉,將手中三分奏表朝着沈凌溪身上猛砸了過去,聲音裡滿是質問和氣惱:“玩忽懈怠?欺上瞞下?置百姓生死於不顧?朕倒要問問你!你的王妃,如今在哪裡!”
沈凌溪哪裡會想到這個檔口葉清雅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自知此時多說無益,還只會讓皇帝覺得他口蜜腹劍,便起身一撩袍子跪在殿下,深深地磕了個頭也不起來只管回話:“是兒臣一時誤信人言,險些誤會了老三,兒臣……”
皇帝此刻哪裡肯聽他說話,冷哼一聲呵斥道:“給朕滾回你的王府好好思過!”而後又想起什麼似的,陰沉着一張臉叫住要退出去的沈凌溪,陰陽怪氣的說了句,“先去告訴你母親,讓她給朕安分點,這個貴妃她若是做不了了,就自己把金印給朕送回來!”
沈凌溪一驚,點頭應下匆匆離去,卻並不是出宮的方向。皇帝剛纔的話,分明是在警告他,他同母親與朝廷勾結的事情,皇帝心裡頭一清二楚。也是一直到這會兒,他才突然明白過來,他自以爲設了個圈套等着沈凌澤往裡鑽,殊不知一開始這就是皇帝佈下的一場局,這一次雖不是你死我亡的地步,可他和沈凌澤之中,皇帝一定會分出個高低來。
一開始皇帝就有了謀算,對於他和孫貴妃勾
結前朝孫家勢力上摺子參沈凌澤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沈凌澤的任何回擊皇帝也都默許。皇帝要的,只是一個結果。而今,路逍遙的回稟,葉清雅的病倒,無疑是提前分出了勝負來。這一場仗,沈凌澤可謂是大獲全勝,所以皇帝便在這一局裡,丟棄了他。
他匆匆趕往衍慶宮,一入正殿之中便揮手打發了所有宮人退下去。孫貴妃正擺弄手裡一支並蒂蓮,看他神色不好,手中銀剪一偏,好好地並蒂蓮被生生剪下一朵來,孫貴妃秀眉微蹙,問了句:“出事了?”
沈凌溪一點頭,往旁邊炕上坐了,才神情古怪的看了孫貴妃一眼,有些支支吾吾的說道:“父皇他全都知道。母親的家書,只怕也是先過了父皇的眼,才被人送出宮去的……”
“怎麼會……”孫貴妃一時間愣在原地,口中喃喃着一句怎麼會,有些回不過神來。
沈凌溪見她這樣,略提高了些音調,喚了聲“母親”,纔跟着說道:“是咱們把父皇想的太簡單了,老三他的確夠狠也夠機靈,估摸着一早就猜透了父皇的用心,這一回竟然捨得把他自己的王妃都給賠進去。爲了贏我,他也真是不擇手段。”
孫貴妃哪裡顧得上這些事情,她只道皇帝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母子的所作所爲,而這一局又勝負已定,皇帝必然不會輕饒了他們,當即追問了一句:“你父皇發了什麼旨意下來!”
沈凌溪嘆了口氣,卻是搖了搖頭。孫貴妃正要放心下來,他卻又說道:“左右不到最要緊的時刻,一時敗了又有什麼要緊?父皇不曾下旨,只呵斥兒子了幾句,讓兒子近日回王府思過,不過是閉門謝客幾句就罷了。至於母妃您……”
孫貴妃一見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說話,便有些急了起來,上前了兩步抓着他胳膊問道:“如何!”
沈凌溪不敢再去看孫貴妃的神情,只低着聲兒回了她的話:“父皇說,這個貴妃您要是做的不耐煩了,就自己把金印送回去,不必再強撐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