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胸前一股力道,她昏昏沉沉的栽了下去,閉眸的最後一刻,她的眸光就望着城下她的兒子,一個聲音在耳邊想起:母妃,來生再見。
“四弟……”端木辰軒不明白端木辰曦此時的做法。
端木辰曦揚了手,不讓他再說下去,將她交至墨棋的手中“將側王妃送回府中。”
“是”
他轉了身,嗜血的盯着城下端木齊鴻,一字一句的開口,蘊涵着未見識過森寒與殺意“端木齊鴻,你聽好了,毅兒是本王的兒子,他今日之死是爲全東晉人而死,也是因你而死,此仇不共戴天,本王窮盡此生,也必碎裂你每一寸皮肉,讓你菹醢而死。”
最後幾個字,帶着無盡的森冷與極強的壓迫力,將那嗜骨的恐懼與絕望綿延至人心。
城下衆人微微有了一絲變化,四王爺竟然竟然爲了天下,捨棄自己的兒子,大家都知道當朝四爺向來言出必行。
尚未待端木齊鴻從他的抉擇中反應過來,他手中的長劍緩緩出鞘,劍芒如電,直指蒼天“衆人聽令,第一個取下端木齊鴻首級者,立賞千金,封候拜相!放箭……”
剎那肅然之後,殺聲如雷,刀劍齊齊出鞘,全場齊聲高呼“殺……”
空中箭矢如雨,密密飛往攻城的兵士之中,雖是有甲盾擴衛,但畢竟不可能面面周全,一個接着一個的軍士倒了下去,死傷無數。
兵馬混亂,夾雜着血腥和殺戮,整整一天一夜,馬鳴炮響,烽火映得夜空亮如白晝,城外的廝殺成片,屍橫遍野。
大戰過後的城地又是一片鮮紅,多少青年才俊,化做了這累累的白骨,黑夜孤魂。
皇上甦醒,下了最後兩道聖旨,端木齊鴻勾結賊人,擁兵自重,斬立決,及家眷一個不留。
第二道聖旨傳位於端木辰曦,下月十五行登基大禮,端木毅追封爲光倫太子,全民悼念三日。
話說皇上是提着殘氣才唸完這兩道聖旨,幾次都差點沒有撐下去。
這一覺睡得好沉,夢裡隱約見到慈詳的父親,溫情的母親,體貼備至的索圖,還有啞叔,還有單嫂,依稀又回到了齊雲山莊的無憂歲月……九兒緊閉着雙眼,似乎依然沉浸在那個美麗的世界。
突然眼前來了一雙白白嫩嫩的小手,她想抓住,死死的抓住,卻怎麼也抓不住,那雙小手就在她眼前慢慢的消失,慢慢的化做了一絲灰滅。
“不……毅兒……毅兒,我的毅兒……”
“姐姐醒了,先趁熱將藥喝了吧!”陽春的聲音靜靜響起,觸目所及,是她昔嫁殿裡熟悉的佈景,屋子裡站了許多人,而他們的身上都穿着喪服。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甩手一揮,藥碗哐噹一聲響落在地上,她的眸光一直不離陽春身上的喪服。
陽春注意到她的視線一直落在她所着的喪服之上,她面無表情的垂眸“姐姐的藥灑了,陽春再命人去熬一碗過來。”
突然手上一緊,她狠狠的抓着陽春的手,聲音帶着一絲哽咽“陽春,我的毅兒,我的毅兒在哪?在哪?”
她的話剛落,殿中的幾個孩子通通止不住的哭了起來,就連抱在懷中的涵兒也哭了起來,話說,這雙胞胎自小就有心靈感應,這個不足一歲的哥哥也許也感覺到了這個弟弟的離去。
陽春眸中乍現一絲淚水,緊了緊她的手“姐姐聽我說,毅兒……咱毅兒己經不在了,姐姐現在還有瑤兒,涵兒,錦兒。”
陽春伸手向幾個哭着的孩子招了招手,幾個孩子湊了上來,哭紅着臉喚着“母妃……”
她用力的呼氣,吸氣,再呼氣,再吸氣,她極力的壓制自己的情緒,平穩自己的氣息,可是眸中的淚水依舊止不住。
當瑤兒的小手觸碰到她臉上的淚水時,她眸中閃過夢中那雙白白嫩嫩眨眼間化作一絲灰燼的小手。
她猛的伸手推開所有人,痛哭道“不……不……我要去找我的毅兒,他一定還沒有死……他還沒叫我一聲娘,他還沒有學會走路……他還沒有穿上我送他一歲生辰的新衣服,他還不到……一歲,他還不能一個人睡覺,他還沒有唸書寫字,他怎麼就可以這樣走了。”
陽春白了臉,雙脣不停的顫抖“姐姐……節哀順變,毅兒真的走了,不過你放心,害死毅兒的端木齊鴻己被四爺抓獲,皇上下了旨,斬立決。”
端木齊鴻,斬立決,這些字眼落入她的耳中,這一戰端木辰曦勝了,爲了天下,卻失了她的兒子。
陽春見她神情有了一絲變化,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裡,顫音道“姐姐毅兒雖然沒了,但是四爺下個月就登基稱帝了,毅兒也追封爲太子,姐姐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你得想開一些。”
她死死的揪着手裡的被子,眸中的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淌“用兒子的血來換取……地位,換取……權勢,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好日子麼?”
她一把將陽春推開,雙眸狠狠的瞪着陽春,陽春眸中的震驚一閃而逝,伸手理着她額前紛亂的髮絲。
“陽春知道姐姐不在乎這些,可是現在毅兒己去,就算姐姐再傷心,這毅兒也回不來了,姐姐應當爲活的人想想。”
她的眸中一黯“是他們逼死毅兒的……是他們。”
她清清楚楚那日在城牆之上,以毅兒相要挾的是端木齊鴻,擬旨殺無赦的是狗皇帝,宣旨的放棄她兒子的是端木辰軒,執行此命令的是她愛了一生的端木辰曦。
“其實四爺他們……”陽春欲要說什麼。
她冷冷一笑打斷了陽春的話“陽春你變了,你竟然在我面前爲他們說話?他們是儈子手,是親手斷送了我兒子性命之人,端木辰軒不配做毅兒的伯父,端木辰曦更不配做毅兒的父親,不配……通通不配……”
後面的四個字她是咬着牙擠出口的,她翻身下了牀,將陽春推倒至牀榻之上“姐姐……”
“母妃……”瑤兒抹着眼淚擋在了她的面前。
她低眸望去,面前是自己的女兒,那張小臉卻透着死去毅兒的影子。
“都給我讓開。”
“母妃你還在吐着血,你不能走,你不要嚇瑤兒……”瑤兒仍哭着不肯讓開,小小心靈在那一刻,她是真的很害怕。
她提起瑤兒送至奶孃的懷裡,頭也不回的邁出了殿。
這一路走過,她只覺得自己全身輕飄飄的,就像這冷風中的一絲殘葉,她不知自己撞倒了多少盆栽,她只覺得到府門口的路太長了。
“站住……”一絲熟悉的聲音自身後襲來,竟讓她身子一震的停下了步子。
她轉身,腳下不知伴了什麼?身子一晃,卻讓他摟進了懷裡,急迫而緊窒,卻再也尋不到平日裡的那一絲溫暖。
她被他摟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裡有太多的情緒在翻騰,但最終,她竟沒有掙扎,沒有將他推開,只是閉了閉眼睛“請爺放開我,我要入宮見狗皇帝。”
他卻不語,也不將她放開,反而擁得更緊了,她竟在那一刻感覺到了他身子上的顫抖,沒錯,他正在抱着她顫抖。
隨着他的顫抖,她在他懷裡冷冷一笑“怎麼?怕我去了就阻止你下個月登基稱帝了麼?怕我去了你這些年的心血就都白費了麼,怕我去了……那個位子就不屬於你了麼?”
她的話落,他依舊沒有開口說話,過了很久,他才微微鬆開她,他卻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嗓音微啞“待你身子好了,我親自送你入宮。”
她苦澀的搖了搖頭“殺子之仇,刻不容緩。”
“毅兒之死,罪在我,你若是要替毅兒報仇,就用這把我取走毅兒性命的劍殺了我,我下到黃泉再好好償還咱兒子。”他的眼中驟現深痛,他死死的握着她的手,將手中的長劍放在她的手裡。
她順手接過他的長劍,毫不猶豫的指向了他“住口,他不是你兒子,你也不配再叫他名字,你的手上粘着他的血。”
“
姐姐,不要……”瞬間府裡各處的護衛家丁紛紛迎了上來,最顯眼的還是那紅衣飄逸的玉馨公主,她的眸中滿是驚嚇。
“都給本王退下。”隨着這一聲低吼,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就連玉馨公主也只能撫着胸口,站得遠遠的地方着急望着這一幕。
他擡起她手中的劍口至他的胸口處,她知道,她只要一用力,這長劍便會深深的刺入他的胸口,一命抵一命。
就在這一刻,她的手上一緊,是瑤兒緊緊的抓着她的手“母妃……瑤兒求求你放下劍,不要……不要傷了父王……毅弟弟……是讓壞人擄走殺死的,殺他的人……不是父王,母妃今日若是動手殺了父王,瑤兒不只沒了……毅弟弟,還會成了沒父王的孩子……瑤兒不要……”
哐噹一聲響,她手中的長劍隨着瑤兒的話落在了地上,她下不了手,下不了。
“聖旨到……”
門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奴才見過四爺,側王妃”
“公公請起。”
公公微微起身面向他“皇上口喻,待側王妃醒後,請側王妃入宮面聖。”
她轉了眸,深深的看着端木辰曦,脣邊一絲冷笑“這道聖旨來得可真是時候。”
她隨公公入了宮,她知道端木辰曦一定會跟來,但是入了皇上的寢宮時,他被擋在了殿外,就連端木辰軒聽聞消息後也是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入了殿,皇上一身病患的躺在牀榻之上,臉色極差,卻讓她握緊了拳頭。
“來了,朕還以爲你不願再見朕了。”他的聲音冷峻卻帶着倦意。
她帶着冷絕的笑迎了上去“你不召我來,我也自當要來找你。”
他在牀榻之上欠了欠身子,迎上她的目光,帶了幾分笑意“找我爲你的兒子報仇麼?”
他的笑讓她頓住了腳步,指關節己是森白“爲何要置我兒子於不顧,你要報復,你要殺,衝我來,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暴君,你還認爲你手上粘有的無辜鮮血不夠多麼?現在還要搭上我兒子一條命。”
他在身邊奴才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投拳輕咳了幾聲後,他的目光須臾不離的落在她眼中“給我些時間,我想同你講講我與容兒的故事。”
她聞知瞪了眸,手下裙邊一緊,只感覺胸口一陣痛“誰準你提我姑姑的名字了,你不配。”
他喉間一緊,眼神冷了下來“我是不配,而你父親更不配爲她的哥哥。”
“你……”那些被她沉壓多年的痛席捲而來,此時她只覺得嗓間有什麼睹塞。
他似乎病得很重,突然緊閉着雙眸開了口“這一切如若不是你的父親,不是你父親利益薰心,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當年我和容兒情投意合,就等我擊退漠北一戰後回京請求父皇於我們倆賜婚,是你父親爲了拉攏太子,爲了光耀玉氏門楣,先我一步將容兒送入太子宮,容兒在你父親與我之間兩難全,不得不妥協,從那以後不管我做什麼?容兒都拒我於千里之外,我痛失容兒,從那以後我發誓一定要奪回容兒,如若要奪回容兒,我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坐上那個位子。”
從他的言語中聽到這一類的字眼,她的眸中深陷一團慌亂,倉皇憤怒的搖頭“你胡說,你真是可恥,爲了推卸自己的責任,爲了減少自己身上所犯下的罪孽竟將所有的錯都推向我父親,你敢說你不眷戀這個位子,你敢說你不想成爲這個天下的主。”
他睜開了雙眸,眼底抹過一絲嘲諷“我今日竟然能夠召見你,那這一切我自然敢說,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我要成爲這天下的主,如若容兒沒有被逼嫁入太子宮,我敢說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更沒有十四弟今天的謀反,也不會有你毅兒的無辜喪命。”
他的話不停的縈繞在她的耳朵,此時的她難以分清事情的真相,可從他的眸中,她似乎越來越感到害怕,是因爲他眸中閃爍着的那一絲晶亮越來越真實,這是一代君王的淚,這一生他活在謀權之中,竟在她的面前他有淚浸。
她的雙眸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渾身一冷,她只覺得喉間越來越緊“竟然這樣……姑姑死後……你爲何……爲何遲遲不肯放過我父親?逼死我父母,殺害齊雲山莊幾百條無辜的性命。”
那一刻,她的眸中聚現那晚大火燒紅了半邊天的一幕,男女老少在火海中求救的聲音。
他轉眸望向天邊,那快要褪去的一絲光亮,顫音開了口“你真以爲是我不放過你父親麼?你錯了,是你父親始終不肯放過我,你以爲你一生敬重的父親只是單單的隱居在齊雲山莊麼?齊雲山莊只是一個小小的山莊,竟然能容納二百多人,你應該比我清楚,齊雲山莊裡有多少秘密是外人所不知的,先不說女眷,所有的男丁都有一身武藝,齊雲山莊明爲茶葉爲生,暗地裡卻是你父親的組織,單憑一個小小的山莊,你父親又怎麼會在朝中佈滿他的眼線,偷偷挪走容兒的屍體,打着替玄帝復興的幌子蓄謀己久,你父親有你所不知的野心,這次你兒子的無辜喪命,等到有一日你父親再次出現在你面前之時,再由他向你解釋吧!”
他的話重重的撞進了她的心裡,齊雲山莊的十八年生活,她只是山莊的大小姐,很多事都是在齊雲山莊被滅門的那一刻才從自己的母親口中得知。
他的話讓她心己是慌亂不堪,她的父親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父親沒死?這不可能,她親耳所聞,在山莊正堂之上,他高呼玄帝的名號抹了脖子。
毅兒的死又怎麼會牽扯到自己的父親身上,她己經分不清,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
她擡起淚眸,只覺得心裡的想法越來越清晰,雙脣不停的抽觸“我父親……”
皇上回了眸,脣邊竟帶着淡淡的笑意,沉靜下來卻如波瀾不驚的深潭“你父親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勁敵,他又豈會那麼容易死,他現在可是南靖國當朝宰相,千面的軍師,你的一切都掌握在你父親的手裡,你父親利用你再次入宮對付我,削掉德妃太子皓兒的勢力,再利用十四弟來對付曦兒,待曦兒勢力瓦解後,他便可回京復興稱帝,只可惜這一切不能如你父親所願,曦兒早就看出了這事情的端詳,他一直瞞着衆人,一直稱我重病不愈,令你父親與十四弟以爲時機己到,擄你兒來威脅曦兒,以曦兒的性子,他一定會救下你的兒子,到此時我不得不甦醒擬旨,讓曦兒殺無赦犧牲你兒,穩定軍心,鼓舞勢氣來阻止這場浩劫。”
“不……不可能,不會是這樣,不會……”她越聽越覺得頭一陣鑽痛襲來,她灑淚雙手撫着自己的頭,那一刻,她發覺她的周圍一團黑暗。
她突然睜開腥紅的雙眸,尋着殿門口的那道光線拉開了門,眼前的兩道身影快步上前,抖着脣一喚“九兒……”
她和端木辰曦眼神相撞的那一剎那,只覺得他的雙眼深邃的有些落寞,緊接着,那雙眼猛然一顫,不僅深邃,還有痛意。
“你們誰也不許跟着我,誰也不許……”她抹了兩側淚水,邁步躍過那道深沉的身軀。
她一步一步走着,步子越來越快,心裡的痛也是越來越加劇,她爲何要來到這個時空,就算是她的前世,這種不堪的前世,爲何老天還要讓她重走一遍。
她現在告訴自己一定要去一個地方,一個她想尋找真相的地方。
宮中地牢戒備森嚴,又豈是她能隨意進出的地方,剛到門口就讓人攔下“見過側王妃。”
“讓我進去。”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眸中只要生生的恨與痛。
禁軍微微低了眸“側王妃恕罪,沒有四爺的命令,屬下不得打開牢門。”
她冷眸一眸“那就勞煩你知會一聲四爺,看他允還是不允。”
其中一句禁軍抽身出去回稟,走出不到十步,迎面而來的是一名太監,兩人不知說了什麼?
待禁軍回來時,揚了揚手“打開牢門,四爺允了。”
借
着一絲昏暗,牢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他,地上映出來的影子,頎長挺拔,衣袂飄飄。
她和他都良久靜默,彷彿己恍如隔世,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齊王,而是一個生死已由別人來操控的階下囚。
她的眼前一晃而過,當日的王公子,那個談吐令人生厭,又令人內心抽觸的王公子,只是稍縱即逝,再者看來,他們之間只剩下了恨,剩下永遠抹不去的欺騙。
端木齊鴻轉了身,原來這般溫和大氣的人,依然雅緻,如今他的眼神全是漠然,淡淡道“你是來取我性命的麼?”
這般愴然的聲音竟聽得九兒胸口一陣刺痛,面對他的眼神空洞,在他的眼裡再也看不到往日裡的那絲風高雲淡。
而端木齊鴻還是一臉淡漠的看着她,脣邊似乎早己忘記面對她時,如何彎出一條弧度。
她冷冷一笑“你的命早就沒了,又何須我動手?今日來此,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
他突然邁了一步,又停了下來,低沉一語“你想從我口中來了解你的父親?”
他口中的“父親”二字說得如此自然,而她聽起來卻是千斤重,是他與她父親殺了她的兒子,是他與她父親爲了爭奪那個位子做出毫無人性的事情。
她只覺得胸口的一絲氣再也喘不過來,端木齊鴻的面容也越來越模糊,記憶裡那個慈愛的父親己不復存在。
“這一切……原來都是真的。”九兒穩了穩情緒,只覺得眸中有了一絲淚浸,卻什麼也留不出來,是留盡了,還是留幹了。
他上了前,一陣清風而過,他的衣裳甚是單薄,他微微顫抖了下身子“你不能怪你的父親,要怪只能怪狗皇帝當年毫無人性的屠殺,他爲了一己之私殺了皇兄,毒死我母后,處處防着兒時的我,我的戰功終有一日造成了他的威脅,他竟以莫虛有的罪名,奪回我手中的兵權,將我趕至番地,十五年來在我身邊安插奸細,就連我的女人都是他布的眼線,我每天生活在他的棋局之中,不敢多走一步,也不敢少走一步。”
他的字字句句浸入了她的心裡,這就是身爲皇家子孫的悲劇。
九兒低了眸,再次擡眸之時,屏退了眸中所有雜亂的情緒,只剩下深深的恨“那你與我父親呢?與狗皇帝又有何區別?”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皇兄和母后,我一定要爲皇兄母后向世人討回公道。”他揪緊了雙手,那一刻他從眸中的淡漠化作了一絲積鬱的痛。
九兒頓覺疲憊的坐了下來,脣邊苦澀連連“算了吧,說到底你們都是……一丘之貉,爲了那個位子你們都是一些喪心病狂……毫無人性的儈子手。不……你們不是人……你們沒有血,也沒有情,你們的心……都是冷的。”
端木齊鴻擡起眼眸,孤凝着她,眸中竟是深深的痛“不管你相不相信,毅兒之事我是一致反對的。”
九兒深知他在孤凝什麼?淡淡開了口“你想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父親指使你的,我父親讓那四名南靖國的男人喬裝成東晉人故意來我酒樓鬧事,故意讓我知道你們的窩藏地址,你們也料想我一定會將此事告知端木辰曦,你們趁着端木辰曦帶人清除你們窩點時,來了個調虎離山之計,殺入四王府,奪走我兒於城門下要挾端木辰曦,只是你們沒有想到,狗皇帝早就醒了,早就做好對付你們的準備,一道聖旨讓你們計劃破滅,還生生奪走了我那未滿一歲的兒。”
他一愣,微微猛的震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九兒嘲諷一笑“無話可說了,那我也讓你清楚一件事,這件事情就算你死,你也無法償還我兒的性命。”
端木齊鴻被她這一聲嘲諷的笑意刺得生生一痛,凝着她不語。
她起了身,一字一句開了口“你爲你皇兄討回公道,那你可知,你現在做的事情是在讓皇兄死不瞑目,我父親一定沒有告訴你,端木辰曦其實是你皇兄玄帝的遺孤,而現在狗皇帝早己有心將位子歸還給他的兒子端木辰曦來贖罪,而你不僅沒有向玄帝討回公道,還聯合南靖國以他皇孫來對付他的兒子,奪走他的江山,殺他皇孫,下到黃泉,你的皇兄也不會放過你。”
她的話落,端木齊鴻面容抽觸,眸中滿是說不盡的慌亂,他以往高貴的儀態和尊嚴己然渾然不見“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的幾近癲狂,他的失常,換取的是她異樣的決絕“你也只不過是和我一樣,一顆棋子而己。”
說罷,她將手中的棋子扔至地上,翻滾了一步之遠,落在了他顫抖的身下,一顆完完整整被棄的棋子。
她邁步猛然間縱聲大笑起來,笑得無法自抑,笑得全身顫抖,其實世間一切都是可笑至極。
自己的父親竟然利用自己來獲取至高無上的權力,而她竟傻傻的認爲自己的父親是那般的慈愛,不容任何人詆譭。
她幼兒竟會喪命於自己父親的手裡,那心中一味的堅持又算得了什麼?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己愛了一生,敬了一生的父親,竟在所有真相揭曉的那一刻,成了她心目中的魔鬼。
她的父親將她帶來這個世間,從頭到尾只是把她當作一顆棋子,一顆他隨時可以扔棄的棋子。
端木齊鴻堅持了這麼多年,一心只想爲自己死去的皇兄討回公道,卻反遭人利用,他至死也不會相信,他一心想要對付的端木辰曦竟是自己最敬重的皇兄遺孤,這一切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身邊有人開口喚她,似乎在說什麼,可她只能聽見自己的笑聲繚繞大殿,寒徹人心……
“不好了,齊王自盡了,齊王自盡了……”
這一聲驚吼尖叫,讓她生生的止住了笑,她沒有回頭,擡眸直直的絞着面前的男人“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
她邁步自他肩頭徐徐走過,那隻手在瞬間攥箍住她,竟沒有了一絲溫度。
“回府吧,孩子還在府裡等着你。”耳邊深沉的聲音停在了她的耳間。
她緊緊盯着他,咬緊雙脣,直到感覺到血的腥澀,聲音冷若寒冰,直擊他的肺腑“毅兒死了,他死得好慘……好慘……”
他一臉蒼白的看着她,顫抖着嘴脣,眸中泛起一絲淚浸。
她感覺到,他的手臂無可自抑的一震,幽黑暗邃的眼眸深處,有控制不住的光影掙扎流轉,壓抑、沉痛、傷痕,害怕……那樣複雜。
她只覺得喉間腥天之氣抑制不住的泛起,脣角猛的顫抖了幾下,一口血噴出飛散在地上,在她閉眼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他的白衣己被她的鮮血渲染得血跡斑斑。
“你可以救他的……你卻沒救……卻沒救,我和毅兒……死也不會原諒你。”
眼角滑下一行清淚,不斷的滴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面容也越來越模糊,他的雙脣也是張張合合,她卻什麼也聽不道,輕輕的闔眼,第一次感覺就這樣閉上眼,好舒服……
閉眼醒來後,她乞求自己不要再在這個時空之中,她想去一個沒有痛,沒有恨,沒有欺騙,沒有捨棄,沒有這一切的地方。
她想讓這一切就這樣的結束,她只想去找她的毅兒,與她那苦命的孩子再續母子之緣,這一世是她欠這個孩子的,下一世,她一定要償還,加倍的償還。
端木辰曦在用力的呼喚,只是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似乎越來越遠,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分明感覺到一滴淚水從上方墜落,順着脣邊緩緩流下……
他懷裡的這個女人,似乎沒有一日不在苦中徘徊,他答應過她這樣的苦不會太久,縱然她頑強不可催,但她此時在他看來,她只是一個剛剛失去兒子的母親,這一刻,他感覺到了痛,深深的痛。
直到她緊緊閉上眸的那一刻,不管他怎樣用力的喊,她也不肯睜開眼睛,她己經厭倦了這個世間,己經厭倦了再做父親的女兒,再做他端木辰曦的妻子,她只想做回毅兒的母親。(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