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我已經到家,湮明還沒有回來。
我洗完澡,全身光裸地坐在梳妝檯前,塗着身體乳液,腦袋卻在不停地高速運轉。
現在離鍾家亦說那句話已經有將近七個小時,可我還是沒有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只記得鍾家亦說過這話之後,我馬上反駁,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鍾家亦卻滿臉玩味地說:“我和湮明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他想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之後我就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強裝鎮定地匆匆地逃離了鍾家亦的視野,可是整個下午我都處在腦袋混亂的狀況。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啊。先不要說我百分之兩百看不出那個繼子對我有一點點好感,而且湮明開始那麼討厭我,怎麼可能喜歡我呢?我們真正認識,也就是因爲最近和墨洛克皇室的合作吧,才短短一兩個月時間。難道是我真的反應太遲鈍了?
不過,很多人都曾經對我說過,我對感情的事情十分的不敏感,簡單的說就是神經大條。所以,我也曾經向一些人討教過很多兩性吸引方面的問題。
原來還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兼情感大師給我一本他自編自寫的手冊,上面詳細闡述了兩性吸引的幾大特點。
可是現在,我細細回想自己和湮明相處的一個個片斷,然後慢慢分析,對照着那本手冊看來看去,也覺得即使是超級兩性專家也不會看出我們之間有一點點地相互吸引。
於是,我對着鏡子,自我總結道,這種情況,只有兩個解釋:第一:這一切,都是鍾家亦那個桃花八卦男在胡說,完全沒有這個事情;第二,那就是湮明這個外表酷似情聖的男人,其實沒有一點追女人,討好女人的經驗。而這個第二種情況,我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能,於是在自我安慰之下,心情稍稍好了那麼一些。
可這個時候,臥室的門卻不知怎的打開了,我回頭一看,發現弄得我整天心神不寧的罪魁禍首就站在門口,表情彷彿有一些呆愣。
我想起身把那天在墨洛克發生的事情向湮明問清楚,卻猛然發現自己沒穿一件衣服,於是大叫一聲,三兩步逃到牀上,鑽入被子裡面,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然後只露出一個頭,好和湮明對視。
湮明依然站在門口,表情還是有一些呆愣。
我終於沉不住氣,問道:“怎麼不敲門?”
聽到我說話,湮明彷彿終於神遊回來,淡淡地說:“剛纔敲過門,沒人迴應。”
我心裡嘆了口氣,剛纔正沉浸在分析你對我是不是有好感的事情上,沒聽見也情有可原。
湮明又說:“就是想通知你一聲,後天下午啓程去上海,當天晚上會有一個記者招待會,你到時候要幫忙準備一下。”說完,他站在門口彷彿有些猶豫,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我開口叫住了湮明,卻想了半天才想到自己要問他什麼事情:“我們那天在墨洛克舞會之後,沒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吧?”
湮明背對着我的身體忽然轉過來,看着我,很安靜。我這時才猛然發現,自己□□着躺在牀上問一個男人這種問題是多麼的曖昧。於是趕緊解釋:“因爲我那天醉的很厲害,聽別人說是你把我送回來的,我酒品不怎麼好。而且那天什麼都不記得,我只是希望……”這段解釋可是絕對的斷斷續續,口齒不清。
湮明依然靜靜地看着我,讓我覺得有一絲地窘迫,想想是不是應該再解釋一下。忽然,他平淡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笑意:“沒什麼事情,只不過第一次看見你醉,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我聽了,覺得有些尷尬,看來自己的酒品也不是太好。嘿嘿笑了一下,我爲自己圓場:“沒什麼事情就好,沒什麼事情就好。”
看見他還沒有走的打算,我全身乳液還沒有幹,裹在被子裡不舒服,於是說:“我要加件衣服,你是不是要出去一下?”
湮明聽了,很聽話地轉身輕輕地把門關上,在門合上之前,他加了一句:“以後這房間的溫度要調高一些,不然你這種習慣容易感冒。”
咳咳,我驚嚇地咳了兩聲,心裡疑問越來越大:我的這個繼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對我,到底有沒有意思啊?
躺在牀上翻騰了幾下,我忽然想到不久後和心理醫生的預約,也忽然想到今天下午從那個心理診所發來的一封信,裡面好像有我的失憶症的評論報告。可是由於整個下午我都被湮明那事折騰得茶飯不思,所以也根本忘記看這個報道。
現在雖然心情仍然沒有平復,但是比下午還是好了不少,於是我打開信,開始看報告。
報告上面主要是建議我把平時想到的所有記憶碎片記下來,然後,專署醫生會每週和我談話,這樣,我可能就會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想想,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我於是老老實實尊崇囑託,提起筆,想寫下最近的一些零碎的記憶。
記得,那一陣子我一直在邊療傷邊學習阿拉伯語。
幫我治療的是一個和我一般年紀,叫做阿伊莎的女人。其實第一次見到阿伊莎我很是驚豔了一番,她簡直就像是阿拉伯童話中出現的公主,精雕細琢的五官,黑色過腰的長髮,凹凸有致的身材,這讓看慣了非洲難民的我覺得是天仙下凡。
由於治療,平時我都待在帳篷裡面,不方便外出,悶得慌的時候,就經常找阿伊莎聊天。很多時候,對話都是阿拉伯語,東聊西聊,我的阿拉伯語水平也突飛猛進。
“阿伊莎,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問。
阿伊莎坐在身邊剛幫我量完體溫,答得十分乾脆:“託佐爾綠洲,在突尼斯境內。”
我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後感嘆:“難怪這裡的生活條件不錯。”這可不是爲了討好阿伊莎,真的是這裡的環境是我做志願者的時候真不能相比的。比如說我住的帳篷,鋪設了比較豪華的地毯;比如,牀是很柔軟的席夢思;比如,這裡有書房的,在書房裡,我可以找到一切學習阿拉伯語的資料。
阿伊莎笑笑,然後說:“聽塞勒曼說你原來是志願者?”
我點點頭,然後問:“你說的塞勒曼是不是就是那個很兇的人?”
阿伊莎這回大笑起來:“塞勒曼可不是這裡最兇的人。”
“那誰是最兇的?”我又問。這個一定要打聽一下,以防萬一。
阿伊莎看了我一眼,收住笑聲,靠近我,小聲說:“頭兒是這裡最兇的人,千萬別惹他。”
我反應了好半天,才知道她說的“頭兒”是那個給我“艾瑪麗”這個名字的人。
我有些好奇,問道:“頭兒叫什麼?”
阿伊莎搖搖頭說:“我沒問過,反正大家都喊他做頭兒,我也這麼喊。”
“那你們爲什麼會在這裡?”
阿伊莎再次搖搖頭:“我不知道別人是怎樣。反正我當年是被他們救起來的,後來一直都呆在這裡。”
“你也是志願者?”我又問道。
阿伊莎說:“我可不是志願者,我是蘇丹人,那裡戰亂太厲害,我逃了出來。後來在沙漠上迷了路,被頭兒他們救了。”
“那頭兒他們是做什麼的?”
阿伊莎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說:“艾瑪麗,有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問。在這裡,只要有東西吃,生活舒服,我不會想惹什麼別的事情。”
阿伊莎答得坦坦白白。我也忽然記起了第一次和那個男人見面時他說的話:“女人,記住,在沙漠中,話不要太多,眼淚不要太多。” 語氣狠絕,行爲冷酷。
阿伊莎也許是見我很久都沒有說話,開口說:“艾瑪麗,你是剛來這裡的人,我要給你提個醒,如果沒有頭兒的允許,千萬別去湖邊那個藍頂的帳篷。”
“爲什麼?”我習慣性地問。
阿伊莎這次倒是很耐心地回答了我:“那是頭兒辦公和居住的地方,他討厭女人靠近那裡。”
我一愣,還想問問題,阿伊莎忽然把食指往嘴上一放,然後說:“艾瑪麗,別再問了,好好養傷,等你好了,我帶你到綠洲這附近轉轉。”
我欣喜地點點頭,可心中有些疑問依然揮之不去。
我收回心神,拿起桌邊的一張白紙,開始畫起當時所居住的綠洲,想趁自己還有記憶的時候,把那個地方的樣子畫下來。
記得,綠洲很美麗,很原始,中間點綴着棕黃色的磚瓦建築和繁茂的棕櫚樹。在綠洲中心的位置是一個小湖泊,帳篷,房子圍着湖泊而建。紅色頂的帳篷是人居住的地方,黑色頂的帳篷是大家工作或公共活動的地方。在緊接着湖的北邊,有一個唯一的藍色頂的帳篷,那就是那個男人居住辦公的地方。
我停下筆,看着自己的畫,忽然感嘆,人爲什麼總喜歡觸犯禁忌的東西?阿伊莎曾那樣提醒我,讓我不要隨便去這個藍頂的房間。可是,我還是誤打誤撞地進去了。
有些事情,彷彿命中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