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安麗海把一副心機放在自己的工作上,顧得這一頭,就顧不得那一頭。
這天,安麗海把結實的身體靠在大班椅上,她修剪的眉毛像橫蠶臥在吊梢眼上,她鼻樑不高,鼻準有肉,薄嘴脣,黝黑的皮膚,常穿褐色的衣服,顯得她更黑。
她的孃家在海順的邊遠地,兄弟姐妹多,比較窮。婆家的城中村改造,分了大把的錢。
天上掉下大餡餅,沒有其他良好的寄託哪能HOLD得住。安麗海聽聞老公在海順除了賭博就是包養二奶,二奶差不多登堂入室了。老公只顧享樂,倆兒子沒人管教,大的高中沒念完就輟學了,一天到晚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小的初中畢業也不讀書了,不務正業,反正大把的錢。那幫小兄弟召之即來,胡吃海喝,打麻將,卡拉OK。
讀書是爲了改變命運,現在大把的錢,誰還‘死䀛爛讀‘書呢。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眉毛皺成一團。想到老公和那個女人,她就鬱結地胸口痛,再想想那倆不爭氣的兒子就頭痛。
婆婆包福娥打電話說:“麗海,家沒女人就是不安哦,趕緊讓回來吧。”婆婆怕那妖精吞了他們家的財產走佬。
安麗海說:“好,奶奶。”但在心裡“切”的一聲:以前我在家時,你老太太一天到晚整我,拿我出氣,老公也對我打罵,搞得我戰戰兢兢的,沒有你老太太的縱容你兒子不會色膽包天。
安麗海來這裡工作就是想逃離那個家。黎晨星看她悽慘,所以幫她。
她是老實人,黎晨星對她也放心,怎麼說也是孃家的人。
在文家,黎晨星纔是大股東,當初起家就是黎晨星50萬嫁妝,文明赫夾份些許。
文明赫覺得太太能幹強勢,不過他們是讀書出身,所以儘可能地相敬如賓。但黎家的親戚卻對外人說文明赫吃軟飯。黎晨星聽之任之,一來孃家有氣勢,二來外面的女子不會沾邊。
黎耕沙母親冼恬桐被下放勞動改造時,跟兒子叨嘮怨恨:“要不是你嬸包福娥揭發我有五根金條藏在牆壁夾縫,我們不會落到這種田地!”
妯娌之爭,你死我活。牆倒衆人推,黎耕沙父親出事後,包福娥對妯娌冼恬桐落井下石,她到工作組舉報邀功:“黎興老婆冼恬桐在狗屋的牆壁藏還有金條,夢想復辟。”
冼恬桐被羈押,交代完問題放出來,她終日以淚洗臉:“黎興你不知道作了什麼孽,害得我們這麼苦……你這死佬你走了一了百了,把我們扔在世上受折磨。”
她把繩子攀上房樑上,她把繩索套上脖子喃喃地:“黎興,你不管這個家,我也管不了……”她一腳踢開凳子。
包福娥的老公黎旺聽到響聲,破門而入,一把抱起冼恬桐的腳哭着喊叫:“來人啊來人啊!”大家跑了過來,把冼恬桐解救下來。
黎旺看着冼恬桐蠟黃的臉哭泣:“大嫂你不能這樣啊,來日方長啊,你不想自己要想着兩個小的啊,那衰婆,我打了她一大餐!她後悔了,後悔也晚了。”
黎耕沙湊上前去,摩挲着母親的臉頰哭道:“媽媽,我不能沒有你啊。媽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侍奉您到老。”
冼恬桐撫摸這黎耕沙的臉哽咽着:“仔,你要好好的哦。”
轉過臉去“唉”地一聲嘆息:“仔,你自己都自身難保,怎麼照顧我呢,我走了就不會拖累你了……”
“媽媽,我不能沒有你哦,你是我的精神支柱,你不在了我怎麼活哦。” 黎耕沙擦着眼淚說。
小叔子黎旺從家裡拿來米和油,跟黎耕沙說:“耕沙,看着你媽媽哦,不能讓她再出事了。”
說完把米放下:“煲粥給你母親,這裡還有10只雞蛋。”
黎老太太是在冊的“地富反壞右” ,運動一來,一家人發配到邊遠的南山勞動改造。
包福娥後悔自己下手太狠,連累家裡人。沒幾年黎旺在不安中去世了。
黎老太太平反後對兒子說:“我們要恩報恩,有仇就不要記仇了,這樣會折磨自己。”雖然她對對這個妯娌還不能完全釋懷。
妯娌的明爭暗鬥,是因爲在婆家爭地位,冼恬桐在婆家得寵,她說話不經大腦,沒顧及到這個貧窮的妯娌的感受,得罪人也不知道。安麗海的家婆包福娥一直在家庭的最底層,一家人對她頤指氣使,回到婆家冼恬桐對包福娥說:“福娥,同我拿對拖鞋!”
“來了!”包福娥笑着放下冼恬桐的拖鞋,接過冼恬桐手袋,趕緊把凳遞她的身下,幫助冼恬桐換鞋,然後笑口吟吟俯下身對冼恬桐說:“大伯孃,飯做好了,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清蒸桂花魚。”
輸了牌,正窩火,冼恬桐沒正眼包福娥,直徑走到廳坐下,擰了擰腦袋:“打麻將打得頸都痛。”
包福娥陪笑:“大伯孃,你真有福氣,大伯給你的任務就是玩。”
冼恬桐颳了她一眼,大聲道:“你鋪話法,你以爲爲了打麻將而打麻將,是要交際應酬的,腦細胞不知死多少。不是了噢!你大伯的位置坐得有那麼穩。” 冼恬桐藐視包福娥說。
她們的家婆,頭戴護額從房裡拄着柺杖走出來,笑臉相迎和藹地對冼恬桐:“恬桐,返來了,食飯。”
老太太翻轉臉對包福娥一篤柺杖,大聲道:“快點端飯出來,嗨,你真是一碌木那麼蠢!”家婆對包福娥娥呵斥。
包福娥趕緊跑到廚房拿碗筷,一緊張,把碗摔了,筷子散落一地。包福娥慌忙彎下腰撿拾。
冼恬桐大聲說“你也真是遲鈍的,醒目些啦。”,
包福娥委屈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同是兒媳婦,一個天一個地,她暗暗地哀嘆“這是同人不同命,同傘不同柄哦。”在這個家她沒有受過鼓勵和溫暖。
冼恬桐高高在上慣了,體會不了包福娥委屈和苦。
冼恬桐回家看黎興回來了在沙發上看報紙,恭維地說:“老公,累了吧,我煲一碗糖水給你。”
“不累,你忙你的吧!” 黎興沒擡頭。
“你那個嬸子真是不話得,老實勤快,家頭細務撿拾得乾乾淨淨。犀利!” 冼恬桐對着黎興叨咕。
“當然了,你以爲那麼容易做黎家的媳婦哦。不過我這個嬸子確實的不錯,手腳麻利。” 黎興擡起頭來。
“以前我們家窮,我讀書時黎旺就討老婆了,家裡多個勞動力。我剛工作沒錢到外面請上司,就在家請,黎旺老婆很快做好一大桌菜,我的同仁食得‘掃脷’回味。” 黎興放下報紙。
他眼睛放着光:“時間過得真快了,現在終於過上了我想要的生活。”
黎興爲了顯示清廉,沒有太多的錢拿回母親家。
包福娥就算知道大伯大嬸子讚揚她,她也不會高興,因爲她日常收到了太多的責罵和苛刻。負數太大,正減去負還遠遠沒有得正的比例。
等到大伯子黎興出事,包福娥翻身得解放,做了主人。包福娥覺得報復和表現邀功的機會到了,舉報了冼恬桐私自匿藏金條的事件。
當初藏金條是很詭秘的,只有她倆夫妻知道,冼恬桐在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對黎興說:“我說藏在書房的夾縫最保險。”
“不是啦,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還是在你那條沙皮狗屋的夾縫吧。
兒子在房裡的門縫聽到父母的說話,黎耕沙到叔叔家和堂弟玩耍彈波珠,輸了,堂弟黎耕海要他給錢:“沙哥,你輸了,給我5毫紙!”說完攤出手板。
黎耕沙一拍他的手板:“不玩錢!”
“你以前贏了,你就說玩錢,現在輸了你就說不玩錢,麻賴!” 黎耕海委屈得眼淚打轉。
“八樣有和八樣冇都你講了算!”說完一摔波珠。
黎耕沙馬上跑上去安慰:“細佬,我現在冇錢,但是我知道哪裡大把金條。”
黎耕海馬上止住哭,好奇:“哪裡有?”
黎耕沙伏住黎耕海的耳朵:“我家的狗竇,你可千萬要保密哦。”
黎耕沙大聲地:“以後我一定加倍還你錢!”
“嗯!”黎耕海點頭。
要小孩保守秘密,無異於寫上“此地無銀三百兩”。
黎耕海回家又伏住母親的耳朵說“狗竇金條”,包福娥瞪大眼睛,有心惦記着。
下了班,夏林韻回家還發現有一份合同有些數據忘記填了,明天就要交。吃完飯趕緊回公司。公司還亮着燈着。她看見安麗海一個人在辦公室,開着的門縫她看見安麗海輕輕地哭泣,便敲了門,從紙巾盒抽出紙巾遞上去:“不要太傷心哦,什麼事情都會過去的。”
安麗海擦了擦眼淚,夏林韻把一杯水端到安麗海面前說:“安小姐,先喝口水,每個人都經會經歷很多的苦難,老人家說的每個人沒有經過九九八十一難,不會到頭。” “你是堅強的人。” 夏林韻在旁邊陪着。 “是不是老公的事情,嗨,男人嘛,貪新鮮。玩累了會回家的,你又是那麼顧家,你的家人會感受到你的辛苦的。” 夏林韻安慰道。
安麗海點頭。
“你說男人一有錢就變壞,以前沒錢的時候,他對我很好的。” 安麗海眼睛還紅着,不好意思向上翻着眼跟夏林韻說。
“沒錢沒機會,沒錢哪個女人喜歡她。” 夏林韻小聲道。
“我見過你先生,人蠻好的,大方開朗。可能是一時的迷糊。” 夏林韻小心地補充道。
女人再恨老公也不希望別人詆譭她老公,她能說她的老公壞話,而別人不行。 她倆一起出門回家。她們的宿舍離得不遠15分鐘的功夫。
“五一節”大雨剛過,上午楊雲帆和夏林韻帶着孩子沿着蜿蜒的情侶路開車,他們看見太陽扒開雲縫,伸出鵝黃色的觸角,雨水浣過的情侶路分外妖嬈,他們在大海邊停下,楊夏看見海鷗,高興地跳起來:“媽媽,快了看海鷗,海鷗!”他用稚嫩的手把手中的麪包掰開,扔向過去:“吃吧,海鷗!”
夏林韻忙阻止:“兒子,如果人人都扔東西進大海,大海會發黴會生病,海鷗也會生病的。”說完摟着兒子坐在大石頭上。
夏林韻看着海鷗,在那一會波濤洶涌,一會水平如鏡的海面上,一時飛舞盤旋,一時俯身覓食,發出“吖吖”地叫喚聲,似乎是無所畏懼的海鷗重複着一句話“讓暴風雨來的再猛烈些吧!”
楊雲帆在他那龐大陌生的集團公司感到孤獨,這一熱鬧的景象讓他感到一絲絲寂寞。他再看成羣的海鷗把海水和天連成一片,給蔚藍的大海綴上一點點白色,他的憂傷和孤單給慢慢地化解了。
他倆瞭望漁女雙手舉頭頂托住那顆珍珠,日夜站着那裡孤寂和悽美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