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帳中
“月將軍,敵方軍士兇猛異常,明日之戰恐我軍身體力乏,難以支撐。我們是否將此告知大檀,派軍援助。”一名領軍對於現在的形勢感覺有些不利,便向大將軍稟報提議。
“不用,我們可以想一下辦法。現在軍中還有些休整的人員,我們可以將所有兵士分成兩部分,輪番作戰,讓他們稍作調整和休息。對於作戰勇猛之士,重賞以錢幣,其它貴重之物也可。立功之士,不論大小皆有賞賜,勿以吝嗇。”月離將軍將用兵之道授之,“你退下將其辦妥,另外加強兵士的戰鬥力,提升攻擊性,讓他們多加操兵訓練。”
“是——”領軍將士領命退到帳外。
月離緊隨其後也出了帳外,看向周圍療傷的兵士們。打仗亦非他所願,攪於這紛亂之中,只爲報答一份情。他也想着,月燭帳暖,春宵意濃。大檀好戰,塗毒百姓,驚擾蒼生。可若不戰,如此亂世,亦不會太平,局勢所迫,局勢所迫!
弱肉強食,誰能止歇暴戾於紛亂呢?
……
我從帳中走出意欲尋些水來洗下里衣,外面的衣物我可以十天半個月穿在身上,可裡面衣物無論如何也要乾淨些,不然與獸類不就無差了。卻不料迎面撞上一個男子,我忙做歉意,恨自己太過莽撞。也沒細看其它就想要離去,背後之人道:
“小兄弟,打些水過來,送我帳中。”事前我還有些納悶着誰如此言語命令,當我轉身擡頭看向他的時候,也正好遇上他投來的目光。我瞬時不敢擡眼,低頭道:“是,月將軍!我這就去。”說完小跑離去。
好不幸,出門不利,居然遇見了他!月離的眼眸銳利異常,可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搞出亂子。如果被他發現我的身份,日子就不好過了。我跑向燒熱水的帳篷處,拿出器皿盛了些水快步走向將軍營帳。到了帳外說道:
“月將軍,您要的水我已經端來了,是否需要端進去。”
“進來吧!”清朗的男音從裡面傳來,我掀開布簾進入了營帳。
裡面不若我想的那般豪華奢侈,只是簡單的桌椅和衣架。不過想來也是,如此戰亂哪還講究來着。月離此時在正面的桌邊坐着,桌几之上放着一壺酒,他正在自飲自酌。看到我進來放下酒杯說道:“放那邊吧!”他手指向左邊一木架之處,想必是要洗漱來用。我將水放到架子上說道:
“月將軍,如沒有其他事,小的就先下去了。”說完就要離去。
“家是哪的?”不料他卻問起了我的身世。
“我家在大漠以南,遊牧爲生計。”身不由己,此事確實不能以實相告。我擡頭看向他,他並未看向我這邊,似是思索些什麼。突然有種衝動,想要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而我也確實這麼做了:
“月將軍,在想些什麼?”
“呵呵——”他卻莫名的笑了,“年紀小小,看不出來如此大膽,敢直言問我所想,你可是第一個啊!”“不過不用害怕,我不會怪罪與你的。你的膽識正合我意。”說完他自斟上酒,小抿一口又說道:“小兄弟是否剛來不久,看着如此面生。”此時他才盯着我仔細的瞧。
“如將軍所言,我是半個月之前由大瑞領兵帶來前來支援的兵士。我們幾乎沒有見過面,所以您纔會感覺陌生。”我細細與他詳說。
“原來如此,多大了?”
“回將軍,剛行過免冠之禮。”
“呵呵,看你身子骨不怎麼結實,要多加訓練。好了,退下吧!”
“是!”我轉身掀開布簾出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月離帳中
月離走向那盆冒着熱氣的水,現在可以好好的清洗一下傷口了。
他退去鎧甲,白色裡衣滲出的血液變的已經暗紅,並且幹在了衣衫上面,周邊不斷的還有新的血液流出。月離將一塊布放進水盆中開始清洗,身上早已有密密麻麻的疤痕,再多幾個也無所謂。這一刀是那個野人的傑作,前天的那場戰爭他們這邊傷亡很多,但是他不能讓手下人知道自己的傷勢,不然就——
……
……
我從月離軍帳中出來就開始有些後悔,當時放盆子旁邊的桌子上有些個紙張和筆墨,我想也只有他那裡纔會有這種東西了。如果用偷的,怕是過於冒險,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要。
對,我再給他端些熱水也未嘗不可。向他討要些紙張筆墨應該不成問題,就說——就說自己想要練字好了。
可是當我再次走到他的門前,卻猶豫了,我在想着這樣做會不會讓他覺得我很奇怪。我這不夠聰明的腦袋難道就沒有更好的方法了麼?
還是回去仔細想想的好。轉過身,怦——
哎呦——我的媽呀!
這是哪個兵士搭的帳篷,我的腦袋恰巧碰上了上面多餘出來的一截棍子!
“誰?”
“額,月、月將軍,是我——給您送換洗的水——”
砰——
滿滿的一盆子熱水從我手中掉下,月離有些吃驚的看着我,我亦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我想着既然被注意到就乾脆進來,可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如果知道打死我都不會進來的!
我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衝出了帳外。
“小兄弟,小兄弟你怎麼了——”任是他在背後怎麼的叫,我的腳步都不曾停下。我很想當做若無其事,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我做不到。
天!明日要張針眼了!
這次我不但沒有拿到我想要的東西,還出了這麼大的醜,可真是出師不利呢!
我們被通知從今天開始就要整隊操練,由領軍將士親自帶隊。隊伍一分爲二,分別由兩位大領軍帶領,下面還有一些小的頭領。
我與爾綿拿並未在一隊,但幸好的是我有另一個好友與我作伴,他叫阿伏幹希,在軍中對我很是照顧。他說我很像他在家的小弟弟,柔柔弱弱的樣子,也多虧了他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纔沒有被抓來從軍,可憐他生的結實,十三歲就開始跟着軍隊作戰了。
他還說,看見我就有想要保護的感覺。我只是微微的向他笑了笑,露出我那一排潔白的小牙齒。伸出拳頭打向他的背部道:“誰讓你保護,將來還要靠兄弟保護你呢!”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戰場上並肩作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不論誰保護誰都會是死路一條!
“戰士們,現在像我這樣,拿起你們的大刀□□。”我們照着他的樣子將長刀緊緊握在手中,如命根子一般。
這大刀不比小時候經常玩耍的棍子,拿着很不舒服。
“啊!——”他向我們比劃了一下,兵士們也開始跟着他有樣學樣。
“啊!——”
“啊!——”
……
“那位小兄弟,把刀抓地緊一點,你的刀怎麼看起來搖搖晃晃的不聽你的使喚!”
“呵呵——”下面一陣鬨笑,我知道我出大窘了。但我馬上使出所有的力氣,抓着長刀,頭揚向藍天大喊一聲:
“啊!——”
如此一來,周圍的兵士就不再看我,恢復了操練。領軍將士對我點頭表示滿意。接着就又開始指向其他兵士,說其不足。
整整一個下午,我們就在這樣的揮刀,舉刀,兩人互打中度過。
這也是我第一次拿刀,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成爲了屠夫。這把刀好亮好亮,明天亦或是後天,它的上面將會沾滿鮮血,一滴一滴倒映出的都是不同的臉。並非我想要殺他們,而是如若我不行動,那麼自己就會成爲他們的刀下亡魂,戰爭就是這麼的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看向操練過後正在一旁說笑休息的兵士,他們的笑容我感到尤爲的刺眼,我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怎樣的一種心境,那種笑容代表着什麼,是無奈、是麻木、還是興奮——
好奇怪,呵呵,我怎麼會認爲他們看到鮮血會興奮呢?
我的胳臂從剛開始的疼痛變成了麻木,我的手心從剛開始的滲血到最後結成厚厚的頰層。我同他們一樣,整整一個下午都在不停的做着模仿殺人的運動,不停的在做,不停的在做,試圖讓每一個殺人的動作都看上去那麼的順手。
直到最後我的整個身體都變得開始麻木,開始沒有知覺,但是我手中的動作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彷彿已被模式化。
阿伏幹希看到我不停滴下的汗水,不停的詢問着我有沒有事,我看着他的眼睛,只是簡單的搖了搖頭,與他對打的動作依然沒有停下,因爲我害怕一旦停下了,我就再也無法拿起來。阿伏幹希只是一味的盯着我滴下的汗水看,盯着我那被汗水浸溼的髮絲看,然後說着關於想念他弟弟的言詞。或許是真的很像吧,看到我纔會讓他對弟弟感覺到如此的思念,那深深的思念只需他一個眼神就已經被暴露無疑了。第一次,我爲被人當成了替身而感到高興,只因爲減輕了一個人的孤單和寂寞。
我終於熟悉了一系列模式化的殺人動作,我也在想象着,如果幾天後的戰場殺人殺到手臂僵硬,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