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人不輸陣,洛醺在馬上指着浪雄:“剛認識你時,覺得你算不上英雄算不上梟雄但算得上奸雄,現在才發現,你原來是個狗熊,打不過我就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我來了,趕緊把葛家人都釋放。”
浪雄被她罵的哈哈大笑,接着自言自語似的叨咕:“英雄、梟雄、奸雄、狗熊,我都不是,我只是浪雄,雄於天地間,不與萬物同。”
洛醺不得不佩服這傢伙的漢文化學的不錯,試想假如他不是來侵犯的,而是來遊學的,或許兩個人可以成爲至交,想着他殺了那麼多的人,就是他文采賽過李杜,自己也不會欣賞他,沒工夫聽他之乎者也,再斷喝:“趕緊把葛家人放了!”
浪雄點頭:“請下馬。”
洛醺現在對他已經沒有信任,先提出籌碼:“放人,你該不會怕我跑了,這裡裡外外可都是你的兵。”
浪雄輕蔑的一笑,揮手喊來一個士兵,低語幾句,那士兵“哈伊”一聲掉頭跑了,不多時,就見孫猴子和葛玉秀等人抱着孩子攙扶着老人,從院子裡走出來,發現洛醺,郝叔高喊:“醺丫頭,你來幹啥,趕緊走!”
孫猴子也斥責洛醺:“誰讓你來的,你不知道這王八蛋對你沒安好心。”
唯獨葛老太太道:“不是因爲她我們能被抓來,她就應該來交換。”
洛醺不迴應任何人的話,下了馬走近孫猴子,低聲道:“帶他們去盤龍山,羅鍋山不能回去。”
孫猴子也知道這一點:“你跟我們一起走。”
洛醺故作輕鬆的笑:“你是個聰明人,你覺得我們能一起走嗎。”
孫猴子怒道:“之前我不肯和你打鬼子,只圖安逸的過日子,現在老子不怕他們。同歸於盡又怎樣。”
洛醺搖頭:“同歸於盡是做夢,只要你敢亂動,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這麼多槍對着呢。立即打成馬蜂窩,我們不做無謂的犧牲。你帶大家走。”
孫猴子還猶豫,洛醺道:“再不走是不是都想死在這裡,浪雄喜歡我你知道,他不會害我。”
孫猴子本着一個男人的角度考慮事情:“他不殺你,他要是禍禍你呢?”
洛醺其實也沒什麼好的辦法,不得不糊弄孫猴子:“我有妙計,你快走。”
郝叔拉着洛醺的手不肯離去。洛醺安慰他道:“萱萱現在可胖了,你去幫我看着,不然她整天要我背累死我了。”
郝叔知道她是在糊弄自己,流着淚問:“老爺呢?”
洛醺頓了頓:“馬上來了。”
郝叔半信半疑:“真的?”
洛醺沒來由的突然篤信自己信口開河的話:“我叔那麼疼愛我。他一定會來救我的。”
這話倒不假,郝叔就隨着孫猴子等人離開司令部,城外有人接應。
浪雄淡定的看着洛醺和家人生離死別,都走了,他才把洛醺請進屋裡。然後吩咐手下做飯,想做日本菜沒有食材,簡單幾個菜,一壺燒酒,和洛醺兩個對面而坐。
“吃完這頓飯。我親自送你上路。”
洛醺手一抖,上路,當然是死的意思,猜測浪雄是跟自己開玩笑還是動真格的,覺得他既然喜歡自己不會殺自己,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開玩笑。
“那麼這頓飯我要多吃點,我們中國有句話,死也做個飽死鬼,可是浪雄,你作惡太多,不怕那無數個冤魂來向你索命嗎?”
浪雄給她斟滿一盅酒,哈哈一笑:“不怕,我這麼惡,鬼都怕我。”
洛醺想着假如他想殺自己,自己毫無反抗能力,所以也不懷疑酒裡有毒,端起滿飲一盅。
“你既然無數次的放過我,爲何這次想殺我?”
這是洛醺糾結在心的,說着鎮定自若的開始吃菜。
“因爲我愛你,我要讓你永遠成爲我的女人,我想好了,因爲你這麼美,我傷到你哪裡都破壞你的美,但可以活埋,這樣你就完整了,活埋之後我給立碑,上面寫川島醺之墓,你是我川島浪雄的妻子。”
浪雄繼續給她倒酒,說這話時就像一個男人在對他愛慕的姑娘吐露心聲,輕柔得宛若嘆息,嘴角還掛着微微的笑。
洛醺脫口而出:“畜生!”
她不知道還有這麼變態的感情,只覺身子綿軟,誰又不怕死呢,自己還有嗷嗷待哺的女兒,還有深愛的沈稼軒,還有敬愛的父親,還有那麼多親人朋友,她此時才發現,如沈稼轔那樣整天大呼小叫的人其實頂多算火爆脾氣,心裡還是非常柔軟的,否則自己早成爲他沈稼轔的女人,而浪雄這種說殺人像朗誦詩歌的人,纔是最狠辣的。
“畜生也比女人好,從奉天到北平到現在,你騙了我多少次,我放了你多少次,可是,我非但沒換來你的愛,還換來你的恨。”
浪雄幹了一盅酒,惱怒的看着洛醺,自己爲了這個女人濫殺同胞,爲了她放棄原則,爲了她被父親罵,爲了她還讓妹妹丟了性命,爲了她被上峰告到天皇那裡,卻換不來的一顆真心。
他就是沒有這樣想,假如他不是日本人,或者假如他不是來侵略中國的日本人,洛醺還會如此對他嗎?
“浪雄,你真愛我嗎?”
洛醺說這個一方面是爲了拖延時間,一方面是真有這個疑問,愛一個人怎麼能讓她死呢,愛一個只會希望她幸福的活着。
“我愛,去奉天的火車上與你初識,我當時就愛上你了,你是我認識的最美麗的姑娘,也是我認識的最可愛的姑娘,我喜歡你的容貌,也喜歡聽你說話,喜歡看你走路,甚至喜歡你醜態百出的樣子。”
浪雄喃喃着,眼神迷離表情沉醉,捏着酒盅的手成一個姿勢定住,像是在追思往事的美好。也像是在憧憬更美好的未來。
“愛一個人怎麼能捨得她死?”
洛醺迎着他的目光詰問,浪雄的心態她實在是搞不懂了。
“沒辦法,你不肯嫁給我。還背叛我同沈稼軒生了孩子,我本來打算先用你引出你的父親和沈稼軒和鬼三。等我殺了這三個人,再把你娶回來,可是來不及了,我因爲一味的和你糾纏致使玩忽職守,而爲了你殺害日本武士的事,已經被告到天皇那裡,生死未卜。最基本的大概也會遣送回國,所以我必須先讓你成爲我的妻子。”
他這話洛醺未知真假,但真實的可能性大,他想殺自己有無數個理由。不會編撰出這麼一個,洛醺突然就哈哈大笑了。
“浪雄,我死,你也得死,我可以瞑目了。”
說完。她解開盤在頭上的辮子,爲了打鬼子爲了帶女兒,好久沒有披散長髮了,沈稼軒曾經說過,最喜歡自己長髮披肩的模樣。假如非得死,也要死一個最美的樣子。
浪雄給她拿來梳妝盒,還拿來一套日本女人的和服,被洛醺啪的打掉在地。
浪雄笑着撿起來,在洛醺胳膊上一抓,洛醺突然感覺一股刺痛,掙扎一陣接着就四肢麻木不能動彈。
“浪雄,你個王八蛋,竟然用詭計。”
浪雄聽着她罵,動手給她穿上和服,還給她披散的長髮上繫了一條緞帶,打扮成典型的日本女子,端詳半天。
“真美!”
感嘆完就抱起洛醺來到裡屋,就在沈稼轔的司令部內,他已經給洛醺準備好了一個深坑,連墓碑都準備好了,連上面的字都刻好了。
他俯身想親吻一下洛醺,洛醺晃着腦袋躲閃,最後還是被他給吻到,雙脣相接,洛醺只是羞惱,而浪雄這一刻卻突然產生猶豫,有點不捨把洛醺活埋,想想自己的下場,最後還是把洛醺放入坑裡。
“哦,就是忘記做一口棺木,不過我更喜歡你和泥土融爲一體,說不定明年這裡就長出一枝美麗的花,那是你的魂靈幻化的。”
他說完問洛醺:“你還有什麼話說,上面催的緊,我必須立刻走,所以不能耽誤時間。”
洛醺心裡想着鬼三去了哪裡,他說着監視保護自己的,猜測大概是浪雄料到這一點,鬼三已經被纏住,聽浪雄問自己臨終留言,她笑了。
“告訴沈稼軒,此生能與他同牀共枕一天,也是洛醺的福氣。”
她這個時候都還在惦記沈稼軒,浪雄惱羞成怒,抓起身邊的鐵鍬鏟了土揚入坑裡,接着越鏟越快,洛醺身上的土越蓋越多,她突然淚流滿面,聲嘶力竭的高呼:“叔!”
浪雄更氣,這獨特的稱謂他知道這是洛醺呼喚沈稼軒,接着剷土埋洛醺。
洛醺的身體裸露出越來越少,繼續高喊:“叔!”
然後——
“叔!”
“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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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
“叔!”
“叔!”
……
突然,外面喊殺聲震天,一個鬼子兵跑進來報告浪雄,城裡來了好多兵馬,總計共分四路,一路是龍獨眼帶領的盤龍山鬍子,一路是祝子雄帶領的工農紅軍,一路是何衝帶領的何家軍抗日大隊,一路是沈稼轔帶領的國民軍。
四路?!浪雄也慌了,還有點不信,怎麼從天而降這麼多兵馬?更加不信的是沈稼轔怎麼也回來了?
那報告的鬼子急的喊叫,意思是準確無誤。
浪雄看着即將被埋掉的洛醺,讓這個鬼子代替自己繼續埋,他自己出去指揮戰鬥。
洛醺已經聽到來了四路兵馬攻打浪雄,高興,更加大聲的喊:“叔!”
房門突然被撞開了,退着進來十幾個日本武士,逼着他們的,竟然真是沈稼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