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醺救贖了鐵匠,衍生出更大的麻煩,那就是鐵匠要把之前賣掉的女子解救以減輕自己的罪過,本來他所做的事一直都是民不舉官不究的,但他被洛醺點播之後幡然醒悟,良心受到譴責,想在隨沈稼轔離開北平時能救一個算一個。
洛醺答應幫忙,但知道得首先過了沈稼軒這一關,他一定不會同意自己再涉險,本想和沈稼軒談談,然而鐵匠突然找到她,說自己才賣出的那個姑娘今天成親,他準備把錢退還給大柵欄的那位老闆,然後換回那姑娘,但覺得那老闆財大氣粗不會輕易放人,他告訴洛醺,實在不行他準備搶親。
搶親?洛醺想,豈不是要經過一番打鬥,鐵匠雖然亦是行伍出身,但他人單勢孤,那老闆既然財大氣粗,身邊總會有些護院家丁打手之類鷹爪,鐵匠很難取勝,另外一旦動武事情就要鬧大,鐵匠所做的事情勢必敗落,身陷囹圄是小,搞不好要砍頭,他其實罪有應得,但他即使死了那些被他賣掉的姑娘也不會得救,還不如活着贖罪。
洛醺準備幫忙,然而這是在北平,又非金水灣自己不說是一呼百應也還有沈家護院兵團做靠山,此事又不敢讓沈稼軒知道,他一定不贊成搶親這樣的野蠻行爲,於是拉着鐵匠合計:“此事只能智取不能力奪。”
鐵匠自認爲頭腦夠聰明,也想不出如何智取。
洛醺找來鬼三,三個人嘁嘁喳喳討論半天,終於想出一條不算妙計也還湊合的計策,然後對沈稼軒說,鐵匠準備跟沈稼轔回去縣裡,走之前要買幾件衣服鞋子,她還新學了一套話:頭頂馬聚源。腳踩內聯升,身穿瑞蚨祥,腰纏四大恆。
沈稼軒不是很信她的話。這丫頭經常惹禍讓他頭疼,但覺得有鬼三和鐵匠陪着倒也無所謂。自己所促成的事已然是板上釘釘,那些敵對分子也應該死心,就是說不會再爲難洛醺,主要是他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見洛秀才,所以對洛醺就睜隻眼閉隻眼,但叮囑鬼三:“此後切不可離開洛醺半步,你至少要保證她的安全。”
鬼三信誓旦旦。經過沈稼軒點頭,洛醺和鬼三、鐵匠就來到街上,叫了黃包車趕到大柵欄那位即將成親的老闆家附近,定下的計策是。由鬼三飛檐走壁潛入這老闆家裡,伺機帶出那位姑娘。
天還沒黑透,洛醺有點擔心鬼三的安全,他畢竟現在殘了一隻手臂,千叮嚀萬囑咐。實在救不出人也不能豁出去自己的性命。
鬼三唯唯諾諾,解開鬆垮的腰帶重新往腰間一抽打,那布帶像遊蛇幫緊緊纏住,一隻胳膊習慣了這樣系褲帶繫腰帶,非常利落。
洛醺和鐵匠在附近等着。鬼三踅摸到這戶人家的後邊,飛奔幾下助力,腳踩牆面噔噔就上了牆頭,然後翻身跳了下去。
洛醺就一直盯着那裡,非常緊張,她實在不想惹禍上身讓沈稼軒生氣,直到鬼三重新躍牆而出,她才鬆口氣,氣鬆到半路,發現是鬼三一個人,急忙上前問:“她也不胖,你怎麼帶不出來?”
鬼三道:“奶奶,是她不肯跟我走,說我不像好人大概想把她倒手賣掉,我又不好強把她帶出來,也許她想做闊太太呢。”
洛醺氣道:“豈有此理,我們好心救她,她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既然想做闊太太,我們索性成全她。”
鐵匠有疑慮:“那姑娘性子剛烈,不會心甘情願做什麼闊太太,說來都怪我,我纔是小人,她被賣怕了,一定不會輕易相信別人,這樣鬼三兄弟,你看你能不能把我帶進去,我和她說明情況。”
洛醺擺手:“拉倒吧,她都恨死你了,再說你這麼大一坨,鬼三一隻胳膊很吃力,我去,我大概僅有你一半的體重,另外我是女人,女人和女人好說話。”
於是,鬼三帶着洛醺重新潛入這老闆家裡,從後面繞着靠近新房,幸好那老闆在前面忙忙活活的準備拜堂的事,僅派了兩個婆子在門口守着新人。
鬼三剛剛來時還沒有這兩個婆子,唯有先解決掉這兩個麻煩才能進入新房,學着沈稼軒,掏出大洋打中兩個婆子的穴道定住她們,又怕她們看見自己和洛醺的臉,解開腰帶嗖的打出,柔軟的布帶突然一條直線,把那兩個婆子打倒趴在地上,於此就阻礙了目力,鬼三才帶着洛醺走進房間。
那女子洛醺也認識,在鐵匠家見過,她穿着新娘裝束,手腳都被捆着,嘴巴卻沒有塞個手帕什麼的堵住,看洛醺和鬼三進來,她立即吼:“滾!”
洛醺才知道她嗓子已經啞了,大概是之前喊了太久,上去想解開她身上的繩索,道:“姑娘,我們是來救你的。”
那姑娘拒絕她來解自己身上的繩索,還冷笑:“這世上都是壞人沒有好人,我曾經就是相信了一個好人才落得如此下場,你們救我,非親非故的憑什麼?”
洛醺不耐煩的:“一句兩句話說不清楚,出去後我詳細告訴你。”
這姑娘還真倔強,不肯走。
洛醺四下看,找了條手巾堵住她的嘴,又扒下她身上的喜服,怕這大紅的衣服太醒目,鬼三帶走她時容易給人發現,緊讓她穿着裡面的中衣,告訴鬼三:“強行帶走。”
鬼三得了命令,夾着那姑娘,再想抱洛醺,發現自己少了只胳膊根本帶不走兩個人,於此就爲難了。
洛醺道:“你先把她送出去,然後回來接我。”
鬼三忽然想起沈稼軒的話,要他寸步不離洛醺,是以猶豫,洛醺催促:“你快點啊,等下就要拜堂了,有人進來你再想帶走她就難了,救不出去她鐵匠會懊糟死的,我聰明絕頂,自保沒問題,再說你速去速歸即可。”
鬼三唯有遵命,帶着那姑娘走了。
洛醺老實的等在新房,等着鬼三回來,稍許工夫,耳聽門口的人吵吵嚷嚷,知道大概是有人發現了那兩個被制服的婆子,暗想等下他們進來發現自己可就不妙,眼珠一轉,急忙套上新娘的衣服,然後蒙上蓋頭坐在牀邊。
不多時門口的人就進來,其中一個道:“新娘子在呢,萬事大吉,趕緊帶出去拜堂。”
急急忙忙的,也沒人發現捆綁新娘的繩子都沒有了,於是,洛醺就被人家推搡着來到了喜堂,司儀高呼,準備拜天地。
她還有些猶豫,拜堂即成夫妻,自己怎麼能跟一個陌生的男人拜天地,轉念想想自己和大總統都拜堂過,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不差多一個,於是被人家按着,半推半就的就拜了堂,指望着被送入洞房後,再被鬼三救出。
誰知,那老闆喪妻之後一直沒碰過女人,娶了個又年輕又漂亮的媳婦,一刻都等不得,送入洞房後很多環節都省略,立即掀開洛醺頭上的蓋頭準備就寢。
突然,他愣住,盯着洛醺看:“你怎麼,變得更漂亮了,都不像你了。”
洛醺想了想,狡辯:“化妝化的。”
那老闆靠近她仔細打量:“你臉上也沒妝啊?”
洛醺舔了下嘴角,編排:“那一定是你喝酒喝多了,眼花。”
那老闆呼出一口氣,然後自己嗅嗅,醒悟過來:“酒席還沒開始呢?”
洛醺無言以對,唯有道:“真麻煩,愛咋咋地。”
那老闆雖然如墜五里雲霧,搞不清狀況,不明白昨晚送來的新娘子一夜之間被整容了似的,愈發美麗的人,美麗對於女人總歸是好事,是以他還是非常歡喜,淫笑着,口水都流出長長的一條:“娘子,我們洞房吧。”
他撲去洛醺,洛醺嗖的躲開,他再撲過去,洛醺又嗖的躲開,忽而跳到椅子上,忽而躥到牀上,忽而鑽到桌子底下,把個老新郎累得喊着:“你別躲啊。”
洛醺拉開架勢,居然說出這樣的一句俚語:“一動不動是王八。”
老新郎再撲,洛醺還是跳着躲開,他又喊:“你跑我們怎麼洞房。”
洛醺不能承認自己非是新娘,唯有道:“我是在和你玩老鷹捉小雞。”
遊戲?一句話提醒了那老闆,他嘎嘎的笑,笑得渾身發抖,像老鴰,瘮人,洛醺感覺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幸好把那姑娘救了出去,不然一輩子守着這麼個變態,不用氣死,噁心都噁心死。
突然,那老闆的表情猙獰起來,從牆邊的櫃子裡拿出一條錚亮的皮鞭,啪啪的甩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醺,然後還打了個哈欠,像剛剛吸食完的大煙鬼,獰笑道:“美人,知道我那老妻是怎麼死的?就是被我打死的,我才學了一種房中術,一邊打一邊做,不料她受不了我的皮鞭抽打,竟然嚥氣了,死了好,不死我怎麼能娶你這樣嬌嫩的小媳婦呢,等下,我就一邊打你一邊……”後面的話兒童不宜,省略。
洛醺一聽,嚇得一聲驚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