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鬼三去請,沈稼軒隨洛醺之後已經來了祠堂,鬼三道:“爺,奶奶正想讓我去請您。”
沈稼軒嗯了聲,看洛醺一眼:“跟我來。”
洛醺還以爲他對懲罰自己後悔過來釋放的,不料他竟然把自己帶到供奉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之處,洛醺想施展自己舌燦蓮花的功力,沒理辯三分的給他也安個罪名,讓他陪着自己閉門思過,如此也就不再害怕,誰知沈稼軒先她跪在牌位前的蒲團上,然後朝旁邊那個蒲團努努嘴:“你也跪下。”
洛醺遲遲疑疑後還是跪了下去。
沈稼軒向列祖列宗叩頭,然後道:“後世子孫稼軒教妻不當,致使祖宅被毀,於此閉門思過三天。”
洛醺立即瞪大了眼睛看他。
沈稼軒眼角餘光發現了她的吃驚,目不斜視而問:“你找我是不是就想說這些話?”
洛醺不得不由衷的佩服:“真聰明。”她讓鬼三去請沈稼軒就是這個意思,自己千錯萬錯,夫爲妻綱,卻是他錯在先,想以這一點來罰他同自己一起閉門思過,不料他竟輕鬆的洞悉了自己的心思。
沈稼軒感嘆一句:“知妻莫若夫。”
這一句讓洛醺沒了勇氣同他爭吵,士爲知己死,女人何嘗不是喜歡最懂她的那個男人。
沈稼軒忽而又感慨道:“洛醺,你說我們是不是因爲年齡相差太大,我無法理解你心裡所想。而你也無法理解我心裡所想。”
洛醺見他有些傷感,也知道自己這次惹禍不小,嘟囔:“你怎麼有這樣的念頭?”
沈稼軒講給她聽:“我不懲罰你,就落個家法不嚴。懲罰你,又讓你覺得我不愛護你,進退失據,左右爲難,假如你真的覺得你沒錯,那就離開祠堂吧,錯的是我,我留下思過。”
洛醺把自己的蒲團往他面前挪了挪,主動示好,因爲她覺得繩鋸木斷水滴石穿說的雖然是人需要勤勉。但也折射出另外一個道理。柔能克剛。爭吵解決不了的問題,莫若乖巧討他喜歡,於是垂着腦袋道:“我知道自己錯了。”
沈稼軒難以置信:“你不是覺得很委屈嗎?”
洛醺舔了下嘴角:“我也是剛剛纔知道自己錯了。”
沈稼軒有些糊塗:“你纔來。就想明白了?看來祠堂真是寶地。”
洛醺吞吞吐吐:“不是想明白了自己錯在哪裡,是想明白了你認爲我錯那我就一定錯了。”
沈稼軒被她繞懵。
洛醺解釋:“我的意思,就是因爲你那句知妻莫若夫,我們是夫妻,應該夫唱婦隨,你讓我思過就思過吧。”
沈稼軒笑:“原來你不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只是因爲想附和我。”
洛醺聽他一再糾纏,勢必要自己承認錯誤不可,氣道:“什麼叫附和你,是愛你心疼你。聽你話是爲了讓你高興,我又不是先賢什麼道理都懂,再說我也是被盧丹逼的,話說回來都是你的錯,假如你沒有與盧丹勾搭我怎麼能想殺人放火。”
沈稼軒揮手製止她:“等等,我何時與盧丹勾搭?”
洛醺不耐煩的:“就是那麼個意思。”
沈稼軒不依:“這是嚴肅的事,你不能隨便敷衍。”
洛醺騰的站起,一跺腳:“好,我們來理論理論,你知道不知道你對全天下的女人都仁慈唯獨對我殘忍,盧丹也罷黃織秋也罷,甚至是周靜雅和李香韻,哪個不是犯下十惡不赦的罪過,也沒見你對她們喊打喊殺的,獨獨對我,沈家這麼多房子,我才燒了一間而已。”
沈稼軒驚愕的看着她:“一間少嗎?還而已。”
洛醺急忙轉移話題:“你口口聲聲說你最愛的是我,你可曾爲了我嚴詞拒絕過別的女人,但我就曾爲了你嚴詞拒絕過很多男人,浪雄、孔至尊、顧芝山還有你的弟弟,我爲了你和多少人翻臉,你爲了我不肯同盧丹翻臉,整天價說那些無關痛癢的道理,還把那屬於我獨有的風花雪月給她吃,你爲了你所謂的大丈夫的襟懷,所謂的君子風度,寧可犧牲我的快樂,你愛我嗎?若是,你愛的也不夠徹底。”
沈稼軒被她劈頭蓋臉一頓訓斥,默然不語,反覆咀嚼她的話好像說的很有道理,自己爲了保持大男人的好形象,很多時候是對別的女人太寬容,才讓洛醺屢次誤會生氣。
“醺。”他伸出手去。
洛醺腦袋一揚:“生氣呢不理你。”
沈稼軒也知道她不是真生氣,須臾就好,於是哄她:“我發明了一種比風花雪月還好吃的東西,等你給它取名字呢。”
洛醺吭哧吭哧的氣了半天,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人不能恃寵而驕,借坡下驢道:“在哪裡,我好餓。”
沈稼軒捂住她的手:“等思過出去之後我做給你吃。”
洛醺四下望望:“我們真要在這裡三天不吃不喝的思過?”
沈稼軒點頭:“對。”
洛醺不高興了:“我爹說過,女孩子得長到二十三歲纔不長個子,我現在還在長身體,不吃不喝,你乾脆直接刻個牌位把我弄上去得了。”
沈稼軒沒明白她的意思:“爲何?”
洛醺撇嘴道:“真笨,我已經餓死了。”
沈稼軒哈哈大笑,忽然發現場合不對,此地需要嚴肅,看着她無可奈何的感嘆:“你啊,經常把我氣死然後再把我氣活,就這樣死去活來的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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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洛醺以一種趴着的姿勢跪着,那就是腦袋扣在地上。撅着屁股,呼呼的睡了半天,猛然醒過來發現身邊的沈稼軒竟然還在直直的跪着,眼睛瞪着非常清醒。口中還唸唸有詞。
“叔,你叨咕什麼呢?”
“誦經。”
洛醺看着他的嘴巴:“啊,這個你也會?”
沈稼軒雙手合十:“各方面的書都喜歡看。”
洛醺嘻嘻一笑:“我只喜歡看才子佳人的。”
沈稼軒理了理她鬢邊的亂髮:“因爲你是女孩子。”
洛醺靠在他胳膊上懶懶的撒嬌:“叔,你的女孩子餓了。”
沈稼軒當然知道她會餓,還是道:“那次你在顧芝山的縣府大院和他對峙兩夜一天不都是沒吃沒喝嗎。”
洛醺氣道:“你這個人,你是不是我親生的丈夫啊。”
沈稼軒偏頭看她:“呃?”
洛醺蹭蹭臉:“我的意思,你怎麼這麼狠。”
沈稼軒頗爲認真:“祖訓規定在祠堂閉門思過不能吃飯……不準吃家裡的飯。”
他這句意味深長的後綴讓洛醺心裡呵呵一笑,妙哉!我去外面弄點吃的。
她佯裝出去小解,來到外面後一推祠堂的院門,竟然沒關閉。看門人因爲知道沈稼軒在這裡。也就放心的去睡。
她溜了出來。燒了房子沈稼軒已經夠生氣,不想再惹他,他規定沈家飯不能吃但沒說別人家的飯不能吃。想着就從後花園的角門溜出府裡,打算往外宅去麥子家弄點吃的,可是琢磨現在已經是半夜,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睡下。
溜出後花園,曾記得此地都是菜園子,合計茄子黃瓜什麼的應該長了很大,弄點那東西吃也不錯。
夜不是很黑,卻也沒有月亮,依稀中發現一片矮株作物,不知是什麼東西。伸手一摸,突然那東西嗷的跳起:“我的娘啊!”
洛醺也啊的一聲驚呼,原來這裡竟然蹲着一個人,聽聲音還是男人。
對方問:“誰?你是誰?”
洛醺不敢說是自己,總歸偷東西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首先得照顧沈稼軒的顏面,不能丟沈家的人,於是蠻橫道:“管不着。”
對方已經聽出:“你是沈家奶奶。”他說着湊過來,距離近了洛醺也隱約看出他竟然是很久沒見的張老悶。
“你半夜不睡覺瞎溜達啥?”張老悶問。
洛醺對他印象特別糟,賴的搭理他,想走,被他攔住:“別走啊,咱倆好久不見了哈。”
洛醺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急忙打斷他的話:“我和你不熟。”
要走,張老悶再次攔住她:“我是來偷東西,而你是來偷人,咱倆想的一樣,偷的格外香,這黑燈瞎火的誰都不知道,咱倆玩一會。”
洛醺罵了聲:“滾!”想繞過他走。
張老悶突然抱住她道:“你把麥子給我弄沒了,今晚你就得陪我玩,我都老長時間沒碰女人身子了,看到老母豬都想入非非,你想走沒那麼容易。”
洛醺極力和他撕扯,突然張老悶啊的一聲慘叫,然後洛醺被一個人夾住飛離而去,跑了好一陣這人才把她放下。
她已經感覺到此人是沈稼軒,嘻嘻一笑:“你也來偷?”
沈稼軒道:“你偷東西我偷你。”
洛醺沒能明白:“啊?”
沈稼軒道:“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的閉門思過,是怕你出事,怎麼樣,偷到東西吃了嗎?”
洛醺苦着臉:“吃的沒偷到,我差點被張老悶偷了。”
沈稼軒也極度厭惡張老悶,狠狠心:“他不仁我們不義,就去他家偷。”
洛醺問:“他家有什麼好吃的?”
沈稼軒琢磨下:“他家應該有雞,我給你做個叫花雞吃。”
洛醺不是很信:“你,你這種君子也偷東西?”
沈稼軒道:“娶雞隨雞娶狗隨狗,我總得讓自己和你接近再接近,不想我們之間有鴻溝。”
洛醺喂喂道:“什麼叫娶雞隨雞娶狗隨狗?你罵我。”
沈稼軒哈哈笑着,拔步在前,洛醺隨後,兩個人真的去了張老悶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