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他丟了魂魄
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秦霽到了醫院。
他給陳靖深打了一個電話,詢問具體的樓層和病房號,我站在過道上迎接他,秦霽從電梯內出來後,我一邊喊他名字一邊朝他招手,我指了指旁邊的房門,示意他在這邊。
他看到我沒有立刻過來,而是站在距離我幾米遠的地方靠住牆壁點了根菸,眼神飄忽不定看着對面漆黑空蕩的安全通道。
這一層是幹部獨立病房,護士輕易不上來打擾,每晚有專人巡視兩次,其餘時間都非常安靜。醫院內雖然明令禁止吸菸,可這一層的病人畢竟身份非富即貴,就算吸了也極少被制止,權勢可以使某個少數的特殊羣體在任何地方都享有特權。
我不解的看着秦霽在前方吞雲吐霧,他臉上表情非常冷漠,不知在等待什麼,我正準備再喊他一聲,他對面的樓梯口忽然出現兩個人,白色燈光投影下,男人側面輪廓暴露在我視線內,格外高大挺拔,散發出溫暖氣質,黑色大衣裹住了懷中纖細玲瓏的女人,那女人短髮俏麗,素顏朝天,臉色有略微蒼白。
是韓豎和曲笙。
我非常驚訝他們兩個人竟會一起出現,而且以這樣親密的姿態。
面對關係微妙的三個人,我站在原地不知該怎樣開口打招呼,覺得有點尷尬,倒是韓豎非常體貼,他擁着曲笙朝我走過來,臉上始終掛着笑容,“嫂子,靖深睡了嗎。”
“醒着寫辭職信,他說要等你們過來。這麼晚還辛苦折騰一趟,麻煩你們了。”
韓豎點了點頭,“做兄弟應該做的。靖深的事嫂子別擔心,他原先辦案危險重重,多少次在生死線上徘徊,最後都安然無恙,他命大。”
韓豎比我上一次見到時要穩重許多,褪去了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邪氣,溫暖而深邃的眼神顯得他整個人都非常柔和。
他帶着曲笙走到門口正要推門,秦霽忽然從身後衝過來,他一把按住韓豎的手,臉色格外難看說,“都抱這麼久了,還不鬆開?”
秦霽走近後我才發現他眼角竟然長出了淺淺層疊的細紋,使他原本非常深邃的五官變得格外滄桑和陳舊,他眼神失去了色彩,黯淡空洞,像丟掉了靈魂。
風/流的男人脣角總是上揚,眼尾帶笑,波光流轉,我初次見秦霽,他意氣風發輕佻倜儻,眉梢眼角有放不完的電,一身花哨,舉手投足邪魅惑人。
陳靖深的含蓄內斂在他身邊,越顯得他多情款款。
然而現在的秦霽,滄桑得不成人樣。
自古癡情多女子,原來男人也不遜色。
只是女子從一而終,男子卻總是在時過境遷後才幡然悔悟。
韓豎掃了一眼被他扣住的手背,脣角泛起冷笑,“鬆開。”
“不鬆!我老婆憑什麼你抱着?我他媽給你臉了!”
“你有把她當你老婆嗎?這世上很多事沒有第二次選擇的餘地。”
秦霽用舌尖舔了舔門牙,他一隻手揪住韓豎衣領,狠狠往自己面前扯了一把,“老子用得着你給我說教?不選我選你嗎,行啊韓豎,我他媽真沒看出來,合着你在我身邊潛伏這麼多年打着哥們兒的幌子,其實就盯着我女人了!”
“我沒有爭搶過,也沒有用任何手段,是你自己傷了笙笙的心,如果我再不帶她走,她會死在你們秦家,你這樣的混蛋根本配不上她。”
“你老子知道你接手了我女人嗎?她懷過我孩子,和我在牀上…”
秦霽話音未落,韓豎忽然鬆開曲笙狠狠朝他臉上砸了一拳,秦霽說到一半完全沒有防備,被打得頭後仰栽了好幾步踉蹌,他鼻子裡頓時鮮血涌出,滴滴答答的滾下來。
曲笙嚇得臉色蒼白,她扯住韓豎的手臂張口還來不及制止,秦霽便像一陣風般從地上爬起來,照着韓豎的腹部擡腿踢下,這一下更加用力,韓豎原本可以躲開,可曲笙站在他旁邊,他躲的同時勢必要撞到她身體,強大的衝擊力會讓她摔倒,所以他選擇了硬生生挨下,我能聽到那悶響有多麼重,我本能的閉上眼睛,然而耳畔倏然疾風掠過,曲笙撕心裂肺的尖叫一聲,我睜開眼便看到她伸開雙臂擋在臉色慘白的韓豎身前,滿臉的決然和失望。
秦霽顴骨有一塊深深的青紫,浮腫了半張臉,他不可置信看着橫亙在中間的曲笙,原本都打出的拳頭僵硬在半空。
“韓豎打不過你,他受不了你發狂,你要動手,朝我來吧。”
秦霽的臉浮現巨大/波瀾,他拳頭捏得越來越緊,曲笙仰着頭,她指尖勾住韓豎掌心,真有和他同生共死的凜然。
秦霽愣了足有半分鐘,他緩慢將手臂垂下,靜靜貼在身側,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在凝視曲笙臉的同時,忽然非常有趣的笑了出來。
“這什麼時候的事。”
曲笙沒有開口,秦霽指着她的鼻子憤怒大吼,“我問你什麼時候搞到一起去的!”
韓豎直起腰推開曲笙,他剛要和秦霽對峙,曲笙緊緊拖住他手臂,她看着一臉憤怒和難堪的秦霽,語氣清冷說,“你覺得羞憤,你不甘心看到這一幕,你無法接受你還沒有打算放掉我,我卻已經不肯再回頭,對嗎。”
秦霽胸線起伏,他不停的大口喘息,曲笙鬆開韓豎,她往前走了兩步,站在距離秦霽最近的位置,她眼底再沒有訂婚宴上那樣癡纏的眷戀,彷彿他是她整個世界,是她全部春暖花開,她只是非常冷靜的注視他,那涼薄而平淡的目光,讓我覺得可憐又惋惜。
“秦霽你永遠不夠成熟,你總是試圖掌控所有,你已經三三十歲了,可你沒有半點而立男人的穩重。你像一個孩子,無法長大,無法承擔,更無法冷靜。你不甘心的不是你對我有感情,而是我離開了你,讓你顏面盡失。你秦霽從沒有在女人身上栽過,都是你玩膩了甩掉別人,唯獨我,這一個月對你閉門不見,你咽不下這口氣。”
“我他媽不是!”
秦霽瞪着眼大聲吼着,因爲劇烈振奮他滿臉通紅,他胸口的悶氣無處發泄,便掄起拳頭狠狠朝牆壁砸下去,“砰”地一聲,骨節滲出密密麻麻的血點。
曲笙別開頭,垂眸看着地面,她眼泛淚光,可卻死死咬住嘴脣隱忍着。
秦霽兩隻手掐住自己頭髮低低嗚鳴着,他臉色無比痛苦說,“混蛋就沒有心嗎?誰也不會迷迷糊糊過完一輩子,我知道我明白得晚了,可你等了我這麼多年,爲什麼明明熬出頭了,卻不肯再把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