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陳排放答應,奶奶先一步跑了出去,見是樑鳳霞,熱情就高漲起來,招呼道:“喲,是鳳霞姑娘呀,快屋裡坐……屋裡坐……”
“奶奶,排放他在家嗎?”
“在家……在家……”奶奶說着,回過頭來,衝着裡屋喊,“排放啊,鳳霞姑娘來了,你快點出來,快點!”
奶奶把鳳霞姑娘請進屋,拿個凳子讓她坐下後,就藉故退了出去。
陳排放走出來,倚在門框上,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是不是你家的羊又被賊惦記上了?”
“破嘴,胡說什麼呀?盼着我們家丟羊是不是?”樑鳳霞不樂意了。
陳排放笑了笑,說:“說吧,還有什麼比你家的羊更重要?”
樑鳳霞喪氣地說:“我真是倒黴,遇到吳洪濤這麼個二痞貨,天天黏着我,狗皮膏藥一樣。”
“他不是住院了嗎?”
“就是額頭上蹭破了一點皮嘛,又沒傷筋動骨,打了點破傷風,第二天就出院了。”
“操,弄出那個熊樣子來,還以爲他要死了呢!狗日的,硬把幹屎往別人身上抹,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別提了,直到現在他都在懷疑你,說總有一天要舊賬新帳一起算,你可得提防着點兒。”
“他敢,惹急了老子滅了他!”
“得了吧,他那人心忒黑,可別吃了他的虧,真要是動手打起來,你也不一定能打過他。”
陳排放輕蔑一笑,說:“說不定不等我動手,他就已經給廢了。”
“盡吹牛!”樑鳳霞朝黑漆漆的院子裡望了望,說,“陳排放,他天天纏着我,要我做他的女朋友,你說該咋辦?”
“這好辦呀,你做他女朋友就是了,簡單得很。”
“呸,沒良心的!。”
“我咋就沒良心了?”
“有良心能說那樣的話?他就像個癩蛤蟆,見了就噁心,你讓我做他女朋友?”樑鳳霞眼圈都紅了。
陳排放低下頭,直直瞅着樑鳳霞的倒影,問她:“那你說該咋辦?”
“你看這樣行不行?”樑鳳霞咬了咬嘴脣,說,“你暫時幫我一個忙,就說咱們倆早就好上了,在村裡傳得越響越好,那樣的話,大灰驢他肯定就不會再纏我了。”
“虧你想得出,這也好演戲?”
樑鳳霞擡起頭,問一句:“你不願意?”
“這不是我願意不願意的事,問題的關鍵是,這事一旦傳出去,你以後怎麼找婆家?”
樑鳳霞嘴巴一撅,說:“那就不找唄。”
“切,胡鬧,這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了?”樑鳳霞站了起來,嚷道,“你要是樂意,俺直接嫁給你就是了。”
陳排放被噎住了,嘴脣翕動着,卻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說,你到底樂意不樂意?”樑鳳霞豁出去了。
陳排放說:“我……我還真沒想過這事兒。”
“那好,我給你時間想,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樑鳳霞說完,轉身走了,頭都沒有回一下。
這一夜,陳排放失眠了,他覺得樑鳳霞的確是個好女孩,可自己對她愣是沒有那種想法。
第二天,陳排放早早起了牀,直接奔着北坡去了。
他先到自己家被毀的那塊麥地看了看,見地上幹得已經板結,別說播種了,就連鎬頭刨上去,都會叮噹一聲被彈回來。
看來不下一場透犁雨是沒法種了。
好不容易鼓起來的信心泄了大半,陳排放走到泥潭邊,一屁股坐下了,對着渾濁的水面喃喃唸叨:“神龍呀神龍,啥時候能下雨呢?我要等着種草藥呢,你要是能幫我一回就好了。”
這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懸起,別說是神龍了,就連泥鰍都不敢露頭,他只得怏怏地回了家。
這天夜裡,沉沉的睡夢中,陳排放果然就看見了那條神龍。
神龍對他說:“你地裡已經下雨了,趕明兒去種草藥吧。”
陳排放再也睡不着了,起身摸黑趕到了北坡的地裡,俯身用手一陣扒拉,泥土果然溼潤蓬鬆,看上去足足有一犁多深。
老龍啊,你可真夠哥們!
陳排放心中大喜,一路狂奔回了村子,直接去了李金剛家,求他幫忙去種草藥。
正在院子裡刷牙的杏花嫂聽到了,回過頭來,晃盪着胸前的兩團肥肉肉,眉心擰成了麻花,一副見鬼的模樣。
“嫂子,你咋這樣看我?”
杏花嫂噴出口中的泡沫,說:“陳排放,你想中草藥?”
陳排放點點頭,說:“是啊。”
“小破孩,你腦子進水了吧?”
“你才進水了呢。”
杏花嫂說:“就咱村這兔子不拉屎的地茬,還能長出草藥來?我看你這是逼着尼姑生孩子,胡來!”
陳排放不服氣了,嚷道:“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等我把草藥種出來,賣了好價錢,你就知道尼姑能不能生孩子了。”
“小子,要是種不出來呢?”
“種不出來,我……我免費給你打一年工,你看怎麼樣?”陳排放話說得很滿。
“小破孩,口氣倒不小。好,嫂子把話撂這兒,你要是真能種出來,再賣個好價錢,嫂子讓你吃一年奶!”杏花嫂潑辣得過了火。
李金剛在一邊聽不下去了,瞅一眼老婆,說:“熊娘們,你嘴上能不能幹淨點,人家排放還嫩着呢。”
杏花嫂蠻不在乎地說:“嫩才需要吃奶呢。”
“好了……好了……別鬧了。”李金剛又轉向了陳排放,說,“不過吧,你嫂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咱們桃花嶺祖祖輩輩就靠種莊稼過日子,啥時種過草藥啊?我看這事還真是有點兒玄。”
“金剛哥你放心好了,有地,有種,就能出苗,再說了,上頭還有專家指導呢,準行!”
“那好,你樂意種就種,一會兒我直接開手扶拖拉機去,也省下刨地的力氣了。”李金剛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一聽金剛哥要開拖拉機過去,心裡就有點過意不去了,說:“要不這樣吧,我付給你油錢。”
杏花嫂一邊插話道:“油錢就不用付了,等你輸得口服心服,直接給我打工就成了。”
“嫂子你就是看不起人,不信等着瞧,我肯定能種出草藥來,並且還能換來大把大把的鈔票。”陳排放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那好,嫂子給你留着奶,到時候讓你吃個夠。”杏花嫂說完,咯咯笑個不停,胸前的飯糰抖得像是要落下來。
簡單吃過早飯,陳排放就坐在李金剛的手扶拖拉機上去了北坡,到了地裡一看,兩個人的眼睛都直了——
地裡的土鬆軟清新,透着溼氣,就像剛剛犁過一樣。
李金剛蹲下來,抓一把土嗅了嗅,說:“這活幹的不錯呀,耕得又深又細,
連一塊小坷垃都沒有。”
“這就奇怪了,誰幹的呢?”陳排放滿地轉了一圈,也沒發現蛛絲馬跡,心裡就想到神龍身上去了。
但他不能說破,只得藉口說:“肯定是下雨的緣故,你想呀,地裡已經乾透了,繃得很緊,遇到雨水可不就膨脹了嘛。”
李金剛沒接話,走到了臨界的另一塊地裡,蹲下來,伸手去抓土,地裡卻硬得連根手指頭都插不進去。
他悶頭走回來,說:“放心種吧,準成!”
按照種植說明書上的步驟,不到兩個時辰,兩個人就把一大包種子播到了地裡,然後再用耙子輕輕鏤了一遍,就算大功告成了。
陳排放藉口去洗手,來到了泥潭邊,神神叨叨說了一些感激的話。
剛想返身往回走,突然聽到呼啦一聲響,猛然回首,只見一條黑黑的尾翼露出了水面,朝着陳排放來回擺動着。
果然是他,是那條神龍在暗中幫助自己。
陳排放異常興奮,他走回去,對着坐在地上的李金剛說:“金剛哥,中午請你喝酒。”
“酒就不喝了,下午我還有事呢。”
“有啥事?”
“我要去鄰村,找那個包工頭,問一下進城打工的事兒。”
“倒也是,這眼看着都快三月了,再不出去,連麥子都要熟透了,你還怎麼掙錢?”
李金剛微微頷首,說是啊,是該走了,就悶頭抽起了煙,抽完一支,又點燃了第二支。
看他一時半會兒沒有回家的意思,陳排放乾脆也坐了下來,來來回回瞅着清新的土地,恍若已經看到蔥蘢茂密的龍鬚草,以及大把大把的鈔票,禁不住喜上眉梢。
李金剛看他一眼,說:“排放,你不打算出去找活幹了?”
“不去了,我能幹啥?粗活笨活幹不了,技術活又不會,沒人願意帶我這號的。”
“王連成不是要你當副總嗎?”
陳排放搖搖頭,說:“狗屁,那種地方,給個正總都不稀罕。”
“爲啥?”
陳排放也不多言,只說自己不適合。
李金剛說:“不去也罷,王連成那人是聰明,可聰明得過了火,讓人覺得不踏實。”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喜歡跟他在一塊兒。”
李金剛拍了拍陳排放的肩膀,說:“排放老弟,我看好你,你是個有福氣的人,在哪兒都一樣有出息。”
陳排放苦笑着說:“金剛哥你就別逗了,我要是有福氣的話,那天下人就沒有一個倒黴的了。”
“反正我是看好你,別走偏了,準有出息。”
不管李金剛的話是不是發自肺腑,但聽起來的確受用,陳排放心裡面難得暢快了一回。
“排放老弟,有件事兒,哥想求你幫個忙。”李金剛扔掉了手中的菸蒂,正色對着陳排放說。
“金剛哥,咋了這是?搞得跟上政治課似的?”
李金剛說:“其實吧,我早就想跟你正兒八經地聊聊了,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啥事呀?這麼嚴肅。”
“排放老弟,你跟哥說句實話,你覺得哥對你咋樣?”
“那還用說嘛,就跟親哥哥一個樣。”
“那好,你可一定要保密,不得對任何人說出去。”
陳排放被弄得一頭霧水,皺着眉問:“哥呀,你咋了這是?不會是被神鬼附體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