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姑拍拍她的肩頭,安慰道:“其實吧,這事沒那麼嚴重,不是有我嗎?用不了費多大的勁,保證就把鬼胎給拿掉了。”
黃老太癡癡地望着王仙姑,問道:“拿掉就沒事了?”
“嗯,拿掉就沒事了,其實那就是一股氣,放出來就跟正常人一個樣了。”王仙姑說得很輕鬆。
黃老太擦身下炕,噗一聲,雙腿跪地,苦苦哀求着:“王仙姑……王仙姑……你可一定幫幫我們娘倆……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王仙姑……求求你……求求你了……”
邊說邊梆梆磕起了響頭。
“老姐姐,你起來,快起來,用得着這樣嗎?咱老姊妹倆誰跟誰呀,都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我能眼睜睜看着不管嗎?”
黃老太顫顫巍巍站起來,抹着眼淚,可憐巴巴地說:“怎麼就偏偏讓俺遭上這事了呢?還以爲媳婦真的是懷上孩子了呢,誰知歡喜了沒幾天,卻弄出了這麼一曲。唉,俺這是哪輩子做下的孽呢?咋就報應到孩子身上去了……”
“老姐姐你可別盡往壞處想,也不見得就是個壞事兒,你兒媳婦肚子裡那是神靈之氣,根本就不是啥妖孽,那龍胎早來佔了窩,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來年準生個龍子出來,有了龍窩的滋養,說不定你家真就能出息個真龍天子!”王仙姑雲山霧罩地說着。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託你王仙姑的吉言了。”黃老太頓時轉悲爲喜,連掛在眼角的淚珠都笑得直哆嗦。
王仙姑突然把臉一沉,微眯雙眼,裝模作樣掐捏了一陣,然後說:“老姐姐,兒媳婦懷了龍氣這事吧,你可一定不要說出去,一旦走漏了風水,惡神是會找上門來的,會去搶佔那個龍窩,那可就惹麻煩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不會說出去的。”黃老太滿臉虔誠地應諾着。
“這可不是小事兒,你一定記好了,連自己家的親人都不能說,包括你的兒子。”
黃老太應道:“不說不說,誰也不說,打死俺也不說!”
杏花看着王仙姑如此這般地把黃老太引進了套中,一開始還知道她是在演戲。
可一來二去,連自己也被王仙姑的三寸不爛之舌給繞進去了,竟然產生了幻覺,似乎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了。
禁不住頭腦發懵,渾身酥麻乏力,心也被揪得一緊一緊,都快堵到嗓子眼裡了。
她們又說了些啥,杏花也沒怎麼聽進耳朵裡面去,只知道黃老太苦苦哀求着王仙姑,要她趕緊想法子把她兒媳婦肚子裡的邪氣給打掉了。
王仙姑把乾癟的胸脯拍得噗噗響,信誓旦旦地應下來,扯一把正在犯愣怔的杏花,說:“走,咱去找翠翠,給它驅邪去。”
杏花回過神來,哦一聲,也裝模做樣地安慰了一番黃老太:“大娘啊,你就放心吧,有王仙姑在,啥也不用愁愁,一切聽她的就是了。”
黃老太點頭應着,轉臉問王仙姑:“我也跟着去吧,興許能搭把手。”
王仙姑說:“就這點小屁事,用不着你去,再說了,親人在身邊反倒不好,邪氣會賴着不走。”
黃老太信服地點了點頭,說:“那就全靠你們了。”
“沒事……沒事,你就放心好了。”王仙姑說着便出了門
。
走到了院子裡,仍不忘轉回身來叮囑一句,“老姐姐,嘴巴一定要嚴實,漏了風聲可就麻煩了!”
黃老太用力點了點頭。
等走出了院子,跨出了門檻,杏花再次回頭瞥了一眼,卻見黃老太憂心忡忡地倚在門框上,像一件土灰色的衣服掛在那兒。
杏花心裡被揪得一陣陣生痛,禁不住鼻腔發酸,差點哭出來。
她覺得這黃老太也太可憐了,簡直就像一條瀕死的老母狗,奄奄一息地任人擺佈。
她不由得恨起了黃順昌這個老流氓來,恨他的貪婪,恨他的霸氣,詛咒他不得好死。
可事到如今又能咋辦呢?
也只得按着王仙姑這套殺人不見血的鬼把式走下去了。否則,小媳婦許翠翠遭受的痛苦會更大,甚至連小命都難保。
快要到了許翠翠家的時候,杏花對王仙姑說:“老姑,你去忙你的吧,我一個人帶她去就行了。”
“去哪兒?”王仙姑竟不知所云地問了一句。
“去醫院啊,這時候還不晚,當天做完興許還能回來。”
王仙姑輕鬆地笑了笑,說:“哪還用得着費那麼大的勁呢,不就是禍害個小孩嘛,那玩意兒還沒成型,就一汪血水,搗騰出來就得了。”
杏花一怔,直眉瞪眼地說:“老姑,這事兒可不敢馬虎,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那地兒是連着五臟六腑的。再說了,人家以後還要生養呢,萬一弄壞了,可就麻煩了!”
王仙姑一隻手伸進了衣兜裡,摸摸索索拿出了一個疊得有角有棱的小紙包,對着杏花揚了揚,說:“有這個呢,沒事,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那是啥?”
“藥。”
“啥藥?”
“打胎藥啊。”
“就那麼點東西,能管用嗎?”
“這你還用得着懷疑了!我打保票,這藥沫沫比醫院裡的那些都管用,祖傳秘方,靈着呢。”
“老姑,我看還是去醫院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杏花堅持着自己的意見。
王仙姑沉下臉不高興起來,數落道:“就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命值錢了,我看是嬌氣!像我們那時候,誰還捨得去醫院,有些孩子都五六個月大了,還不就是自己吃點土藥,然後再趴地上打幾個滾,蹦幾個跳,不就完事了。你聽過有幾個弄壞了身子的,不照樣個頂個的兒女成羣,子孫滿堂嘛。”
杏花心裡不踏實,可嘴上不好再較勁,就緩下聲說:“老姑,我不是對你不放心,只是覺得沒必要讓你去腥那個手,萬一損了你的靈氣,可就不值了。反正黃順昌錢都給了,去醫院多省心呢,你說是不是啊老姑?”
“就你杏花有錢是不?省下點錢不好嗎?再說了,我王仙姑做的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咋就會損了靈氣呢?”
見王仙姑真的動怒了,杏花也不敢再說啥,心情複雜地跟着進了許翠翠的家門。
大門虛掩着,王仙姑輕輕推開一條縫,衝着裡面喊:“有人嗎?黃家媳婦在家嗎?”
見沒有動靜,杏花接着又喊了一聲:“翠翠,許翠翠你在屋裡嗎?”
這才聽見裡面有了動靜:“誰呀?”
“熊媳婦,耳背啊,三聲兩聲地才聽見。”王仙姑小
聲罵着,擡腳進了院門,嘴裡卻不消停,仍在嘰嘰咕咕着,不知道說了些啥。
屋門緊關着,兩個人立在門前等了一大會兒,;裡面才響起了拉動門閂的聲音。
門吱嘍一聲開了,隨即一張蒼白的臉夾在了門縫間,兩隻充滿血絲的丹鳳眼朝外張望着。
“翠翠,王仙姑來給你瞧病了,趕緊開門。”杏花往前邁一步,望着許翠翠說。
“哦,是你們來了呀,快進屋吧。”許翠翠細聲細氣,倒也麻利。
進屋後,杏花打量了許翠翠幾眼,心裡便有了底,這是個有幾分姿色,卻軟弱得連放個屁都怕砸到腳後跟的主兒,乖巧柔順的小綿羊一般,估摸着,就算有人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她都很難扯開嗓子喊救命。
這樣一隻羔羊,不落入虎口那才叫怪呢!
更何況他黃順昌還不是一隻普普通通的老虎,是一隻耀武揚威、陰險毒辣的坐地虎,這個小娘們兒怎麼能抵得住他瘋狂的撕扯與侵犯呢?
想到這些,杏花憐惜地望着許翠翠,小聲問她:“翠翠,我把王仙姑請過來,幫你把身子弄乾淨了,你願意不?”
許翠翠一句話都沒說,一屁股蹲在了地上,雙手掩面,抽抽嗒嗒哭了起來。
杏花只好蹲下來,摟着她瘦俏的肩頭,安慰說:“好妹妹,你別想多了,女人就這樣,都是天意,認了吧。”
許翠翠仍在哭,悲悲切切,淚水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妹子,想哭你就哭一會兒吧,可咱的身子是個大事兒,不能再拖下去了,早些弄乾淨了才安心。”
許翠翠點點頭應了一聲,哭聲也小了起來。
杏花又問她:“翠翠,你是想讓王仙姑在家給你做呢?還是去鎮上的醫院裡做?”
許翠翠仰起一張淚水漣漣的臉,望了望王仙姑,又望向了杏花,然後說:“醫院怎麼去呀?被外人瞧見多不好。”
杏花聽得出,許翠翠心底裡還是想去醫院的,就說:“你要實在想去醫院,咱再想辦法。”
說到這兒,扭頭望一眼王仙姑,見她面色凝重,一臉的不高興,接着說,“不過你還年輕,出去被外人遇見肯定要說閒話。再說了,王仙姑幫女人淨身子的事兒熟練着呢,經驗豐富得很。”
看來許翠翠對杏花還算信任,她緊攥着杏花的手,小聲問:“姐,你看……你看能行嗎?”
許翠翠這一問,杏花心裡越發酸楚,再加上她本來就傾向於去醫院,可當着王仙姑的面,又不好如實說出來,一時沒了主意,左右爲難起來。
站在一旁的王仙姑沒了耐心,氣呼呼地說:“你也用不着那麼嬌氣,屁大點的小事,何苦弄得驚天動地!你要是對我不放心,就直說。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真的去了醫院,那這個村子怕你就難回了!”
王仙姑這話說得很強硬,也不無威脅在裡面。
很顯然,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一旦去了醫院,那也沒有啥秘密可言了。
因爲王仙姑早已知道了所有的秘密,只要稍不順從,她張嘴就能把許翠翠跟黃順昌通姦,並且有孕在身的消息給散播出去。
那樣一來,這個剛剛組建不久的小家就徹底給毀了,還有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人,怕是也是命懸一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