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臭……好香……真的好香……”王連成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指挨個兒捏着杏花胖嘟嘟的腳趾頭。
杏花突然冒出一句:“王連成,其實你身上也有一種香味兒。”
“是嗎?好聞嗎?”
“嗯,香噴噴的,你一個大男人家,哪兒來的香味兒?”
“哦,香嗎?你聞到了?可能是下生帶來的吧。”嘴上說着,眼睛卻不捨得離開那隻在他看來美妙絕倫的腳丫子。
杏花心裡有暖暖的潮汐在一陣陣涌動,身上也開始躁動起來。
好在她還算理性,想到這光天化日之下,坡下幹活的人四下裡都是,很容易被人瞅見,一旦傳出去,那可跟黑燈瞎火裡的偷腥不是一碼子事了,大白天價都明目張膽地偷了,那還有救嗎?
這個問題很嚴重!
想到這些,杏花不寒而慄,驚乍地叫了一聲:“有人來了!”隨即抽回了自己的腳,起身趿拉上鞋子,抓起襪子就一崴一崴地朝前跑去。
王連成沒追,也沒喊,只是杵在那兒,望着杏花的背影直髮愣。
杏花矇頭蒙腦,走出大片的麥田,又拐過了山根下的那片楊樹林,這才放緩了腳步,覺得腳踝處的痛感好像已經沒了,似乎已經完全好了起來。
熊女人,你咋就變了呢?
變得就跟個潘金蓮似的,真不要臉!
杏花心裡罵着自己,卻感覺異乎尋常的輕鬆,不知道是因爲自己的腳,還是因爲王連成。
她端正了自己的腳步,試探着加快了腳步,奔着東坡下的麥田匆匆趕去。
當她繞過嶺後的土坎時,意外地看見一團黑霧從北面騰空而起,飄飄蕩蕩遊動着。
一陣涼風吹過,那黑霧瞬間就化成了一塊黑雲,黑雲翻轉着,積聚着,莫名其妙地就下起雨來。
雨不大,細如牛毛,唰唰淋下。
老天爺!
這是在做夢吧?
是不是因爲剛纔跌了一跤,磕壞了腦袋,這才產生了錯覺?
杏花把眼睛瞪得跟雞蛋一樣大,一眨不眨地緊盯着那小片的黑雲,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這是咋回事呢?
是真是假?
晴天白日的,從哪裡來的雲彩?
黑布一樣的大小的雲彩,又怎麼會下起雨來呢?
這也太神奇了,都活了小半輩子的人了,從沒見過這樣的光景,難倒是遇見鬼怪了不成?
正胡亂琢磨着,雨就停了下來,黑雲也漸漸淡了,變淺,眨眼間就沒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親孃來,我是不是要死了,要不然咋會看見異界的光景呢?
杏花用力晃了晃腦袋,又伸手在自己的大腿根處狠狠擰了一把,等她完全甦醒過來,這才感覺到已是周身麻涼,毛髮倒豎,幾乎都要癱倒在地了。
不!
不!
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
一定是這段時日來,身邊的鬧心事兒發生得太多,又整天與那些“野男人”攪來纏去,身心都跟着焦慮糾結,把自己的心智都給搞亂了,所以纔出現了錯覺,誤把夢境當現實了。
自我排解了一番,杏花才慢慢恢復了平靜,再擡頭朝遠處望了望,隱約看見前方的嶺頭上有人在幹活,膽子就稍稍大了起來,邁開步子,吃力地爬上了泥潭邊的矮堤。
當她站到堤壩,低頭朝着水坑看過去時,眼前的一幕再
次使她毛骨悚然起來,頓時傻在了那兒。
她看見泥潭畔邊,有一條足足有兩米多長的泥鰍,正在不停地扭轉着身子,頭顱高昂,足足有碗口般大小。
老泥鰍直視着天空,渾身暗黃,散發着幽黯的光亮,嘴巴兩根長長的觸鬚,直啦啦挓挲開來,一挑一挑撥動着,嘴巴半張,吱吱往裡吸着氣,把漂浮在上方的片縷浮雲吸進了肚子裡。
那塊黑雲跟剛纔看到的差不離,上端翻涌不止,下襬卻越來越細,像是倒垂着的一根尾巴,末端正含在老泥鰍半張着的嘴巴里,一點點下沉,收縮。
杏花完全被嚇傻了,肌肉緊繃,瑟瑟顫慄,似乎連呼吸都要停滯了。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那塊黑影就徹底沒了,被老泥鰍吸進了肚子裡,上方的天空頓時晴朗如初,沒了一絲陰影。
再看那根老泥鰍,它啪啪甩動了幾下尾巴,再把碩長的身子拉直了,陡然立起,旋轉着打了一個挺,隨即一陣輕霧繚繞,吱溜一下鑽進了黏糊糊的淤泥裡,潭水頓時平靜下來。
俺那個親孃來,見鬼了!
杏花胸腔裡涌起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恐懼,幾乎就要崩潰了,她想哭,想叫,但又被一種強烈的恐懼控制着,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打一個寒顫,她扭頭就朝着村子的方向跑去,被追趕着一般,跌跌撞撞,屁滾尿流。
回到家裡,見大門已鎖,知道棗妮已經回家了,想都沒想,隨又轉身折回,朝着棗妮家奔去。
到了棗妮家,嘩啦一聲用力推開大門,目光呆癡,直接進了裡間,一頭撲倒在牀上,順手撩起被子,顧頭不顧腚地把自己包裹了起來。
正在打掃衛生的棗妮停下來,傻傻地望着杏花,心裡唸叨着:這女人完了……完了……看上去是真的瘋了……
當她放下笤帚,躡手躡腳走進裡屋,看着裹在被窩裡瑟瑟抖動的杏花時,她害怕了,不敢再往前半步,遠遠站着,小聲問道:“杏花……杏花……你咋了這是?”
杏花半天不語,只是隱隱聽見咯咯的牙齒磕碰聲。
“你到底咋了?浪逼,你倒是跟我說說呀,是不是被人給糟蹋了?”棗妮急了,大聲催問道。
“棗妮……棗妮……我看到鬼了……看到妖魔了……”杏花捂在被窩裡,聲音顫顫地說。
“你看到啥了?”棗妮斷定杏花一定是中邪了,要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弄出這個模樣來呢?
“太嚇人了……太可怕了……我長這麼大……可……可從沒見過那麼大的……”
“沒見過那麼大的?你的意思是你看見男人那玩意兒了?”
“不是……不是……俺沒心思跟你啦那個。”
“那是咋了?”
“那東西太……太可怕了,又黑又長,還有一個尖尖的腦袋。”
“操,那不還是男人襠裡那活嗎?”
“沒心思跟你開玩笑,都快被嚇死了。”
棗妮走近了,在被子上拍一把,說:“別弄出那個死熊樣子來了,你起來,起來喝點開水,慢慢跟我說,你到底看到啥了,什麼東西那麼黑,那麼大了?讓我也見識見識”
說完去取了杯子,倒滿開水,轉回到牀前,俯下身低聲說道,“杏花你起來,鎮靜一下,可別再自己嚇唬自己了。”
杏花這才伸手撩開捂在頭上的被子,坐起來,滿臉倉惶,兩隻眼睛圓瞪着,直直盯着棗妮。
棗妮把杯子遞給她,說聲:“喝點水,冷靜一下,沒事,有我呢。”
杏花接過來,一口氣把杯中的水喝了個乾淨,抹抹嘴,說:“浪B,沒跟你瞎鬧啊,你正經點好不好?”
“那就是瘋了!”
“我要是瘋了,早把你x給撕爛了!”
棗妮一笑,接過空杯子,嘟囔道:“還沒瘋?沒瘋能那樣。”
“我看見東西了,是個很奇怪很奇怪的東西。”
“啥東西?在哪兒?”
“好可怕的東西,做夢都沒遇到過。”
“俺就不信了,天底下還有讓你怕成那樣的東西?打小你就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時候咋就被嚇成鼻涕了?”
“你個死浪B,你想都不敢想……嚇……嚇死我了呀!”杏花要哭出來的模樣。
“看見啥了?快說啊,悶死我了。”
“我去東坡下的麥田,在經過那個爛泥潭時,你猜我看到了啥?”杏花終於鎮靜起來,說,“看到了一條立起來比人都高的泥鰍,眼比雞蛋還要大,直放寒光……”
不等把話說完,臉上再次佈滿了恐懼,瑟瑟抖動起來。
“杏花,你沒發燒吧?要不就是看走眼了吧?”
“這大白天價,那個東西就明晃晃橫在邊上,怎麼會出錯呢?”杏花呆滯地說。
棗妮哦了一聲,轉動眼珠想了一會兒,然後對杏花說:“你冷靜點兒,別害怕,就算是你真的看見了,那也沒啥。”
“沒讓你看見,能不怕嗎?”
“其實我早就聽說過,那個賴水坑裡有個怪魚,有時候深更半夜的會鑽出來,趁人不備的時候,弄出點啥動靜來。但只是聽見過聲音,可從來沒人親眼見到過,更不知道到底是個啥。”
“死棗妮,你咋不早點告訴我我,要是知道那地方有怪物,我繞開走就是了,可把我給嚇死了。”杏花帶着哭腔說。
“那還是小時候聽說的,還以爲是老人講傻話呢,根本就沒拿着當回事兒,半信半疑,有啥可說的。”
杏花長長噓了一口氣,說:“這下,我可是見識了,做夢都想不到啊,在那麼小的一個爛泥坑裡,竟然還有那麼大的一個怪物,並且還……還……”
棗妮往前一步,急切地問:“還咋了?”
杏花就把那根老泥鰍吞雲吐霧,施法降雨的經過說了一遍。
棗妮聽完後,臉色陡變,倉惶驚悸,嘴巴大張着,下頜都要掉下來了,愣了半天才唏噓道:“天呢,天底下還真有這樣的事?”
“死棗妮,不是真的我能被嚇成那個樣嗎?實打實地看見了,當時感覺自己都要死了。”
“一定是那個老泥鰍成精成仙了,耐不住乾旱,這纔出來施展自己的神通,淋點雨水溼潤一下。”
“是啊,也許真的就是那麼回事兒,那塊雲彩也小得很,就在怪物頭頂上的半空中,看樣子也就一牀被子那麼大,薄薄的,淋下的雨很稀、很細,就像一縷亂麻。”
兩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棗妮疑問她:“它怎麼會大白天價現身了呢?並且還被人看到了,偏偏看到的又是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是啊,咋就讓我碰到了呢?會不會……會不會是我要死了呢?”杏花越發驚恐起來。
棗妮埋頭沉思一陣,突然擡起頭,說:“你起來,快點!”
“幹嘛?”
“去找黃仙姑問問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