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州城,袁府內衆人摟摟抱抱,開懷暢飲,端的叫一個心花怒放,然府外侍立的山東軍將士,卻是面色沉重,不敢懈怠絲毫。
城外劉部大營,跪着近千名衣衫不整的官兵,這些人起初得知自家主帥被誅還是又驚又嚇,忽聽聞袁府中安東候擺下大宴,此時早已熱鬧開來,頓時又變成喜笑顏開。
不多時,一名披着鐵甲,腰間還配有閃亮腿裙的壯碩山東將官走來,聲音粗重的問道:
“人都在這裡了嗎?”
一名長久看護於此的哨官看見來人,急忙上前,右手緊握成拳勢重重擊在左胸,回道:
“稟將軍,劉部還有城內作亂的官軍,剩下共計一千零九人,都在這裡了。”
這時,一名劉部參將張嘴滿不在乎的道:
“哎,遲早都要進那外系,何不提早給咱們鬆綁?”
聽了這話,周圍的官兵頓時一陣叫好大笑。
說來也是,眼下肯當兵的青壯越來越少,這近千名亂兵,只要你肯收取,轉眼間就又成了千餘官軍,放在別地都是爭相分領。
眼下各地軍將立足於世的資本,就是麾下兵馬的多少,這一千多人就算不能在重地作威作福,但起碼也可以保證自己在某處小城鎮當個土霸王。
董有銀走到方纔說話這參將面前上下打量他幾眼,嗤笑幾聲,冷聲說道:
“就你們這些歪瓜裂棗,也想入俺們山東軍的外系?”
聞言,旁邊的山東軍戰兵都是放聲大笑,董有銀擡腳朝他小腹猛的一踹,看到這廝痛得齜牙咧嘴,差點連尿都給踹了出來,頓時捏着鼻子走到一邊。
董有銀大手一揮,低聲道:
“侯爺有令,將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亂兵一個不剩都給砍了,頭直接運到京師向朝廷報功。”
“好嘞!”
山東軍的戰兵應幾聲,“噌噌”的抽出腰間鋼刀,走到那些亂兵面前,毫不猶豫的照着腦袋揮下去。
連綿不絕的慘叫聲頓時在睢州城外響起,袁府內仍是敞懷大笑,酒過三巡,紅衣白衣女子夾雜其間,左右都是摟摟抱抱、卿卿我我。
城內,夜深人寂。
忽然間,一行兵將出現在知州府外,守門的幾個小吏正要上去阻攔,未成想對方根本沒有多說一句話的心思,直接抽出鋼刀。
來人將守門小吏推開,手持令牌吼道:
“咱們是奉了安東候之令,識相的都給老子閃開。”
“再敢向前一步,叫你血濺當場!”
時任的睢州知州陳嘉剛剛寫好一封書信交付到僕人手上,並且囑咐他一定要在三日之內帶到南都,交到當今南都兵部尚書史可法的手上。
這個僕人行事沉穩,他是信得過的。
僕人知道此事事關重大,而且安東候在袁府設下大宴,這個時候出城是最合適的,正待拜別家主。
不想,房門忽然自己打開,兩人轉頭看過去,卻見知州陳嘉的女兒陳水蓮穿着一身淺粉色褻衣,俏生生立在門前。
僕人連道非禮勿視,回頭不看,陳知州則是連聲呵斥愛女。
“你看看你,自幼與魏國公的公子定親,怎麼還在大婚前穿成這個樣子出來,哪有一點名門閨秀的淑德,還不回去!”
陳水蓮不爲所動,滿臉怯懦的看着自己父親,只是不斷搖頭。
陳嘉似乎是覺察到有些不同尋常,正要詢問,房門猛的被一腳踹開,一名身披深紅色衣甲的將官出現在眼前。
這人生的面色黝黑,身材魁梧,後面跟着幾名披甲戰兵,陳嘉看見了心下一沉,山東軍的人怎麼來了。
注視着房中的環境,鄧黑子點頭示意,兩名山東軍的戰兵持刀上前,將那想要趁亂逃出房中的僕人抓住。
這名僕人雖然盡力掙扎,但在兩名山東戰兵的面前效果卻微乎其微,就像是個未成年的孩童,沒幾下就被徹底制服。
鄧黑子接過從僕人懷裡搜出來的書信,並沒有打開看,而是猛的抽出腰間鋼刀,回身砍死僕人。
“陳大人,這是要往哪送信?”
陳嘉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沒有想到山東軍竟然猖狂到了這種地步,在他這個朝廷知州的府中殺人。
不多時,陳嘉回過神來,面色無懼的道:
“縱然是安東候麾下的兵馬,半夜闖入本官府邸殺人亂紀,也該有個說法吧!”
鄧黑子是個廢話不多的人,他將沾滿了血的刀收回鞘內,用手中書信在半空晃了晃,說道:
“末將爲何在此,知州大人心中應該明白,就不要自欺欺人了。”說到這裡,鄧黑子有意無意的踢了踢腳邊屍體,繼續道:
“知州大人也不必再想拖延時間,在這個年頭,咱們山東軍要做些什麼,放眼睢州內外,可有人敢說些什麼?”
陳嘉想了半晌,心中忽然明白過來,頓時冷笑着道:
“這個安東候,好厲害的算計!”
陳嘉心裡明白,既然書信已經落在他手,那便是沒有什麼迴旋的餘地了,忽然間,他猛然出手發難。
這書房並沒有什麼趁手的兵刃,陳嘉早年也曾督兵,便提赤手空拳的揮出一記重擊,鄧黑子下意識側身閃躲,卻正中了他的下懷。
緊跟着,陳嘉抱起桌案旁邊的花瓶朝山東軍的人砸過去,見兩擊未中,他依舊不死心,大喊一聲,拎起椅子衝過來。
左閃右躲之下,鄧黑子不由得心生憤怒,直接一腳朝正門踹過去,只聽“咔嚓”一聲,木椅破裂,傳來後面陳水蓮的尖叫聲。
陳嘉一腳踩上桌案,箭步躍出,握住掛在房間最左側的長劍。
鄧黑子緊隨而至,並沒有給他任何拔劍的空當,招招如風,意在逼迫陳嘉就範。
不得已,陳嘉只能是放下長劍,連連後退,不過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轉身朝窗邊跑去。
“竟敢在山東軍面前逞能!”
鄧黑子冷笑一聲,抽出屋中懸掛長劍,再不留手,飛起一腳將陳嘉踹得倒退幾步,緊趕上前,一劍刺入左手。
陳水蓮的尖叫聲和陳嘉的慘嚎聲交織在一起,鄧黑子將他左手死死釘在桌案之上,蹬着大眼冷聲喝問:
“知州大人,我家侯爺有令在先,叫我不得殺你,但可沒說這如花似玉的美人絲毫動不得,你究竟是說,還是不說!”
喊到這裡,爲了配合鄧黑子,幾名山東軍將士只能是步步向前,不斷朝怯懦後縮的陳水蓮逼迫而去。
雖說山東兵並不會碰陳水蓮絲毫,但陳嘉見了這場面卻顧不得半分,當下大喊一聲:
“別碰我女兒,你想知道什麼,我說,我全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