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四里之外的黃土村落,一支兩萬人左右的兵馬停在這裡,南直隸京營提督太監盧久德騎在馬上左扭右扭,怎麼都覺着不舒服。
誰讓自己沒門沒路鬥不過那些南京城內的勳戚大佬,只能被打發出來。
“監軍大人,前面是劉良佐的兵馬和袁時中打起來了,我們要不要去幫忙?”
聽見這話,盧久德有些意外,說道:
“袁時中?咱家沒記錯的話,他成了宿州城的守備,已經是朝廷的人了吧。”
方纔說話那名參將搖搖頭,說道:
“回大人,袁時中是山東軍的外系,據說是在城下和劉良佐起了爭執,眼下正在攻打宿州城,咱們要不要去......”
聽這參將的意思,竟然是在問自己要不要去幫劉良佐的忙?
想到這裡,盧久德白眼看了他一眼,說道:
“那花馬劉犯傻,你小子也跟着昏了頭不成,王爭的大軍過幾日就要到宿州了,這個時候攻城,不是找死嗎。”
看見這參將點點頭,盧久德這才心滿意足的看了一眼前面,說道:
“吩咐下去,就在這裡紮營。”
參將回頭下了令,但還是有些不明所以,詢問着道:
“大人,咱們要等多久?”
聽見這話,盧久德瞪了他一眼,訓斥道:
“你下去傳令就行了,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感覺到監軍大人真的有些生氣,這參將頓時不敢再問,有些惶恐的後退下來。
“是是是。”
......
“侯爺,過了這睢水,再前進十幾裡就到了睢州城,袁守備這個時候應該在城內佈置迎接。”
睢水一邊,山東軍的四大營戰兵整齊停在這裡,睢水沒有橋,而且水流湍急不能直接過河,聽本地人講,原本是有不少沿岸縴夫以搭載路人過河爲生。
只不過王爭只是在河邊看到了幾艘廢棄許久的木船,連個人影都沒有,想想也能釋然,眼下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世襲軍戶還有種地的都活不下去了,這些縴夫更悽慘。
說起來,倒不知道袁時中赴任的時候是怎麼過去的,想到這裡,王爭看了一眼略微有些昏暗的天色,說道:
“搭橋吧,這次到睢州我們不會是最後一批,算是做件好事。”
安東侯爺下令,自然有標兵趕緊傳令下去,很快,就有一批約莫千人左右的輔兵離隊上前開始搭建木橋。
睢水在《水經注》也有記載,是當地比較有名的河流,算是黃河的支脈,平常水流雖說湍急,但船隻還能搭載人通過。
可一旦到了大雨大風的時節,就容易造成河水蔓延,水勢上漲,但這還不算什麼,由於睢水主幹是黃河,所以黃河決堤也就必然造成睢水沿岸鬧災。
那個時候,一般的浮橋都會被沖毀,就連縴夫都過不了河,眼下的崇禎末年鳳陽本地鬧的都是旱災,算是睢水比較安穩的時候。
不過按照當地人所說,這裡搭建浮河木橋最爲方便,簡單方便,用料也節省,就算鬧了洪災被再次銃毀,也不會有過多的損失。
這種浮河木橋最爲簡易,當地百姓見到是安東侯爺的山東軍來了,都是欣喜的很,自發的上前幫助指示輔兵們建橋,大約兩個時辰也就搭城。
輔兵出力,民衆監造,兩相搭配起來幹活也不累,看着這些百姓對自己又跪又拜,王爭心底頗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不過是讓輜重營分給他們一些米麪和饅頭,這就使得這些百姓對自己感恩戴德,天知道他們從前到底經受了何等磨難。
不過還好,自己來的不算很晚,從今往後他們的生活也該有所改觀。
王爭揮揮手,一聲令下:
“山東軍,過河!”
大約十幾個百姓跪在河邊看着山東的鐵甲大軍分批次過河,那可是十萬大軍哪,層次分明不說,除了鐵甲的慷鏘聲,竟然幾乎沒什麼雜音。
其中一名老者甚至激動地流出了眼淚,好像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王爭自領明威中軍,董有銀統領尖刀營開路,鄧黑子統領振武營在中軍左一公里外行軍,高亮統領玄武營在中軍右一公里外行軍,黃陽則帶着奮威營在後一公里處殿後。
過河之後,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大約走了出了幾公里,一名標兵飛奔回來,在馬上行了個軍禮,肅聲說道:
“啓稟侯爺,宿州城有喊殺聲,似有賊寇襲城!”
聽見這話,王爭感覺不可置信,宿州城是自己定下各路官軍的會和地點,按理說這個時候該大軍雲集,怎麼會有賊人攻城。
不過容不得多想,王爭抽出鋼刀,大喝道:
“加快速度,務必在天黑之前趕到睢州城,全卓率騎兵營先行!”
......
睢州城外,鋪着滿地的屍體,劉部官兵不分青紅皁白,幾句話不對口,竟是悍然圍攻睢州城。
袁時中帶着老營登城親自守禦,睢州城內原有四名朝廷千總,麾下兵馬總計兩千餘人,其中千總向林、田炳然率部守城,剩下兩人則在城中趁亂火拼作亂,美其名曰“鬧餉”。
睢州城,外有劉良佐三萬步卒圍攻,內有兩名千總鬧餉作亂,盧久德部兩萬在郊外兩裡駐足不前。
到了現在,睢州城內已經大亂,官兵傾軋,百姓蒙災受難,不知有多少人橫死街頭,又不知有多少婦女在家中被姦污。
黃得功得知劉良佐暴行,仍心存僥倖,僅率四名親兵前往劉部遊說,卻被劉良佐扣在營中。
接到自家主帥被扣押,黃部盡皆譁然,大部分在幾名參將的帶領下開始攻擊劉部,但很快就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僅是隔着圍欄和劉部互相喝罵。
原本好好的官軍會合圍剿,一下子成了各路官軍的內鬥,睢州城內十幾萬百姓處於水深火熱,這件事說起來,無非更加讓人覺得官軍的可笑和荒唐。
劉部大營,劉良佐給黃得功遞了杯酒,說道:
“黃大帥何必如此認真,本帥打的是袁時中,難道那王爭真的敢爲了這個區區投入的外系守備,就敢和我撕破臉嗎?”
不料,黃得功並不領情,他直接打落那杯酒,悶聲說道:
“劉帥,趁着安東候來沒來,趕緊收兵回營,再和袁守備道歉,還來得及!”
聽見這話,劉良佐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許多,將手裡的酒杯扔在地上,呵呵笑着說道:
“放屁,要老子和一個賊寇道歉,想都別想!今天還就要砍了袁時中的人頭,看他王爭能奈我何!”
這話才說完,帳外響起一陣掌聲,一個人邁着沉穩的腳步走進來,目光灼灼的盯着劉良佐,似笑非笑的說道:
“劉大帥好大的架子。”
衆人轉過頭去,卻見是一行披着深紅甲冑的山東將領護衛着一個人入帳,方纔說話那人,身後跟着數名殺氣騰騰的大漢,個個威武有度。
即便衆人都沒見過王爭的廬山真面目,但是不知爲什麼,只是一對眼,就都知道他便是如今的安東候王爭。
正是這個人,麾下的山東軍令無數賊寇和建奴聞風喪膽,屢立奇功,被當今崇禎皇帝盛讚爲勇冠三軍。
很多人看見王爭的第一眼都是一個想法,這也太年輕了,今年應該也就接近三十歲,怎麼能統御整個山東鎮?
劉良佐張大了嘴,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王爭不是說會三日後纔到,自己估計最早也就是明日,爲何他的行軍速度如此之快。
還有,王爭大搖大擺走進自己的大帳,外面居然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即便再傻,劉良佐也知道此時不能再發呆,所以他反應過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噌”的一下抽出擺在桌上的那把鋼刀,顫抖着聲音吼道:
“來人,快來人!”
聽到這話中深深的恐懼,王爭不無意外,當下也是輕笑一聲,微微說道:
“別喊了,劉大帥,您麾下那些精兵強將,早都投降我山東軍了。”